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重逢(下)

療養院打來電話,說關央已經絕食一段時間了,嚷着要見祁勻。醫生沒有辦法只好聯系祁勻。

祁勻當天晚上到了療養院,走進關央的病房,床上的人被捆綁着,頭發淩亂雙目無神,哪裏還有當年那高貴冷豔的樣子。

祁勻吩咐人出去,坐在她的床邊椅子上,關央吃力的轉過頭看着祁勻,那雙因為瘦而凹陷的雙眼在看見他的一瞬間迸發出一股難以言說的憤怒。

“你來了?”幹啞撕裂的聲音,仿佛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祁勻定定的看着她,眼神裏毫無感情。

關央笑出聲,“還是老樣子,看見你的臉就沒有半分歡喜。”

祁勻摘下皮手套,“這麽想死?”

“等着被你羞辱嗎?這麽對你的親生母親不怕死後下地獄?”

關央的眼角爬滿了皺紋,在療養院裏暗無天日的日子,讓她飛快的衰老,生不如死,活着也是受罪。

“你還不能死,活着贖罪。”

關央一怔,突然放聲大笑,“我有什麽罪?有罪的是你們,是祁家,是想攀附權貴的關家。我父親看中祁家的權勢,逼着我嫁進祁家,嫁給那個病秧子,在祁家的日日夜夜我度日如年。我以為我嫁給你父親,犧牲自己的愛情可以青雲直上,誰想到他的身體如此無用,為了懷上你我花了多大的力氣,你父親不行,我把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可誰想到那個死老太婆竟然把你搶走了!祁勻,你告訴我,在祁家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我不争不搶要怎麽活下去。哈哈哈,我犧牲了這麽多,我應該得到我想要的,我不甘心!可我怎麽都沒想到,我的親兒子竟然親手把我拉了下來,祁勻,你就這麽恨我。”

病房裏濃重的消毒水味道,讓他想起癱瘓在郊區別墅的日子,那時候他看不見動不了,那才是真的暗無天日,生無可戀。

“你有一點把我當成是你的兒子嗎?”

關央一愣,轉過頭看着天花板,眼角突然流下一行淚。

“我努力過,回到你身邊的時候我想努力做個好兒子,但你并不想做我的母親,是你親手推開了我。”

祁勻低着頭,他最近頭疼的厲害,長時間的失眠讓他的頭疼加劇,只能靠止疼藥緩解。

“你太像沈家人,一看見你我就不得不想起我向權勢妥協的過往,我沒法喜歡你。祁勻,你是我的恥辱。”

關央的話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祁勻起身,“母親,保重身體。您的身體可是關系着關家一脈榮辱,您可得好好活着。”

關央不可思議的轉過頭,“祁勻,你怎麽敢?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祁勻轉過身朝門口走去,關央掙紮的身體,“祁勻,你就是個怪物!沒有心的怪物,你得不到幸福的,你這樣的人連老天都不會垂憐你。你和我有什麽不同?難怪邢仲晚會離開你,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愛。”

祁勻的步子頓了一下,随後打開門出去,吩咐醫生,“好好照顧着,別死了。”

醫生帶着護士進去給情緒激動的關央打鎮定劑。

沈從心走近祁勻,關央的話他在外頭也聽到了,這對母子處的像仇人,他也沒什麽立場就他們的關系發表看法,他只是關心祁勻的身體,他的臉色十分的難看。

“大表哥,今天晚上沒什麽行程。我們要不出去放松一下,喝杯酒?”

身後的随從給祁勻披上大衣,祁勻步子沒停,沈從心快步跟了上去,“很安靜的一間酒吧,酒吧主人說起來你也認識和沈家是世交,從國外回來姓高。安保什麽的都很好,你說你一天到晚就是工作,偶爾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沈從心一邊偷看祁勻的臉色,一邊跟着進了停車場,見他一直沒有回應以為事情黃了。

祁勻坐進車裏,看了看垂頭喪氣的沈從心,“還不上來,帶路!”

