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號一更 (1)

潘士雲騎自行車出去一趟,再回來時,還真把姚祺妹給帶到了老潘家。姚祺妹可不是頭一次來老潘家,要知道,窯廠燒磚的時候,她幾乎天天都要來幫潘陽帶飯,和老潘家上下都混了個熟。

眼下見她來了,大家既不過分客氣,也不會不聞不問,說白了,就是拿這姑娘當自己人看。

外頭太陽好,秀英把零嘴都裝在籃子裏,拎到廊檐下,招呼姚祺妹坐廊檐下曬太陽、唠嗑。姚祺妹是個自來熟,她爽朗又大方,和誰都能聊,再加上潘士雲,這三個差不多大的圍成了個小圈子,開始扯東扯西。

她們聊天時,潘陽就坐在不遠的地方編雞籠,張學蘭準備過幾天再孵一窩小雞,反正沒事,索性把雞籠先編出來備用。

張學蘭蹲在太陽底下剁豬草,時不時加入姚祺妹她們的談話中。

張學蘭道,“小妹,你大嫂快生了吧?”

姚祺妹的大嫂就是潘廣臣的妹妹潘廣玲,廣玲家就挨在老潘家後頭。

聽張學蘭這麽問,姚祺妹笑道,“我聽娘說,估計就這兩天了,剛才士雲姐帶我過來玩,我大嫂也想來的,可她眼見就生了,我娘不讓她回來,怕孩子生在外婆家...”

張學蘭哈哈笑了,“要真生在廣臣家,那韓乃雲得氣壞了。”

他們這邊有個習俗,快生的媳婦最好不要回娘家,若是在娘家肚子痛準備生産,那樣婆家會不高興,因為他們這邊人普遍認為在哪家生就是哪家人,要是娃娃生在了外婆家,以後一準向着外婆,不會向着奶奶,所以韓乃雲才堅持不讓潘廣玲在這個節骨眼上回娘家。

幾人說笑間,張學蘭突然想到什麽事,笑着問姚祺妹道,“小妹啊,你和我們老三同歲,已經十七了吧?都大姑娘了,有沒有人給你說對象呀?”

張學蘭這話可算是問到了關鍵點上,潘陽立馬豎起了耳朵。

被問到這種事,姚祺妹雖然有些羞澀,但仍舊抿嘴笑道,“頭兩天相看了一個。”

什麽?相看了一個!

潘陽頓時沒心思編雞籠了,放下手裏的活,急道,“才這麽小,急什麽呀,寶忠也真是的,這麽急着把閨女嫁出去...那人你看怎麽樣?”

這話要是張學蘭問也就算了,潘陽好歹是個男人,還是糟老頭子一個,冷不丁逮着人家年輕姑娘問相親這種事,還怪叫人家姑娘為難的。

Advertisement

潘士雲把話茬子接了過去,嗔道,“阿噠,你也真是,我們娘幾個說話,你插什麽嘴,說得小妹都不好意思了。”

姚祺妹腼腆的笑了笑,擺手道,“沒事沒事,都是自家人,叔也是關心,才急着問我...還成吧,我阿噠娘說瞧着行。”

潘陽聽她媽這麽說,心裏咯噔下,涼了半截子,心裏頭暗惱,這種事就不能拖,越拖中間事越多,要是萬一她爸和她媽互相對不上眼,還都看上別人了,那她和她弟怎麽辦?難不成從石頭縫裏蹦出來?!

此刻潘陽恨不得把潘士松給揪回來搖醒他,再不抓緊時間,他媳婦就要跟別人跑啦!

