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預言應驗

公主府中衆人如受驚的獸群,正廳之內衆人焦慮不安,宮妃女眷以及皇家子弟個個面色惶恐驚慌,正廳之外,公主府的侍衛和侍女驚慌奔走,連聲叫着:“救火!”

皇帝的幾個貼身護衛迅雷不及掩耳般沖了進來,将他護住。

寧無憂看了看跪伏在地上的鳳嬌娘,那圍繞她飛舞的蝴蝶仍舊沒有散去,但是他那排的這場戲,已經被打斷了。他端立在正廳中央,一身華服囊盡輝煌溢彩,而他冷沉的臉色,卻仿佛将山河為之失色。

“護住昭陽公主。”皇帝立刻下令。

太後臉色慘白,早就豁然起身,華服錦衣輕顫淩亂,高聳如雲的發鬓之上,步搖金釵淩亂搖曳,她廣袖一揮,厲聲道:“讓人去救驸馬!一定要将驸馬救出來!”

說着,她已經快步随着昭陽公主一起奔了出去。

這一連串的震撼和變故,讓在坐的衆人驚慌不已。寧無憂無視無數異樣的目光,說道:“皇上,先讓人救火,目前火勢還未蔓延開,各位就先留在此地,等候消息。”

“也好。”皇帝點點頭,“你們就先留在這裏,朕得去看看太後。”說完,也不顧衆人反對,帶着護衛走了出去。

正廳之外已經火光沖天,彌漫的火焰舔舐着夜色,血色般的火光照得整個府邸如被血染透。

“寧濤,你留在這裏安撫衆人。”寧無憂簡單地對寧濤交代了幾句,便随着皇帝一同走了出去。

這場火來得太及時、太詭異,不管是寧無憂還是木梓衿,都猜測得出,這很大可能不是意外。

院落之中,衆人端水盆的端水盆,提水桶的提水桶,紛紛向着公主的寝殿奔過去。烈火“荜撥”之聲響徹于耳,火舌的熱浪迎面撲來。

木梓衿随寧無憂來到公主寝殿之前,遠遠地就聽見公主撕心裂肺的聲音,夜色火光之中,她衣衫淩亂不整,釵環歪斜,青絲委地,兩行清淚濕了妝容,不顧一切地想要沖進殿中,卻被太後的人攔住。

太後神色凝肅地望着殿內,彌漫着煙火的大門內,無數提着水桶的侍衛宦官,以及侍女進進出出。不遠處,遠離火焰的皇帝身旁,正跪了一個宦官,那宦官将頭埋在地上,全身簌簌發抖。

寧無憂走上前,伸手将跪倒在地上的昭陽公主扶起來,“昭陽,冷靜些。”

“五哥……”昭陽公主見到他,如同見到了救命的稻草,“瑞軒還在裏面,他還沒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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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失火?”閃爍的火光搖曳,将寧無憂的輪廓照得晦明晦暗,平添了幾分陰鸷冷肅,他冷聲問道:“當時驸馬為何會回寝殿?”

“是他看那舞娘太過入神,不小心将酒灑到了身上,我便讓他回來換一件衣服,免得在聖駕前失了禮儀……”昭陽公主氣若游絲地說道。

寧無憂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淚流滿面,還是拿出随身帶的手絹給她,又轉身問道:“與驸馬一同回來的人是誰?”

“是奴婢……”那跪在皇帝身旁的小宦官立刻跪伏着轉過身來,“奴婢……奴婢是驸馬的貼身宦官。”

“既然是貼身宦官,為何沒有進去伺候驸馬換衣?”寧無憂緩緩走到那宦官身前,身後晦明晦暗的火光将他的身影映得時隐時現,攏住地上那跪伏的人,瑟瑟發抖。

“是,是驸馬吩咐,不讓奴婢進去。”那小宦官說道,“驸馬一向不愛人近身伺候……府上的人,都是知道的……”

“那房中為何會失火?”寧無憂又問他。

“奴婢也不知道啊,突然,突然就失火了……”

“楚王,如今還是先救人,這些個玩忽職守的下人,等驸馬出來再仔細盤問!”年輕的太後謝明妍轉身對寧無憂說道,又豁然厲聲對救火的人道:“盡快将火撲滅!”