沈從心不可思議的擡起頭,來不及高興,趕緊坐上副駕,“好好好,帶路帶路。”

今天真是太陽西邊出了,大表哥竟然同意了,幹媽是你在天上保佑吧。

沈從心和祁勻走進這間位于鬧市區的酒吧,鬧中取靜果然很不一樣。中心有個大舞臺,一應樂器俱全。沈從心跟祁勻說這裏的駐場唱功很好,有幾個出去還成了歌手。祁勻對這些不感興趣,會跟着沈從心過來大部分的原因也是不想回去面對空蕩蕩的屋子。

酒吧的老板是個富二代姓高,前年回來開了這間酒吧,在圈子裏很有人氣,應着是會員制能進來的人非富即貴。

前臺的服務員叫他說是來了貴客,他還想能是什麽貴客,一見到祁勻差點繃不住。

“您可真是稀客!”

高峤伸出手,祁勻象征性的握了一下,明顯不想多說話。高峤明白,以祁勻現如今的身份地位,能伸出手就已經很給面子了。

連忙将人安排在前頭的位置,沈從心攔住他,“要安靜的。”

高峤會意,連忙親自将人引到側邊安靜的位置,雖然偏但是視野很好。

這間酒吧是全開放式的,沒有包間,有什麽人一覽無遺。祁勻帶來的保镖都低調的分散在祁勻周邊的座位,悄悄注視着周圍。

高峤讓人開了一瓶珍藏。

沈從心指指他,“今天這麽早就開始準備了,我還以為來早了呢,沒想到都準備的差不多了。”

高峤給兩人倒了酒,“今天也是巧了,我在國外的幾個好朋友今天回國說要過來看看我,所以今天本來是不對外營業的。”

沈從心端起酒杯,“那會不會打擾你們?”

高峤連忙搖頭,祁勻來了,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說打擾,“不會的,你們玩你們的,他們玩他們的。說起來,你不是一直想和清源資本搭上線嗎?”

說起這個沈從心垮下臉,他的案子被鐘崗不知道推了多少回了。

“今天來的其中一個就是清源真正的老總,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沈從心瞪大眼,“真的嗎?那可太謝謝你了,高大哥。”

高峤忙說客氣什麽,眼睛卻忍不住看向祁勻。祁勻一直沒說話,安靜的坐在角落裏,揉着額角。

似乎是感覺有人看他,擡起頭看了過去,高峤飛快的挪開眼,真他媽吓人那眼神像要吃人。正尴尬着呢,門口傳來一陣清朗的女聲,“老高啊,快點出來接客啦,姐姐來寵幸你啦。”

高峤神色一喜,起身對着祁勻說了一聲失陪,快步走向門口。

看見門口的薛清,忍不住給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可把你們等來了。”薛清笑指着他,“幾年不見,身材保持的很好啊,都說男人結婚了會胖,你可是一點沒變,不錯不錯。”

她身後的成正哲歪着頭,手上拿着三個紅包,“老高,老高,紅包給你。”

高峤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們還這麽客氣,我們什麽關系還需要這些虛的。”

“當然需要,等我結婚的時候記得雙倍哈。”

薛清白了他一眼,“那也得你結的了。”

“我怎麽就結不了了。”成正哲不服,眼見着兩人要吵起來。高峤連忙岔開話題,“老邢呢?怎麽沒見他?”

