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號二更
想通電,還不掏錢是吧?潘陽看都不看王家美一眼,掉頭就走,不掏錢,就讓她繼續點煤油燈好了!看把她慣的,德行!
見潘陽非但沒搭理她,還掉頭就走了,可把王家美給氣的不輕,她剛才也就是想坑潘陽兩口子的錢而已,可不是真想不通電,這下好了,潘陽真不搭理她,她也沒了法子。
這人吧,就是犯.賤,你若不跟她計較,她當你好欺負,你若真不睬她了,她又上趕着過來了。
吃了晚飯,潘陽在煤油燈下統計要通電的戶頭,潘家村生産隊統共有四十多戶人家,除卻實在困難的幾個家庭,幾乎都交了這十塊錢,當然,也有例外的,譬如我們的潘士勳,住的是石頭紅磚房,卻‘通不起’電。
潘士雲早早做完了作業,潘陽統計人數時,她就在一旁看,順便幫潘陽數數錢。
潘士雲掃了一眼寫在紙上要通電的戶頭,卻并未看到她小哥的名字,訝異道,“阿噠,小哥小嫂家不通電?”
潘陽無奈的嘆了口氣,兩手一攤道,“不願出錢,能怎麽辦?阿噠可不想慣着他們,給他們掏錢通電。”
說曹操曹操到,父女兩說話間,潘士勳過來了,喊了聲阿噠,從棉襖口袋裏掏出兩張五塊錢放在桌上,道,“阿噠,把我名也寫上,還是有個電燈方便,不通電哪成啊。”
潘陽瞅着桌上的錢,擡擡眼皮子,沒什麽情緒道,“和家美商量好了?別我前腳收了錢,後腳家美就過來跟我鬧。”
聽出潘陽話裏的諷刺,潘士勳撓撓頭,窘迫道,“不...不能,我都跟她說好了...阿噠,她又跟你鬧了?我回去就揍她!”
潘陽把潘士雲的圓珠筆擱在了八仙桌上,捏捏眉心道,“士勳啊,你想揍你媳婦就揍,別拿我當借口,成嗎?我沒別的要求,你兩能少讓我操點心就成。”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潘士勳何嘗聽不出他阿噠對他的失望,微微垂下了腦袋,半響方才輕聲道,“我明白了阿噠,要是沒什麽事,那我就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潘陽的話起了效,一直到過年,王家美都再沒把孩子送來,這兩口子也很少來老潘家晃蕩找存在感了,不管是什麽緣由,潘陽樂個清淨,倒是張學蘭嘀咕了兩回,叨念她二兒子怎麽近一陣子都沒來了...
轉眼就到了二十三祭竈,就只有秀英領潘盈坐車回來了,越是臨近年關,跑長途就越緊,秀英說潘士堯和潘士松兩個估計得臘月二十八之後才能趕回來。
不管兄弟兩個回不回來,這祭竈都得好好過,來年才能有個好兆頭。
一大早的張學蘭就把潘士雲喊起來了,娘兩個每人頭上都裹了個毛巾,把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還有廚房落了油煙的鍋碗瓢盆,都洗刷的幹淨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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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蘭娘兩個收拾衛生的時候,秀英就開始和面醒面,剁大肉、剁菜餡。臨着回來前,潘士堯給了秀英一百塊錢,讓她別空手回去,早上從鄉裏車站下車之後,秀英就近在鄉裏砍了五斤肥瘦相間的豬肉,又買了些零嘴,一共花了十來塊錢,剩下的八十多塊錢,秀英把五十塊錢給了張學蘭,還有三十來塊留着,等過了祭竈,她再去趟娘家送點禮。
眼下秀英剁了黃烏菜還有酸白菜,公婆愛吃酸白菜餡的,她男人還有她小叔子都愛吃黃烏菜餡,現在已經是三九天,外頭的凍幾乎都融化不掉,秀英準備多包些,擱在外頭凍着,等她男人和小叔子回來了,還能吃點。
潘陽大清早就出門了,今天上頭派下來了電工,雖然大家搞不明白為什麽上頭要挑祭竈這個日子把電工派下來,不過既然上頭安排了,他們也只能執行,管它是什麽時候,好在電線還有電表是村裏早就準備好的,在電工挨家挨戶扯電線時,潘陽幾個村幹部就跟着幹苦力,背電表、抱電線外加擡梯子。
一直忙活到家家戶戶都放炮仗吃餃子了,整個生産隊的電表才裝上三分之一而已,照這個速度,還得兩天才能完工,這樣,電工肯定是要留在潘家村生産隊住幾天了,可是把電工安排到哪兒住呢?也是個問題。
雖然生産隊有空房子,但沒有床,還有床墊鋪蓋也得臨時整理出來,再有大冷的天,連個爐子都沒有...
