19

這些日子顧盼見鐘硯對她的态度有所軟化,和顏悅色的同她說話,客氣又體貼,還以為他已經被她的付出所打動。

今天這事就像當頭一棒,狠狠的在她後腦錘了一下,砸的她頭昏眼花。

顧盼在水裏泡的久了渾身都冷,身體哆哆嗦嗦,唇色泛白,她擡起眼看着鐘硯,試探性開口問道:“你有看見是誰把我推下去的嗎?”

鐘硯伸出指腹,動作溫柔缱绻,輕輕的替她抹去臉頰上的水珠,語氣相當遺憾,“沒有看見。”

“沒有嗎?”

“不曾。”

顧盼心都涼透了,男主撒起謊眼睛都不帶眨的,絲毫不心虛,面色如常,淡定冷漠。

鐘硯見她往後縮了縮,眼神一頓,捏着她的下巴不讓她動,視線齊平,眼神蔚藍如海,語氣中似乎帶着濃郁的遺憾,“怪我沒用,腿腳不便,使不上勁,沒法救你。”

你放屁!

你就是故意不救我!

顧盼在心中冷笑,這次就不會傻乎乎的相信他說的話,她說:“你不用愧疚,我這不是沒事嗎?”

鐘硯聞言一笑,“對,你沒事就好。”

男人站起來,随即伸出手遞給她,“我牽你起來。”

顧盼搖搖晃晃起身,慢慢的把手搭在他的掌心,鐘硯的手一年四季都沒什麽溫度,摸上去像一塊冷玉,細膩冰涼。

顧盼腳底發軟,還沒恢複多少力氣,軟綿無力,她用力攥緊了鐘硯的手,依靠着身邊這個男人的力道緩緩往前走。

鐘硯頓了頓,默不作聲把手移到她的腰間,幾乎将她整個人都攬在懷中,氣息強勢纏繞起來,兩人的身體貼的很近,少女纏綿的呼吸噴灑在他的後頸,像撓癢癢似的在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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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給他們備好了間客房,把人領到悄然無聲的退下。

鐘硯抱着人,一腳踢開房門,他剛剛自己親口所說的“腿腳不便”仿佛被吃進肚子裏。

客房擺設文雅,房門左邊正對着一張梨花木所制的床榻,粉色床幔輕飄飄落在兩側,床邊還擺了一臺梳妝鏡,銅鏡斑駁,應是有些年歲了。

顧盼本能打了個噴嚏,她将身上披着的大氅拿了下來,許是置氣,遞給鐘硯,給出的理由滴水不漏,“還給你,被我弄濕你今天就沒法穿了。”

“天氣冷,我不打緊,你的身體重要。”

鐘硯眯眼盯着她遞過來的衣服,沒有伸出要接的意思,“我去讓人給你打水,順便再幫你要一套新衣裳。”

顧盼點點頭,“行。”

顧盼也不确定方才鐘硯既不肯提醒有人要害她,并且在她被推下湖後也沒有伸手要救的意思,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命?冷漠旁觀到這種地步。

丞相府裏的丫鬟動作利索,很快就擡滿了熱水,送了一套幹淨舒适的女裝。

廂房有點小,沒有隔間。

顧盼站在浴桶邊,手搭着衣領,猶豫片刻,她問:“你要不要轉個身?”

鐘硯嗯了聲,很聽話自覺背過身去。

顧盼也準過身背對着他,開始一件件脫衣裳,裙子系法複雜難解,她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将身上這套濕漉沉重的裙子脫下來,然後舒舒服服坐在浴桶裏。

鐘硯耳聰目明,背後的人在做什麽,他光是聽聲就能聽的出來,衣衫落地的聲音,纏綿悱恻。

他扯了扯嘴角,問:“好了嗎?”

顧盼的臉被熱氣蒸的白裏透紅,粉撲撲生嫩可口,“好了。”

鐘硯轉頭看了她一眼,少女如墨般的長發披散在雪白的後背,肩頸線流暢優美,脖子又細又白,水汽打濕了她的臉頰,鼻頭紅紅的,耳垂也紅紅的。

不知為何,鐘硯每每看見她這幅樣子,就很有食欲,想嘗嘗味道。

鐘硯低頭垂眸,拇指微動,情緒卻不曾外洩,眉眼神色皆很冷漠,表面不動聲色,內心百轉千回,肮髒的、暴戾的想法在腦海中過了好幾遍。

他擡起眼,對顧盼說道:“我去看書,你洗好了叫我一聲。”

顧盼巴不得他走,省的就站在邊上看她洗澡,那多尴尬?她乖乖點頭,“你去吧。”

浴桶裏的水溫剛剛好,顧盼泡澡泡的格外舒服,慢慢的閉上眼睛,不知不覺中頭往後一靠,就這麽睡過去了。

鐘硯坐在窗邊,手裏拿着的書一頁都沒翻過去,等時辰過的差不多,他還沒聽見那邊的動靜,擡頭轉過去一看,才發現她好像是睡着了。

鐘硯走路沒聲,靠近了打量一番,顧盼閉着眼呼吸平穩,纖長的眼睫毛烏黑濃密,恬靜安寧。

她的睡顏看上去很乖,像不谙世事天真漂亮的剛降落人間的仙女,一點都不似中午兇巴巴放話說等着他快點去死的驕縱小姐,判若兩人。

鐘硯輕碰她的臉,試圖将她喚醒。

顧盼毫無察覺,依舊睡的很沉。

再過一會兒水都要涼透了。

鐘硯沉默片刻,輕嘆一聲,将她扶起來,神色自如将她從水裏抱起來,鎮定的幫她擦幹身體換上幹淨衣裳,系好最後一條衣帶,鐘硯額頭上汗珠順着臉頰緩緩滑落,氣息不平,喘息聲也有些粗。