“找車位呢吧,別管他,我們先喝。”

高峤将人帶到正中間的位置,沈從心好奇的看過去,祁勻端着酒杯在出神也不知道想什麽。

這時候門口一陣騷動,兩個男人走了進來,成正哲擡頭一看,連忙往薛清身邊坐過去,薛清煩的想推開他,一擡頭,只見鐘崗帶着一個姿容十分出色的男孩子走過來。

“他怎麽也來了,消息夠靈通啊。娘炮,自求多福。”薛清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鐘崗很是淡定的走過來坐在高峤身邊,“聽說老板會來,小英一定要跟過來看看。”

說着有意無意的看了眼成正哲,成正哲一臉漠然,緊緊地挨着薛清。

薛清打量了一下這個兩年前被邢仲晚在練習室撿來的男孩,

“聽說你暗戀老邢很多年了,老邢秘書處的玫瑰都能開花店了,不容易,勇氣可嘉。”

男孩很鎮定,“老板是個很好的人。”

薛清擡了擡眉,真是不想打擊這孩子。端起酒往前看,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邢仲晚甩着車鑰匙,挂着一副大墨鏡走進來,“老高啊,你這地真難停車,不過裏頭裝修的還不錯。”

高峤立馬起身,迎了上去,“你可來了,我都多久沒見你了,今天我們好好喝幾杯,看是你先趴,還是我先倒。”

邢仲晚摘下墨鏡,“你說的啊,別後悔!”

大咧咧的往沙發上靠,對着鐘崗點點頭,他身邊的小男孩看着他有些羞澀,邢仲晚坐直身子,很是仔細的想了想,“你是那個?那個誰?”

“老板,我是蕭英,兩年前在總部的練習室,您還記得我嗎?”

邢仲晚哦了一聲,有點映象,“你現在很紅啊,不錯!繼續努力。”

邢仲晚笑眯眯的,那孩子看他的眼神直勾勾,要說沒存點心思他還真不信,不是不知道辦公室的花是誰送的,可是對男人他真的是沒啥興趣,要是個女孩子他還可以考慮一下,雖然他真的不喜歡對自己手下的人出手,但真的對胃口的各取所需深入了解一下也是可以的。

但邢仲晚不碰男人全公司都知道的事情,這孩子倒是挺執着。

高峤挽起袖子,“今天你回來,我去給你煮碗面接風,知道你要來我早就準備好了,你等着啊。”

邢仲晚起身抱了抱他,“老高,我想你的面可是很多年了,讓你在酒吧煮面真是難為你了,可怎麽辦呢?我就是愛你的面愛的要死,辛苦你啦。”

高峤笑着指了指他,轉身去了酒吧的廚房。

他動作很快,一會一碗面就煮好了,端出來的時候剛好經過沈從心那桌,沈從心探出頭攔住高峤,“你酒吧什麽時候還能點餐?這不會是你做的吧?誰的待遇這麽高,我和你認識這麽多年了都沒吃過。”

沈從心也是半開玩笑,兩人很熟,以往說話也是直來直去的,确實有些好奇也就随口一問。沒想到高峤今天高興也沒瞞他,“是我在國外一個很好的朋友,煮面接風是他老家的習俗。”

沈從心随口一問,“是誰?我認識嗎。”

“你應該不認識,他一直在國外。你們沈家沒涉足影視圈不然應該會有所了解,X國一半的民營電視臺都是他們集團的。清源也是他們集團旗下的,待會有時間我介紹你們認識。”

“X國?”沈從心像被觸到了某個神經。

“是啊。”

“他叫什麽名字?”沈從心咽下唾沫。

高峤急着走正想說話,那頭薛清站起身大笑道,“邢仲晚,起來唱歌!來來來,你輸了!快上去!”

薛清聲音不小,沈從心聽得清清楚楚。

他不可思議的看着高峤,“邢仲晚?”

高峤不知所以,“是啊,你認識?”

沈從心飛快的轉過頭,祁勻握着杯子,早就擡起了頭,那雙眸子緊緊的盯着舞臺前面的卡座處。

全身僵硬如同一個失去牽引的木偶,嘴唇緊緊抿着,五指抓着酒杯因為用力已經開始泛白。

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泛着光,想相信又不敢,在他決定要放棄的時候,老天又和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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