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入V二更

三年自.然災害結束後,全國上下,但凡目所能視的地方,皆光禿禿一片荒蕪,生态壞境遭到嚴重破壞,災害結束後,國家發放植樹造林政策,只要是樹林全歸公家所有,私人不得砍伐,木材市場賣的床、櫃、椅皆是得到允許才能砍伐一定數量的樹木,正因為生産量有限,可以想象門市裏賣的多貴了。

既然買不起新的,倒是可以考慮買舊的。潘陽注意到回收站收上來的木櫃、椅子多半已經壞掉或破舊不堪,但沒關系,他們可以買回去拆開了讓張學蘭阿噠幫忙重新做。

廢品回收站裏有個專門接待來客的櫃臺,櫃臺裏坐着一個穿深藍色對襟小褂,頭戴解放帽的胖男人,沒有潘陽想象中髒兮兮的感覺,着裝整齊體面,态度良好。

男人問道,“為人民服務。兩位同志,是有東西要賣還是想從這裏買什麽回去?”

潘陽笑道,“剛才看到一批木櫃、木椅,想買回去家用。”

男人了然道,“我們這裏不按件數賣,論斤稱,一分錢一斤,如果想要,我帶兩位同志去過磅。”

一分錢一斤對潘陽來說已經很便宜了,潘陽忙不疊點頭,領潘士堯尾随男人去大倉庫過磅。

潘陽注意到大倉庫裏從下面各大鄉鎮廢品回收站送上來的東西全都被分門別類歸在不同區域,破鐵塊、螺絲釘、小鐵錘、鐮刀頭等被歸放在鐵器部,這些即将投放入煉鋼廠,重新支持社會主義建設;至于塑料鞋、塑料盆、塑料桶等被歸放在塑料部,最終被送入塑料廠;破書本、紙張全疊放在紙張部,可以重回造紙廠。此外尚且有碎玻璃、木材等物,皆粉們別類被歸放好,沒有絲毫給人雜亂、肮髒不堪的感覺。

木材部除了一批剛送進來的櫃椅,尚且有斷了的木板,還有門窗框架子,此外潘陽竟還在裏面發現一張繃繃床,床架子完好無損,就是床面的麻繩繃帶斷掉了,斷了不要緊,買回去可以自己搓麻重新編織。

潘陽毫不猶豫的把床架子挑了過磅,還挑了木板門,窗戶框架和椅櫃。

全挨個過了磅,一共一百來斤,一分錢一斤的話,這麽多只要一塊多錢就可以了,比起買新家具,不知便宜了多少倍。

買下來之後,潘陽借回收站的砍刀一用,能拆下來的拆下來,拆不開的就用砍刀砍成木板塊,用麻繩捆上,父子二人每人背五十來斤,次日趕上回鄉汽車,把這些東西全給帶了回去。

說來也巧,孫大姐送潘陽父子二人洋槐花的當天,老潘家也從洋槐樹上打了一筐槐花下來。

洋槐樹他們村西大隊的打谷場前一排種了好幾棵,正是待開不開時,大隊長見時候到了,挨家挨戶通知他們大隊的人洋槐樹上的槐花可以打了,隊裏家家戶戶幾乎全體出動,張學蘭也不示弱,領了家裏幾個蘿蔔頭齊上陣,打了一大筐槐花回來。

對于物質匮乏的村民來說,一年一次的打洋槐花也是他們平時吃不到的美味,無論是蒸着吃,還是包洋槐花餡包子、餃子,都不可多得,要是家裏有雞蛋的,洋槐花炒雞蛋也是一道極好的菜。

再說父子二人到家後卸了背上的‘貨’,潘士堯把麻袋遞給張學蘭,張學蘭解開麻袋頭,見裏面裝的是洋槐花,訝道,“哪來的洋槐花?巧了,家裏昨天打了一筐,昨晚蒸了一鍋,還剩下半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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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士堯把他們在縣城從賣肉到吃飯再到去廢品回收站買木材的事都跟張學蘭說了一遍,末了道,“因為阿噠硬不收孫大姐的肉錢,孫大姐就給了我們洋槐花做回禮。”

不得不說,這女人有時候是具有非一般第六感的,張學蘭不過是聽她兒子說了一遍關于他們在孫大姐家吃飯的經歷,直覺上就覺得孫大姐這個女人不簡單,更是隐隐生出不滿來,再聽說她男人居然沒收她的肉錢,冷笑了一聲道,“這女人,她倒是會計算,拿洋槐花換肉錢,虧她想得出來!”