想來想去,潘士聰跟潘陽商量道,“兆科叔,要不就讓孫師傅住你家吧,我們幾個,就你家地方大點,看起來像樣點了。”
老潘家确實能騰出地方給孫師傅住,潘陽也不是小氣之人,當即道,“也成,這兩天就讓孫師傅住我家。你們都回去吧,等孫師傅忙完這點,我就領他去我家。”
眼見天暗了下來,大家都吹了一天寒風,這個時候,誰不想回家喝碗熱騰騰的餃子湯?誰不想吃兩大碗餃子?
衆人聽潘陽這麽說,紛紛都回了家,留潘陽一個在電線杆下守着孫師傅幹完活。
孫師傅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臉盤胖乎乎的,笑起來和善極了。孫師傅擰完最後一根螺絲,從梯子上爬下來,見下面只有潘陽一個了,搓搓手,面帶歉意道,“大兄弟,不好意思啊,大冷的天叫你挨凍...本來局裏預備讓我翻過年再來裝電表,是我自個申請年前來的,主要是我閨女在省城,她快生孩子啦,我和我家那口子準備在那兒多過幾天,這不,趕上大冷天裝電表,可叫你們受罪挨凍了。”
孬好人家閨女生孩子也是個大事,潘陽能理解,忙笑道,“反正遲早都要裝電表,關鍵是孫師傅你有空才成,我們凍點要麽緊,大冷的天,你在上頭裝電表也不好受啊,快,跟我去家吃頓便飯,今晚就歇在我家。”
見潘陽這麽熱情,孫師傅連聲道謝,客氣的推辭了兩下也就跟着潘陽去了老潘家。
家裏頭,張學蘭她們幾個早就包好了餃子,都在堂屋裏圍坐在爐子旁烤火,聽見大門響動的聲音,潘盈從堂屋門縫裏伸出了個腦袋,見是潘陽,還領着個陌生阿爺進來了,潘盈愣了下,拉開了堂屋門,回頭對張學蘭道,“奶奶,可以下餃子啦,阿爺回來了!”
說着,小丫頭蹬蹬朝潘陽跑過去,扯着潘陽的褲腿子要抱抱。
潘陽兩手糊得髒兮兮的,可又拒絕不了小孫女,張着兩手用手腕把小丫頭夾了起來,對着小丫頭白嫩嫩的小臉蛋香了兩口,笑着道,“在家聽沒聽話?”
聞言,小丫頭癟癟嘴,垂着腦袋,兩只肉呼呼的食指頭對戳着,半響才道,“在家淘氣玩水了,挨媽媽揍了...”
潘陽忍着笑問道,“揍哪了?”
小丫頭煞有其事的指指自己的屁股道,“揍屁股了,得虧姑姑抱我跑得快,不然媽媽要把我屁股揍爛掉啦!”
聽見這爺孫兩的對話,秀英從堂屋裏頭出來了,見家裏還來了客人,忙把潘盈從潘陽懷裏接了過來,拍拍潘盈的小屁股道,“你阿爺幹活累一天了,別鬧阿爺,去,下去跟小叔叔玩去...”
說完,就把小丫頭放了下來。小丫頭被教的聽話的很,知道秀英不喜歡她在外人面前淘氣,蹬蹬跑進了西頭間,和潘士告吃起了零嘴兒。
孫師傅羨慕道,“大兄弟,這是孫女?長得可真好!”
潘陽往洗臉盆裏打了熱水,招呼孫師傅洗手,臉上挂着笑,樂呵呵道,“哪有,小丫頭可皮實呢。”
話雖這麽說,可潘陽臉上分明就是一副我孫女當然好的神色。
唉,眼下我們姑且諒解這個糙漢子的臭嘚瑟吧!
潘陽、孫師傅兩人在廊檐下的臉盆架上洗了手,潘陽忙把孫師傅領進了堂屋,給孫師傅泡了杯茶水,又讓張學蘭去燒開水下餃子。
張學蘭沒動攤,給潘陽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出來說話。
潘陽喊潘士雲把瓜子花生拿出來招呼孫師傅,自己又跟孫師傅打了聲招呼,讓他先自便,潘陽這才出了堂屋,壓低聲音問張學蘭道,“叫我出來做什麽?”
張學蘭朝堂屋裏頭看了一眼,見孫師傅正捧着搪瓷缸喝茶,這才低聲對潘陽道,“這是從縣裏下來給我們裝電表的電工?怎麽讓你領家來了?”