相較于潘陽的抓狂,張學蘭則要淡定許多,雖然她想過要是姚祺妹沒有對象,就把這姑娘說給她的老三,眼下聽姚祺妹說才相了一個,心裏可惜是可惜了點,但還是打心眼為姚祺妹高興的,畢竟女大當嫁,能說個好人家最好。

想到這裏,張學蘭又把視線落在了潘士雲身上,潘士雲比姚祺妹還要大一歲,今年已經十八了,村裏村外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還在上學的姑娘,一般不會有人提親事,怎麽也得她們下學了再說。

她這閨女要強,死活是要考高中的,高中還有三年呢,等高中念完,她閨女就得二十一了,要是能考上大學就不說了,關鍵如果考不上,那她閨女絕對就成了村裏村外沒人要的老姑娘!

張學蘭是個管不住自己嘴的人,想到哪就說哪兒,“士雲啊,你看看人家小妹,小妹比你還小呢,都說親事了,你呀你,那個書不能念,再念幾年念成老姑娘可怎麽辦,是要愁難死我和你阿噠嗎?”

若是以往張學蘭這麽說,潘士雲估計都不敢吭聲,可她現在差不多摸清張學蘭的脾性了,你若真是跟她頂嘴,她也拿你沒法,而且她也不是真不講理的人,只要能說服她就成。

潘士雲就道,“娘,要是我考上,以後去大城市上大學了呢,還能帶你去大城市看看,以後我要是在那定居,我就把你和阿噠接去一塊住,多好,你就非要想我考不上大學呀!”

張學蘭哼了哼,道,“我倒是巴不得你能考上,省得變成老姑娘在家把我磨死...寒假作業都寫完了嗎,我可告訴你啊,要是考不上高中,立馬下學給你說親事嫁出去。”

這娘兩個你一句我一句的鬥嘴,可把姚祺妹和秀英逗得樂不可支。正說笑間,潘士松從外邊回來了,因為趕着新年,潘士松從頭到腳換了身新衣裳,長得好的人多少都有點騷.包,天還沒完全暖和起來呢,就換上了白襯衫,外頭搭配時下最流行的雞心領紅毛線衣,露出一截白得發亮的衣領子,再套一件帶棉的夾克,下.身是牛仔褲,腳上是白球鞋...

潘士松這騷.包的一身衣裳,在生産隊裏随便走一圈,回頭率老高了,他這身穿法在農村裏頭還是少有,就算有了,也沒他長得俊,能不惹年輕姑娘的注意麽!

饒是姚祺妹見慣了潘士松幹活時的邋遢樣,這會兒也得承認,她被他這身騷.包衣裳給‘驚豔’到了。

因為大家都熟了,姚祺妹想也沒想就道,“幹嘛啊,穿得跟花孔雀一樣...”

在外頭受了一圈的誇贊,結果回來被姚祺妹說成花孔雀,潘士松能爽麽,伸手朝姚祺妹額頭上彈了一下,惱道,“我這叫時尚,什麽花孔雀,會不會說話...”

潘士松話音剛落,潘陽悠悠的來了一句,“可不就是花孔雀,穿得這麽騷.包想給誰看?”

潘士松急道,“阿噠,連你也說我。”

不止潘陽要說他,連張學蘭都忍不住要數落兩句,“還有你那頭發,蒼蠅撐拐杖在上面都站不住腳了吧,你頭上面抹的那是什麽?”

潘士松惱了,“抹點頭油不行啊,你們...真是的,我不跟你們說了。”

秀英被那句‘蒼蠅撐拐杖在上面都站不住腳’笑得肚子疼,半響才忍着笑道,“好啦好啦,快都別說士松,一會該急眼了。”

快傍晚時,姚祺妹要家去,潘士雲記得她阿噠的叮囑,忙攬道,“反正家去也沒事幹,就在我家玩兩天呗,晚上跟我一塊睡。”

姚祺妹是被潘士雲唬弄來的,她可沒想過要留在老潘家過夜,她一個大姑娘了,多不方便,當下就拿她大嫂當做借口,道,“不成,我大嫂說不準明天就生了,家裏肯定有好些事要忙,我得家去...”