不過話說回來,還是她男人硬不收人家肉錢呢,要怪更應該怪她男人,這個認知讓張學蘭火氣瞬間蹭蹭往上冒。

然而此時我們的當事人潘陽竟還蹲在雞窩跟前看小雞仔,渾然不知張學蘭已經妒火沖天。

昨夜一只小雞仔悄無聲息破殼而出了,潘陽回來之後手臉都沒顧得上去洗,蹲在雞窩跟前,從墊了幹草的雞窩裏把小雞仔放在手心裏,小心翼翼的摸它背上的絨毛,咯咯逗它玩,對張學蘭母子二人的談話充耳未聞。

直到她正後背被甩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潘陽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後,回頭怒瞪肇事者,吼道,“你發什麽神經!”

張學蘭兩手掐腰,質問潘陽道,“潘兆科,我問你錢很好掙嗎,你白送那女人一塊肉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

潘陽還以為是什麽天大的事,原來就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發火,她反手摸摸後背,不甚在意道,“不就是一塊肉嘛,我看她養家糊口挺可憐的,送給她算了。”

在潘陽看來沒什麽大不了的事,聽在張學蘭耳朵裏卻是火大至極,“她養家糊口可憐?她可憐你就送塊肉給人家,我還可憐呢?整天伺候一大家子人吃喝拉撒,誰能有我可憐,誰能有你老潘家可憐,你看看這房子破的,你再看看你兒子穿的...”

眼下張學蘭是滿腹牢騷,越扯越遠,恨不得把老潘家祖上那點慘事全拿出來說一遍,聽得潘陽耳朵生疼,捏捏耳朵根子,潘陽皺皺眉頭道,“好了,說小點聲,被人聽見了多不好,快點做飯去,我餓了。”

隔牆有耳,張學蘭也怕被鄰居聽見他們偷賣野豬肉的事,當下不得不咽下這口氣,瞪了一眼潘陽,狠狠道,“潘兆科,晚上我再跟你算賬!”

說完,扭身進了廚房,徒留父子二人面面相觑。

按說他們掙了錢應該是件令人開心的事,就算潘陽給了孫大姐一塊肉沒收錢,那也是因為看孫大姐可憐才照顧一下,何況同是女人,潘陽格外理解孫大姐掙錢養家的艱辛。

就為點小事兒,張學蘭至于發這麽大火麽。潘陽只當她是間歇性抽瘋,壓根沒放在心上。

反倒是正兒八經的男人潘士堯看出了點門道來,不過他不敢确定,說了指不定他阿噠要罵他混說八道。

那孫大姐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哪怕比潘士堯大了十幾歲,潘士堯都覺得她在女人中長得是漂亮的,臉蛋可比他們村的姑娘白多了,哪怕他對象,都沒孫大姐皮膚白。

潘士堯兩年前就出現過夢.遺,早成了小大人,加之混在一起玩的小年輕私底下難免讨論戶上戶下的女人們哪個臉蛋好,哪個的奶.子大,哪個的屁股滾圓。

孫大姐絕對符合臉蛋好、奶大、屁股滾圓标準,潘士堯都覺得她好看了,他阿噠沒理看不上,哪有男人白對一個女人好,他阿噠搞不好是...

潘士堯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更何況他娘論長相、論脾性,跟孫大姐根本沒得比...