潘陽以為張學蘭是嫌孫師傅吃家裏飯了,就道,“大冷的天,孫師傅忙活一整天了,也沒個去處,總不能讓人家喝西北風吧!”
張學蘭翻翻白眼道,“你想哪去了,我把你喊出來,是想問你,晚上就吃點餃子成不成,要不要炒兩個菜,再讓士雲去雜貨鋪拿瓶酒回來。”
誤解了張學蘭,潘陽摸摸腦門子,嘿嘿笑了,“這樣更好,炒兩個菜,我陪孫師傅喝一杯,順帶讓士雲把阿噠喊回來,我們也管放炮仗吃飯了!”
聽潘陽這麽說,張學蘭猶豫了下,還是問潘陽道,“士勳和家美兩個...要不要讓小告喊過來,跟我們一塊吃,孬好過個節呢...”
雖然潘陽不想見到那兩貨,但就像張學蘭說的,孬好是過節,喊他們過來就過來吧,潘陽點頭道,“随你的意思。”
張學蘭哎了一聲,忙讓潘士告去後崗頭喊潘士勳夫妻兩個來吃飯,又讓潘士雲去雜貨鋪把潘恒春喊回來,順帶再拿瓶白酒。
沒幾時,潘士勳夫妻兩都來了,王家美懷裏抱着潘燕,此時小家夥睡着了,王家美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裏,索性就裹上小包被把她抱了過來。
打從這小夫妻兩進門,潘陽就沒搭理過他們,張學蘭在廚房下餃子炒菜呢,也沒空跟他們說話,潘士雲去雜貨鋪了,還沒回來,再看潘士告和潘盈叔侄兩個,只顧着自己玩了,壓根就不知道喊人。
這些秀英都瞧在了眼裏,見老二夫妻兩個面上挺不自在,就主動招呼了一聲,“士勳家美,過來了啊。”
王家美笑了笑道,“是呢,今天外頭可真冷啊...”
王家美進門之後,也就秀英同她說說話而已,同樣是媳婦,吵架歸吵架,沒氣生的時候,妯娌兩個還是有話聊的。
秀英見小家夥睡着,就道,“別凍着了,把潘燕放西頭間我床上吧。”
老潘家上下沒人願意搭理王家美,王家美處境也怪尴尬,眼下秀英能跟她說說話,王家美自然像抓到了一根稻草,沒了往日的神氣,就在西頭間跟秀英唠嗑,若是給外人瞧見,指不定就認為這妯娌兩,關系還真不錯呢!
方才王家美進門就瞧見堂屋坐着的孫師傅了,眼下她壓低聲音問秀英道,“大嫂,外頭坐的那個,是家裏哪個親戚?”
秀英笑了笑道,“哪是什麽親戚,是給我們村裏通電的電工,阿噠領他來家過節,估計這幾天都會住家裏。”
王家美了然點頭,妯娌兩個又說了會話,直到張學蘭喊端飯,這兩人才哎了一聲,忙去了廚房。
老頭子潘恒春也從雜貨鋪回來了,潘陽看差不多了,就喊潘士勳去放炮仗。
這可是打從潘士勳進門開始,潘陽同他說的第一句話,潘士勳也是賤.骨頭,潘陽管他的時候,他不樂意潘陽管他,潘陽要是對他不聞不問了吧,他心裏還挺難受。
說到底,也是因為希望得到父親的關注吧。
眼下見潘陽總算理他了,別說讓他去放炮仗了,就是讓他去幹別的活他都樂意,樂呵呵的哎了一聲,忙把炮仗搬到家門口,他點炮炸的時候,潘士告就領着潘盈在一旁觀望。
怕小侄女害怕,潘士告還貼心的把潘盈的兩耳朵給緊緊捂了住。
放了炮仗,秀英王家美妯娌兩個就開始朝八仙桌上端菜,孫師傅好賴是客人,張學蘭又用地窖裏存的食材,炒了一盤雞蛋,一盤肥肉燒大白菜,紅燒肉悶土豆...
有酒有菜還有餃子,孫師傅沒想到碰上這麽熱情的人家,受寵若驚的同時,也是感動的很,幾杯酒下肚之後,話匣子打開了,和潘陽還有潘恒春天南海北的聊了起來。
孫師傅幹電工幹了有十來年了,算是局裏的老職工,別的不說,單電力這行懂得很多,他道,“大兄弟啊,你家裏有想學電工的沒有?眼下通電的地方越來越多,局裏人手不夠啦,要不然,也不會把我派下來幹這苦活了...要是有意向學的,跟着我學就成,正好我缺個人手,這技術要是學會了,是個好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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