潘陽到底大意,沒想到大姑娘住別人家不方便。倒是張學蘭想到了這點,聽姚祺妹這麽說,就沒讓潘士雲強留她,而是對潘士松道,“士松你騎車把小妹送回去,反正姚家村離這不遠,想來玩再來。”

姚祺妹笑着哎了一聲,忙朝潘士松看,拿眼神示意他趕緊送她家去。

本來潘陽想留姚祺妹吃頓飯再走,可等吃了晚飯又太晚,怕姚寶忠兩口子不放心,幹脆也就不留她吃飯了,讓潘士松趁太陽還未下山,把她送回去。

潘士松拎了自行車出去,長腿一跨,單腳踮地,催姚祺妹別墨跡,讓她快點。

姚祺妹跳上自行車後座,還沒跟老潘家人說兩句客套話呢,潘士松就騎上車嗖一下出巷口,拐彎上了大路,姚祺妹忍不住拍了潘士松一下,沒好氣道,“這麽急,趕着去投胎啊!”

潘士松頭也不回,還嘴道,“急着送你去投胎。”

這兩人打從小時候認識開始,見面就總愛鬥嘴,要是擱在別的姑娘身上,潘士松還不願跟人家說這麽賤的話,顯得一點品都沒有,可也不知道為什麽,對着姚祺妹,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潛意識裏就是把她當做很熟悉很信任的人了。

兩人打了一路嘴仗,途徑程家村生産隊的時候,姚祺妹突然閉了嘴,因為她瞧見前兩天相親的對象了,那人也瞧見了她。

姚祺妹突然忸怩了起來,酡紅着臉,從自行車上跳了下來,跟她相親的男人打了個招呼。

自行車冷不丁的輕了很多,潘士松一回頭,發現人沒了,再一看,姚祺妹已經離他老遠了,站在路口同一個長相一般,身高一般,穿着一般的年輕男人在說話。

潘士松掉頭又騎了回去,瞅着年輕男人,問姚祺妹道,“誰呀。”

姚祺妹不好意思了起來,并沒有向潘士松介紹,而是指着潘士松對年輕男人道,“這是我兄弟。”

兩家人本來就要好,她和潘士松打小一塊長大,潘士松可不就是她兄弟。

年輕男人點了點頭,憨憨的笑了,又同姚祺妹說了會話,直到潘士松等得不耐煩了,不停催促,這兩人才話別。

等男人走遠了,潘士松忍不住諷刺道,“當我不存在呀,等你這麽久,黏黏糊糊的,膈應人。”

姚祺妹甩了他一記白眼,沒好聲道,“要你管,樂意!”

說着,跳上了車後座,催促他快點騎車家去。

潘士松蹬了一會自行車之後,才慢吞吞問道,“剛才那人,你對象啊...”

姚祺妹嗯了一聲,大方承認道,“頭幾天才相的,他瞧着還成吧?”

年輕的大姑娘對自己的伴侶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幻想,可姚祺妹就從未想過,像腦子開竅晚似的,用韓乃雲的話來說她,那就是一天到晚樂呵呵,沒心沒肺的瘋丫頭片子。

直到翻過這個年頭,突然有人給她說對象了,她才意識到,原來我已經這麽大了,都到了結婚的年紀了...

見面就見面吧,不像有的姑娘愛俏,要求對象長得要好看,家裏條件再好點的,那最好不過。姚祺妹好像對未來的伴侶就沒什麽要求,因為沒有要求,也就無所謂失望與欣喜,總得來說,就是對那男人沒大感覺。

她阿噠娘說好,那就是好,說靠譜,那就是靠譜。

不過有一點好,那男人看起來挺老實,姚祺妹喜歡踏實又老實的男人,譬如她阿噠。

到底是頭一次相親,姚祺妹還是有些羞澀,眼下潘士松已經瞧見她對象長什麽樣,姚祺妹索性也就放開了,直接問潘士松怎麽樣。

潘士松嗯了一聲,想了想道,“人是不錯,就是像塊木頭,一看就是個不會混世的人,配你可糟踐了。”

姚祺妹一聽,當即不樂意了,照着潘士松的後背就是一拳頭,惱道,“我怎麽了,配我怎麽就糟踐了!”