可憐潘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懷疑有外心了,還在只顧逗小雞仔玩。

中午張學蘭又蒸了一鍋洋槐花,還打了兩個雞蛋炒了一盤洋槐花炒雞蛋,除了這兩樣,再沒做別的。

幾個蘿蔔頭放學回來,見潘陽和大哥從縣城回來了,甩下斜挎黃書包,蹬蹬圍到潘陽跟前,管他要零嘴兒。

在他們看來,只要阿噠去縣城回來,一準有好吃的。

可這趟,還真沒有。

背這麽多木板回來已經夠累了,哪裏還有閑工夫買零嘴兒,潘陽兩手一攤,對蘿蔔頭們道,“什麽也沒有,等吃完飯給你們點錢自己去供銷社買。”

給他們錢讓自己買,比買好給他們吃更令人開心,幾個蘿蔔頭聞言忙沖到壓井跟前壓水洗手,準備吃飯。

本以為沒有零嘴兒,中午也該有肉吃,哪知道吃得還是洋槐花,雖然很好吃,但連着吃也就不覺得多好吃了。

潘士勳有點不滿,道,“娘,怎麽又是槐花,還不抵吃馍馍頭呢。”

別人愛吃槐花,但潘士勳就不愛那個味兒。

張學蘭就是故意的,昨天在那女人家吃槐花是吧,味道還很好是吧,那今天中午繼續吃,剩了晚上還繼續吃!

潘陽還不知道這頓飯是專門針對她的,也跟着潘士勳道,“就是,家裏不是留了肉,割點肉炒個其他菜也行啊,再不然包點槐花肉餃子吃也行。”

張學蘭沒好氣道,“人家孫大姐都送我們槐花了,肯定是要盡快吃掉的,不然多浪費人家心意,你們都多吃點,槐花還剩半框子呢,今天吃不完,明天我還繼續做,吃完為止。”

潘陽沒往那方面想,幾個蘿蔔頭就更摸不清他們娘為什麽突然陰陽怪氣,只有潘恒春這個年過半百,什麽苦頭都吃過的老人一聲不吭的大口吃飯,因為在他看來,蒸洋槐花已經是非常好的飯了。

吃完飯張學蘭收拾碗筷,潘士堯領幾個弟弟妹妹去供銷社買零嘴兒,潘陽把他們從縣城背回來的木板子解開,全堆在院子裏。

潘陽身上背的是拆開的木架子床,床是經她手拆開的,潘陽又按着原樣給裝了回去,因為床中間的麻繩全斷開了,潘陽問潘恒春道,“阿噠,能搓麻繩重新纏上嗎?”

潘恒春看了看床上斷掉的麻繩,道,“這個纏起來不難,按着原來的路子盤上就行。”

麻繩家裏不缺,因為經常用到它,每年他們都要從大河灣割點麻回來,擱太陽底下爆曬幾天,等幹了之後剝開表皮裏面就是麻絲了。

搓麻繩的活潘恒春最在行,一撮撮麻繩絲從他手心裏旋轉出來,成了差不多小拇指粗的麻繩。

潘恒春搓麻繩,潘陽就在一邊把椅子也裝上,至于什麽都裝不成的木板、木棍,則留着翻新舊房子時請張學蘭阿噠過來一塊打個櫥櫃或小床什麽的。

這邊潘士堯兜裏裝了錢,領弟弟妹妹先去了村裏的供銷社,要了半斤雜拌糖,平分給四個蘿蔔頭,叮囑他們不許一次性吃完,四個蘿蔔頭哎了一聲,兜着糖果飛快的跑了,小蘿蔔頭跑的慢,遠遠落在後頭,不停喊等我。

潘士堯又要了一包混葉牌香煙,一毛錢一包,再來盒洋火,加上雜拌糖,一起付了錢。

潘士堯跟着一幫小年輕們學會了抽煙,以前家裏窮,抽不起盒裝香煙,潘士堯煙瘾上來了就偷卷潘恒春的旱煙草,他嫌用破報紙卷的太硬,就用弟弟妹妹寫完的作業本,卷上幾根就能抽一天。

現在不同了,他知道,他家在村裏已經算數得上有錢人了,盡管他阿噠從不外露,可單看如今家裏吃的穿的就知道他阿噠賺到了錢。

跟阿噠從縣城回來,阿噠給了他十塊錢,說他是大人了,總有花錢的地方,說沒了再管他要。

潘士堯單手插在上衣口袋裏,摸到口袋裏剩下的錢,有紙票有幣,捏了一個五分的幣在手指尖打轉,潘士堯突然就想起了他對象,張銀華,那個鵝蛋臉杏眼的姑娘,他該去見見她了,再買點東西偷偷遞給她,現在他口袋裏有錢了。