他的後背繃的僵硬,正要起身離開,軟乎乎的顧盼使勁往他懷裏鑽,抱着他的腰,小腦袋靠着他的肩膀,繼續呼呼大睡。

顧盼臉頰高的不正常,鐘硯伸手探了探,心下了然,怕是落了水,又在水裏睡着而着涼發燒。

顧盼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先甜後苦的夢,夢裏面她是個沒有攻擊力的小兔子,被人精心喂養成了個肥肥的兔子,等到她胖成一團時,被主人一刀砍下,做成了一道菜吃進肚子裏。

她手腳都沒有力氣抵抗,只會在嘴裏哼唧兩聲。

鐘硯端着驅寒退燒的藥進屋,顧盼正抱着枕頭低聲啜泣,也不知道她夢見了什麽,竟然會難過成這個樣子。

他半抱着顧盼,緊扣着顧盼的下巴,然後手指用力掰開她的嘴巴,給她喂藥。

原以為還要費一番功夫,沒想到顧盼半夢半醒時喝藥還比較乖。

鐘硯道:“張嘴。”

她好像聽明白了,乖乖就張開了嘴巴,将藥給咽下去。

鐘硯幫她喂了藥還有別的事情要忙,他出廂房時又換了一幅表情,眼底似結了層冷霜,唇角略翹起不屑的弧度。

李柴在外等候多時,見到他後先一步開口求情,“我那個侄兒不懂事,無意冒犯您夫人,還望你大人大量饒他這一次。”

推顧盼的那個人是李柴疼愛多年的侄子,性情至純,單純過頭,也不知道從來聽來關于顧盼的風言風語,被別人的三言兩語撩撥的要為民除害。

天真過了頭就是蠢。

鐘硯拖着聲,嗓音啞啞的,“人呢?”

顧盼問他有沒有看見?他是看見了。

而且是很早就看見這個十五歲的小少年要從背後偷襲她,鐘硯不吱聲只冷眼旁觀,無非是篤定她不會出事,頂多是嗆兩口水。

對她只有血骨中大男主子主義作祟時的占有欲,而占有欲并不等于偏執入骨的愛,至多是鐘硯對她起的那點微不足道的興趣罷了。

讓顧盼在水裏吃點苦頭,得個教訓也是好事。

鐘硯唯一不滿的是,這個少年的手碰了顧盼的腰。

李柴在事發後就讓侄兒別出府躲起來,他支支吾吾,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鐘硯輕笑,“你問問他是用哪只手碰了顧盼。”

李柴心驚膽戰,“他還小,若沒了手.......”

鐘硯打斷他:“是,他年紀小這次我就算了,若有下一次,就不是手的事兒了,我心情不好可是會要人命的。”

李柴哪敢再說多餘的廢話,怕惹惱他,“好,一會兒我就惡狠狠教訓教訓他。”

鐘硯對他的示好沒什麽表達,在廊橋下站了一會兒,走之前,他突然道:“他是用右手碰的。”

李柴:“......”

鐘硯挑了挑眼角,笑意森然,“啧,隔了層衣服我還是不好受呢。”

李柴已經被吓得魂飛魄散,如此記仇的主,還是頭一回碰。

黃昏日落,轉到傍晚,栖枝的鴛鴦叫的歡快,樹葉簌簌而下,鋪滿青石板。

鐘硯恐吓完別人心情還不錯,懷揣着根木簪,推開房門,顧盼已經醒過來,呆呆坐在床頭,發完一身汗,腦子都清醒很多。

她眼神複雜的朝鐘硯看過去,不斷告誡自己,忍一時海闊天空。

“醒了?”鐘硯把木簪塞到她手心裏,“這根簪子送給你壓壓驚。”

木簪質地普通,但做工精細,尤其是頂端的小凰木雕,栩栩如生。

“喜歡嗎?”

顧盼生硬道:“喜歡。”

鐘硯好像比她還喜歡,眼睛笑彎了起來。

既然她醒了,兩個人就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侯府的馬車在門外等候多時。

顧盼上了馬車随手就把鐘硯剛剛送到木簪塞到角落裏,她再也不會輕易陷入男主的溫柔陷阱,黑心湯圓切開就是黑心的。

鐘硯觀察力驚人,細節入微,瞧見她随手亂放的動作,嘴角笑容停滞住,心裏空空,有點痛有點癢,卻無傷大雅。

只是心意被糟蹋的感覺,太讓他厭惡了。

鐘硯難得情緒失控,強逼她擡起臉,四目相對,冷若如冰,“不是說喜歡?那為什麽不戴呢?”

顧盼沒跟上他的小心思,茫然在狀況之外。

鐘硯蹙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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