她這一拳頭可是用了狠勁,潘士松的心髒差點沒給她錘出來,倒抽了一口氣,火大的吼道,“你自己看看,就你現在這副潑婦的架勢,人家這麽木,能吃得消你這樣嗎,你還不得把人家給欺負死!”

聞言,姚祺妹悻悻的放下了拳頭,意識到自己脾氣好像真的很不好,讪笑了一聲道,“那...我以後改改不就成了。”

潘士松咦了一聲,道,“你這想法就不對了,本來相親就是你情我願的事,又不是已經結婚了,改什麽改,再說了,說難聽點,什麽鍋配什麽蓋,你用不着改什麽,合适就處,不合适拉倒,你又不是賤.賣,犯的着為塊木頭改脾氣麽。”

☆、103.16號二更

潘士松這番話說得可算是真心實意,他是覺得姚祺妹這人挺好的,雖然兩人總鬥嘴,但畢竟從小到大的情分擱在那裏,他見不得姚祺妹為塊木頭為難了自己。

對方若要你為他改變,那他一定不是合适的人,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可随處都是。

這個不成,就再換下一個呗,總能找到脾氣合拍的。

潘士松這番話說得挺讓姚祺妹意外,姚祺妹對潘士松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個頭不及她高的調皮小男孩上,就算後來潘士松個子拔高了不少,可在姚祺妹心裏,還是把他當成個不懂事的弟弟。

眼下潘士松冷不丁說出這番看似胡扯,細品下來越想越有道理的話,姚祺妹驚訝之餘,更多的卻是感動。剛相完親那會兒,她阿噠娘就勸過她,在家做姑娘時脾氣差點就算啦,以後給人家當媳婦了,可不能再由着性子來。

所以姚祺妹才會說自己要改改脾氣,卻沒想到潘士松能說出這番貼心的話...

姚祺妹忍不出笑出了聲,道,“真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挺有想法的人嘛。”

潘士松嘚瑟的嘁了一聲,傲嬌道,“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哩,這叫人不可貌相。”

姚祺妹呸了一聲,“說你胖你還喘上了,臉皮快有城牆拐彎厚了吧!”

潘士松急了,“跟你說真的,還當我是頭幾年的毛孩子呢,好賴我跟大哥跑長途去了不少地方,可比你見識的東西多啦。”

聽潘士松這麽說,姚祺妹倒是來了興趣,她長這麽大也就去過幾回縣城,縣城以外的地方她都沒有機會出去過,忍不住道,“快,跟我說說你都去了哪些地方,說的話吃的東西還有穿的衣裳,都跟我們一樣嗎?”

潘士松笑道,“穿得衣裳都差不多,吃的方面,再往南方去點,他們喜歡吃米、吃粉,要是靠海近的,幾乎天天吃魚蝦,那腥味,反正我是受不住...我跟大哥也去過西北方,他們愛吃面,幾乎頓頓面條,單面條就能有十來種做法,就是太鹹,吃一頓飯能喝掉一缸子水...”

兩人一個問一個答,敘了一路話,不知不覺就到了姚家村生産隊,都把姚祺妹送到家了,潘士松還覺得有些意猶未盡。

姚家人已經在吃飯了,姚寶忠兩口子熱情的招呼潘士松留在他們吃晚飯,潘士松推拒了幾下,推辭不過,也就不矯情了,索性留在姚家吃了頓飯。

反正兩家關系向來要好,太過推辭反倒生分了去。

姚祺妹從中案長條桌的馍馍籃裏拿了塊馍馍遞給潘士松,又遞給他一雙筷子,潘士松也不客氣,接了過來,和姚家人同坐矮桌上吃飯。

打從潘士松去縣城開始,跟姚家人就很少再見面,姚寶忠瞧着眼前的這個年輕後生,不禁感慨道,“這一年趕一年,時間過得太快啦,我跟你阿噠剛認識那會兒,你才及我腰高,現在長得比我都高啦,真好...跟着你大哥開卡車怎麽樣?辛不辛苦?”