他們村供銷社統共就那麽點東西,潘士堯索性出了供銷社,改去鄉裏的。

鄉裏供銷社門市部要比村裏的大上許多,潘士堯撣了撣小褂巾子上的煙灰,擡頭挺胸進了門市,葵瓜子、花生、陳皮條等小吃陳列在櫃臺後的貨架上,潘士堯單注意到了糕點。

潘士堯向售貨員點名要一斤糕點,再來一包花生,一包瓜子,五根陳皮條。報完這些,他把錢先遞給售貨員,讓他找錢。

售貨員臉上挂着得體微笑,“同志單給錢不行,一斤糕點要一斤的糧票。”

潘士堯覺得有點可惜,貨架上簸箕裏雪白的糕點上點着紅綠,顏色鮮豔又好看,原本想他對象送糕點,眼下只好改買其他用不到糧票的零嘴。

買了一包瓜子、一包花生,外加五根陳皮條,潘士堯單手拎着去了張灣大隊,他這一去,就在那兒待到了傍晚。

潘恒春、潘陽爺兩個用了整個下午時間,把繃繃床修的大差不離。無視張學蘭的直翻白眼,潘陽執意把這張床放在堂屋留給潘恒春睡。

家裏最老的還在,沒道理不給老的睡,他們還年輕,吃得起苦頭,潘恒春已經吃了夠多苦了,該讓他享享福了。

潘恒春嘴上不要,可心裏卻是止不住樂開懷,他潘恒春的兒子啊,對他真沒話說。

晚上照例是蒸洋槐花,張學蘭在用行動證明,她中午說的話不是在開玩笑。

這回家裏老小已經察覺到張學蘭的間歇性抽瘋了,沒人敢再放一個屁,發一句牢騷,而是有了默契一般,一碗接一碗從鍋裏盛蒸槐花,哪怕吃到撐也要吃完,因為他們明天不想再看到洋槐花了!

飯後潘恒春出門溜達消食,潘士堯才從張灣回來,晚上吃完飯嘴一抹,又溜去偷摸約會,至于幾個蘿蔔頭,在家是待不住的,集體出動打瘋。

潘陽也想出去轉轉,卻被張學蘭叫住了。

張學蘭把手往潘陽跟前一伸,道,“昨天賣肉的錢拿來。”

如同大多女人預防自己男人有外心那般,張學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男人身上的錢緊緊抓在手裏,以防她男人給外頭騷.女人花一分錢。

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歪,潘陽沒做虧心事自然不會心虛,張學蘭要,她給就是了。

潘陽把身上的八十塊錢,還有十五斤肉票,一起給了她。

張學蘭接過來仔細數了數,八十塊整,她猶豫道,“就這些了?”

聞言,潘陽沒好氣道,“豬肉多少錢一斤你不清楚啊,你自己不會算算是不是賣這個數,對,是賣了不止八十塊錢,我和士堯來回車票不花錢的啊!”

張學蘭見她男人不像在說謊,只好作罷,進東頭間把八十塊錢一起塞進破罐子裏,還有肉票也放了進去,破罐子裏現在已經有一百多塊,張學蘭從來沒像現今這樣滿足過,以前家裏最多存有十幾塊錢,總害怕不夠花,如今不怕了,全賴她碰上個能耐男人...

錢是夠花了,可紮在張學蘭心上的那根刺還沒拔出,她想陪她男人去縣醫院看看她男人的病。

睡覺前,張學蘭把她的想法說了出來。

潘陽早想好借口對付她了,語重心長道,“眼下要緊的是把房子翻蓋出來,士堯眼見就娶媳婦兒了,花錢的地多着呢,還有我們隊種的冬小麥該除草施肥了吧,要忙的事多着呢,我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治好的,等這些事忙完再說吧。”

張學蘭聽她男人這般說,嘆了口氣,他們這群老農民呀,為生活勞累,還要怕來年吃不飽穿不暖,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又一場春雨之後,萬物争長,他們大隊種的冬小麥已經長及成人小腿肚,漲勢比往年好不少,但小麥長的同時,雜草也在瘋長,大隊長開始挨家挨戶通知,集體下地除草。

村裏每家每戶紛紛扛着鐵鍬,頭頂草帽,開始勞作了。

蘿蔔頭們也沒閑着,趕上周末了,個個背着簍子,跟在自家大人屁股後頭,家裏大人前腳把雜草除了,他們後腳拾起來扔簍裏,背回家曬幹了能當柴禾燒!