潘士松喝了口稀飯,笑道,“都習慣了,平時還好,趕着年關就特別忙,要是遇上難說話的東家,催着你送貨,那就得連天加夜趕路,經常吃了這頓沒下頓。”

韓乃雲接過話茬子道,“哎呀,難怪你這孩子又瘦了,以前雖然不胖,小臉還是有肉的,你看看現在,太瘦啦,趁着這段時間在家,讓你娘好好給你補補。”

潘士松哎了一聲,笑道,“我可能吃呢,就是不長肉。”

韓乃雲道,“等你以後結了婚再發發福就好啦。”

提起結婚,韓乃雲又問道,“有人給你說對象了沒有?”

潘士松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還沒有,我娘說我還是個孩子,不再等兩年不給我說媳婦。”

潘士松這話,可把姚寶忠兩口子逗樂了,韓乃雲道,“那不成,趕明個我跟張學蘭說說,孩子大了,哪能不給說媳婦,看小妹,和你一樣大的,今年有人給她說婆家,我跟你大爺,我們都同意了。”

當着一家人的面,姚祺妹也不自在了,惱道,“娘啊,好好的說士松,又扯到我身上做什麽。”

姚祺妹的大嫂,潘廣玲止不住笑道,“娘,小妹都不好意思了,我們快別說,一會人家該惱羞成怒了。”

韓乃雲道,“那有什麽不好意思,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別的我不怕,就怕人家看不上我家小妹...”

憑良心講,姚祺妹在同齡姑娘中長得不算出色,聲量也不出挑,也是偏瘦型,傳統的農村婆婆都比較喜歡胖乎乎,屁股大瞧着就壯實的姑娘,認為那樣才算是美,像姚祺妹這樣瘦小型的,在農村還真沒有優勢。

哪知韓乃雲話音剛落,潘士松就道,“看不上那是他沒眼光,大娘你怕什麽,小妹以後要找一準能找個好的。”

韓乃雲只當潘士松這話是在寬慰她,并未放在心上,嘆了口氣道,“什麽好不好的,我看就程家村這個,那就不錯啦,能對得起我們小妹,有個差不多,對方要是沒意見,我和你大爺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潘士松一時想不明白姚寶忠兩口子對自己閨女的親事能這樣草率,急道,“那小妹你呢,你就沒有什麽意見,我瞅着那人就像塊木頭,不對,像屬算盤珠的,撥一下才能動一下...”

姚祺妹噗嗤一聲樂了,道,“人家招惹你了麽,怎麽說人家的呀...阿噠娘要是看着好,我是沒什麽意見,反正遲早都要結婚的,跟誰不都一樣,能過日子不就成了。”

聽姚祺妹這麽說,潘士松不再吭聲了,吃了晚飯之後,又小坐了片刻,陪姚寶忠姚祺田父子兩抽了根煙才騎自行車家去。

送走了潘士松,姚寶忠對着黑黢黢的巷子口,悠悠的嘆了口氣,道,“兆科家的老三,是個不錯的後生呀...”

韓乃雲也道,“可不是...其實,這孩子要是做女婿,也是挺不錯的...”

姚寶忠笑了,“想什麽美事呢,且不說兆科眼下在鄉裏的名聲,單看士松的長相,也是個不愁說媳婦的,這村裏村外,比小妹長得好的姑娘可太多了,你當人家能看上我們小妹?人吶,還是別想美事,要我說,程家村這個就挺不錯啦,家裏光景也不算差,我打聽過了,那孩子聽話又踏實,小妹跟着他,以後不會受氣...”

姚寶忠這麽說,韓乃雲也就歇了心裏頭的那點小心思,她男人說得對,人不能盡想美事,她家小妹也大了,可不能挑三揀四,走馬觀花,好容易碰見個差不多的,那可得趕緊定下來。

潘士松回到家時,老潘家上下早就吃了晚飯,見他回來了,張學蘭在燈下邊納鞋底子邊道,“飯在鍋裏蓋着呢,去吃吧。”

潘士松道,“我在大爺家吃過了...阿噠呢?”

張學蘭頭也不擡道,“你阿噠去王書記家去了。”

張學蘭口中的王書記就是王有田,雖說王有田現在應該稱呼他一聲王主任,可在潘家村人的心裏,王有田還是那個帶領他們偷摸單幹的書記,眼下過年,王有田回潘家村了,還時不時跟村裏這幫幹部坐一坐,問問潘家村現在的情況,有什麽他能幫得上忙的,他還是會想法子拉扯父老鄉親一把。

大約四年前這個時候,他們潘家村生産隊因為偷摸單幹,在縣城裏可謂一炮走紅,當時只要提到潘家村生産隊,哪個不知哪個不曉,當時的潘家村可是開了一個時代先河,如今四年過去了,潘家村和四年前相比雖然有了變化,但這變化不是翻天地覆,離王有田心中所想的,還有一段距離。

王有田希望他的父老鄉親生活的更好,而不是祖祖輩輩還靠這一畝三分地賣糧食生活。

王有田這人,一有心思,頭一個想到的就是跟潘陽商量,這麽多年了,這個習慣還是沒改變。

王有田家的堂屋裏頭,老兄弟兩個同坐在一張長板凳上,王有田抽着煙,潘陽喝着茶,兩人你一句我一嘴的說着潘家村近幾年的發展情況。

王有田不住搖頭道,“不成不成,四十來戶人家,有三十好幾戶還是種地收糧食,太單一太單一啦!至少發展點別的。”

潘陽道,“你當他們不想做點別的?一來是沒個本錢,二來沒經驗,我們種一年的地才收入多少錢,誰不怕做買賣賠本,把家底子都賠進去?”

王有田吐了一口煙圈,道,“兆科老弟,那你說這該怎麽辦才好?”

潘陽笑了笑道,“這得你們上頭政策放寬裕了才成,老農民想幹點小買賣,貸個款手續這麽麻煩,一層又一層批審,等批下來,黃花菜都涼了,再有,既然沒法子讓所有人都富,就先幫一撥人先富起來,富起來的帶動後一撥人再發家,不就成了?”

王有田豎耳朵聽着,久久不語,半響方才失聲笑道,“你小子想說讓我扶持你就直說嘛,犯的着這樣拐彎抹角的?”

潘陽确實存了這個心思,如今窯廠雖然盈利挺好,但這遠不是潘陽能滿足的,無論是從名氣上還是規模上,都需要再擴大,她不想一輩子禁锢在這個小鄉村裏,她要帶領老潘家人走得更遠。

既然王有田點破了,潘陽也就不再拐彎抹角,直接道,“有田大哥,你看這樣成不成,你看看能不能幫我通融通融申請貸款的事,若是申請下來了,我立馬擴建窯廠,屆時肯定要招收工人,村裏農閑無事可做的,都可以來窯廠上工,總比他們背井離鄉去外頭打工要強許多。”

個人貸款好不好批準,跟地方政策有莫大的關系,潘陽早就有擴建窯廠的打算,可惜資金流轉不夠,遲遲未動工,她也打聽過貸款的事,可思來想去不合适,一來貸款難批,二來利息高,還了利息之後基本上可以說是白忙活,累死累活還掙不到錢的事,任誰能樂意幹?