荠菜也可以挖了,各家蘿蔔頭們分工合作,拾雜草的拾雜草,挖荠菜的挖荠菜。

荠菜馍馍、荠菜餃子、荠菜包子...挖回家又是一頓美味!

王有田把公社批準潘家砍蘆葦的消息通知了潘陽,他們可以随時去砍蘆葦了,不過為了掙工分,老潘家上下不得不把翻房子的事向後推,怎麽也等隊裏的活幹完再說。

他們潘西村大隊的田地有一撥在荊山半山腰上,一撥在淮河壩下,還有一撥在地勢平坦的底灣裏。

山上的田最貧瘠,遇上幹旱季節,一畝地可能只收幾十斤小麥。淮河壩下的地勢低窪,趕上雨水多的年份,幾乎也沒收成。相對來說只有底灣裏的田最肥沃,冬小麥也是底灣長勢最好,壩下的次之,山上的最差。

身為潘西生産大隊隊長,潘士聰早在頭幾天就在把山上壩下底灣全看了一遍,山上壩下的小麥長得沒有勁頭,除完草之後得追肥。

還得去縣裏買尿素和硫酸铵!

去縣裏買肥料,潘士聰自己一個人肯定不行,得在生産隊裏找個人跟他一塊去,別的不說,肥料過磅裝麻袋裏,擡上擡下也得有個人給他搭把手。

潘士聰找到了潘陽,讓潘陽和他一塊去縣裏買肥料。為什麽找潘陽,因為潘陽是村裏除卻書記、副隊長以外識字多的人,又比那些小年輕沉穩,是去買肥料的首選。

他們潘西生産大隊有千畝田,其中要追肥料的有六七百畝,哪怕一畝田追肥五斤,這麽多田也得買三四百斤肥料回來。

潘士聰駕着生産隊的驢車,天不亮就和潘陽一起往城裏趕。

潘士聰和潘兆科雖然差不多大年紀,但潘士聰的輩分卻比潘兆科小,按輩分算,潘士聰得喊潘兆科一聲叔。

兩人一路侃大山,半晌午總算到了城裏,買化肥得去農機門市,潘士聰來城裏的次數有限,進了城就有些轉向,不知道趕車往哪去。

潘陽給他指路,“從前面下壩,沿慶豐路往西走,農機門市就挨在縣醫院不遠的地方。”

潘士聰扭頭看了潘陽一眼,道,“兆科叔,你倒是對城裏挺熟悉的嘛。”

潘士聰這人說話直來直去,雖然有時候脾氣暴了點,但沒什麽城府,他也沒往其他地方想,不過就随口說了一句,可潘陽卻有點心虛,拐着彎把話題帶了過去,她都來過縣城這麽多趟了,對縣城能不清楚麽。

到了農機門市,兩人把驢車停在門口,進去買化肥。

這個年代要比前十年好上許多,化肥工廠生産量高,化肥不是太貴,也是論斤賣,尿素一毛錢一斤,硫酸铵一毛二,他們各要了兩百斤,總共花了四十四塊錢,使用的都是隊裏公款,這趟出來的所有花銷回去都要記公賬。

兩人把肥料擡上驢車,并未急着往回趕,而是先解決吃飯問題。

農機門市在縣醫院西邊,靠縣醫院東邊的就是國營飯店。因為早就料到要在城裏吃飯,潘士聰事先拿集體糧食去鄉糧站換了糧票,中午的飯錢就由他來付。

潘士聰問潘陽想吃什麽,潘陽找了張桌子坐下來,讓他随意點。

正值飯點,飯店裏人還挺多,其中大都是趕來縣醫院看病之後回不去的,面上挂着疲累之色。潘陽環顧了四周,貌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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