王有田一個胳膊肘撐在八仙桌上,吧嗒吧嗒抽着煙,眉頭蹙得緊緊的,好半響才喃喃道,“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既然王有田要好好想想,潘陽也未多叨擾,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臨走前王有田才道,“兆科,你也別急,這幾天我就給你個回話。”

得了這句話,潘陽樂呵呵的哎了一聲,步履輕快的回了家,張學蘭還未睡下,坐在堂屋裏頭納鞋底等她回來,潘士雲趴在八仙桌上複習,見潘陽回來了,潘士雲打了個哈欠,收了書本道,“阿噠娘,我先睡了。”

潘陽拍拍她的腦袋,道,“快去睡吧,別累壞了腦子。”

眼下都快十點了,潘陽也累了,打了熱水和張學蘭洗了手腳,等躺到床上了,潘陽才想起潘士松來,問張學蘭道,“士松呢?回來了沒有?”

張學蘭道,“早就回來了,估計這會都睡了。”

潘陽哦了一聲,一時沒了言語。

倒是張學蘭悠悠的嘆了口氣道,“小妹這孩子挺好,我們還是晚了一步,要是沒說人家,我們托個人說給士松就好了...”

提起這個,潘陽沒了睡意,道,“只是說了親事,還不一定能成呢,大不了明個我就去姚家村跟姚寶忠說說,讓他跟韓乃雲兩個別答應程家村的親事,就跟我們做親家得了!”

聞言,張學蘭嗔道,“盡是胡來,我們這個時候哪能跑去跟姚寶忠說什麽空頭話,我們只是私下裏說說而已,還說不準人家姚寶忠兩口子不願跟我們做親家呢,再有,士松跟小妹兩個,有一個看不上對方的,這門親事都說不成,事情哪是你想得這麽簡單,你想小妹給你做兒媳婦,人家就願意給你做兒媳婦了?看把你給美的!”

☆、104.17號一更

雖然潘陽在心裏恨不得潘士松和姚祺妹立馬在一塊,可事也不是她急就能成的,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前頭潘士堯還有潘士勳的婚事都是按着原有的軌跡來,潘士松的婚事,想來也會如此。

這麽一想,潘陽又釋然了,既然這些事都已經按照它的軌跡在進行,潘陽也無需再插一腳,以免橫生變故。

次日早,老潘家上下都圍在矮桌旁吃餃子,他們這邊有個習俗,除了大年初一吃餃子以外,在初一到十五的這些日子裏,每逢初五、初十和十五都是要包餃子的,既然包餃子了,那肯定就是包上足夠吃兩三天的量。

所以平常吃不到餃子的老潘家人會在過年這段時間吃到不想再吃。

潘士松就是屬于吃到不想再吃的那一類,才吃了幾個而已,就戳着碗裏的餃子不願意再吃了。

見他這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潘陽忍不住問道,“怎麽了?一副對象談崩了的架勢,表演給誰看呢。”

天知道,潘陽只不過随口一說而已,潘士松卻跟針紮了似的,硬聲道,“誰對象談崩啦,我又沒有對象...”

提到對象的事,張學蘭接過話茬子,問潘士松道,“士松,你昨天送小妹回去,有聽她阿噠、她娘說小妹的對象怎麽樣嗎?”

潘士松擡擡眼皮子道,“我見到了,跟個二傻子似的,真不知道大爺大娘是不是眼瘸了,怎麽還看上個木頭樁子了!”

聽潘士松這麽形容人家小夥子,潘陽忍不住樂道,“木頭樁子怎麽了,那叫踏實,你大爺大娘還就喜歡那樣的,我看這事十有八九是要應下來了。”

潘士松立馬不吭聲了,埋頭哼哧哼哧又吃起了餃子。

潘陽想了又想,方才斟酌着道,“士松啊,你跟阿噠說說,想不想讓姚祺妹給你當媳婦?你要是想...”

潘陽話還未說完,就給潘士松打斷了,紅着臉急道,“阿噠你渾說什麽,我兩好歹一塊長大的,人家可是拿我當兄弟。”

聽到這裏,潘陽可總算明白過來了,感情這是一個有意一個懵逼呀,聽聽潘士松這話裏的怨氣,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出來他什麽意思了。

秀英當即樂不可支,打趣道,“人家不拿你當兄弟,還拿你當對象啊,你是人家對象麽...”

怕潘士松惱羞成怒,潘士堯攔了秀英,笑道,“好啦,士松也是郁悶了,長得又不醜,竟然輸給了一塊木頭,他心裏能舒坦嘛。”

這兩口子一唱一和的,潘士松急眼了,把碗筷往桌上一擱,丢下一句,“我吃飽了。”

随即就穿上夾克出了門,徒留一幫人面面相觑。

這回潘陽可算是開心了,本來她以為潘士松對姚祺妹沒那個意思,現在摸清了潘士松的想法,那可就好辦多了,大不了找個時間她就跟姚寶忠提一嘴,讓他推了程家村那門親事。

初十這天大早,姚祺田騎自行車來他老丈人家報喜了,潘廣玲昨夜裏生了個大胖小子,這好消息可把廣臣他老娘樂壞了,姚祺田去他老丈母娘家之後,随即又給潘兆科、潘兆豐兄弟兩人報了喜。

張學蘭替韓乃雲開心之餘,不免又感慨道,“瞧瞧人家,比我當奶奶當的遲,卻比我抱孫子抱的早!”

張學蘭這話剛好讓潘盈給聽見了,小丫頭蹬蹬跑到張學蘭跟前,仰着腦袋,慌忙道,“奶奶,我不就是你孫子?我不好呀。”

因為家裏沒有男孩子,潘盈還分不清孫子和孫女的區別,自打她從縣城回來,總有鄰居逗她,說她是從地裏刨出來的,賣貨郎挑擔子挑來賣的,還有說她是撿垃圾撿來了...反正就不是潘士堯和秀英親生的娃,起初潘盈還傷心的哭過幾回,跟他們辯解自己是親生的,後來連自己也開始疑惑了,難不成真是她爸媽從地裏撿回來的?要不然她還能從哪裏來...

眼下連她奶奶都說自己到現在還沒抱上孫子了,潘盈幾乎可以篤定自己不是親生的,差點又要抹眼淚了。

瞧着孫女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張學蘭彎腰一把将孫女抱了起來,給她擦了擦眼淚道,“咦喲,哭得真難看,嘴巴都能挂個鹽水瓶了吧!哪個說你是撿來的了...”

潘盈抽噎道,“就是那個詠梅奶奶,她們都這樣說的...”

潘盈口中的詠梅奶奶就住在老潘家斜對門,嗓門超大的一個女人,平常東家長西家短,就喜歡胡扯八道。

潘陽在一旁瞧着孫女哭得傷心樣,不免氣惱道,“張學蘭,以後你跟那幫女人說說,別讓她們總在潘盈面前說什麽撿來的話,她們想開玩笑,那讓她們去拿別人家的孩子找樂子,可別拿我潘兆科的孫女逗樂,再渾說,可別怪我甩臉子給她們看!“

講真,潘陽神煩這種仗着自己是大人,就随便娛樂孩子的,別看潘盈小不點一個,可該懂的她都慢慢懂了,尤其像這種撿來的話,更不應該說,她們茶餘飯後倒是找到樂子了,就沒考慮過小孩心裏的感受。

潘陽小時候也被這麽逗趣過,那會兒她可難受了,這幫女人嘴巴厲害,總有法子勸服你相信自己不是親生的,看你跟自己爸媽又哭又鬧,她們就可開心啦,在她們眼中,這些就是她們無聊生活中最大的樂子。

張學蘭也沒意識到這種做法不對,雖然她也不喜歡別人這麽跟她孫女說話,可要因為這點小事就跟人家撕破臉,也太小題大做了。

張學蘭道,“人嘴兩溜皮,她們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呗,我還能拿針把她們嘴巴縫上,跟她們說了,倒顯得你矯情,就你家孩子金貴,別人家孩子不都是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