公主寝殿的火并沒有蔓延到殿外,嚴重的騷動和緊張的救火之後,火勢終于被控制住,殿內已經汪着水,最後的火焰也被撲滅。

昭陽公主立刻帶着衆人進去搜救。太後轉身走來,對皇帝說道:“皇上,哀家還請你先行回宮,這裏太亂,以免會發生什麽意外。”

“驸馬總歸算得上是朕的姑父,朕還是親眼看見他安然無恙之後再走吧。”皇帝端然而立,正色道:“讓人傳朕旨意,讓正廳之中的人先各自回府。”

“是。”立刻有人去正廳傳旨。

“那位鳳嬌娘呢?”皇帝又想到什麽,問道。

“我已讓人将她保護了起來。”寧無憂冷聲道,他別有深意地看了皇帝一眼,“皇上,不管今日發生何事,總有一日,真相總會浮出水面。那鳳嬌娘,身份特殊,必須嚴密保護。”

“王叔負責那案子,自然由王叔定奪。”皇帝說道。

“那女人會妖術,竟會招引蝴蝶,如此詭異妖媚的人,若是讓人傳了出去,還不知會生出什麽事端猜測。”太後臉色蒼白,額頭上滲出汗水,“今日如此衆多的皇室中人,都看到了她的妖媚之術,在她施了妖術,引了蝴蝶之後,驸馬便遭了火災,此人必須除去,否則……”

“太後。”寧無憂打斷她的話,“本王已經說過了,那鳳嬌娘不過是用了江湖上的一些小伎倆引了蝴蝶為引人注意而已。何況,您難道忘了,她在最後呈上琵琶,口口聲聲說是有冤情。陛下是明君,有人将冤情呈到陛下之前,難道陛下要避而不聽嗎?”

太後抿緊了唇,憤怒又不甘地看着寧無憂,随後又看向年幼的皇帝,“皇上……”

“太後,後宮不得幹政。”寧無憂走到太後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平靜地說道:“到底如何處理,陛下自會頂多。”

一句“後宮不得幹政”将太後謝明妍的話死死堵住,她雙眸迷離噙着水汽,靜靜地看着寧無憂,随後又一聲不吭地轉身進了殿內。

木梓衿想了想,也跟了進去,這場大火來得蹊跷,必須親自查看才好。進入殿內,嗆人刺鼻的煙味撲鼻而來,餘煙飄渺,熏得眼睛刺痛,她勉強睜着眼,捂住鼻子,看着前方,發現太後每走一步,都有宮女為她扇開煙霧,還為她提着衣裙。

公主寝殿寬敞奢華,但大半都付之于烈火,宦官、侍衛,以及侍女正在烈火殘餘之中搜索。

驸馬當時是在換衣,那應當是在卧房。她一路走過去,正好見到公主的人正好清麗了通往卧房的路,公主急匆匆失魂落魄地跑進去,在狼藉之中踉跄着前進,“找!快找,不能放過每一寸角落!”

房間之中還有沒有熄滅的炭火和火焰,立刻有人一邊搜索,一邊将殘餘的火撲滅,木梓衿也小心翼翼地避開随時可能掉落的房梁,在房間之中搜尋。

嗆人的濃煙讓人難以呼吸,太後也被人攔在了卧房之外,只是來回焦急地看着。

驸馬是太後的族弟,也是謝家人,太後關心也算是正常。找了許久,沒有人發現任何痕跡,她幹脆放開口鼻,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若是有人被燒死,那麽一定有肉燒焦的焦酸臭味。

循着那麽一丁點的氣味,她終于慢慢靠近一張燒焦的軟榻……軟榻之上,一片狼藉木炭淩亂覆蓋,幾乎看不出是什麽東西。她找了一根還算完整的木棍,将軟榻上的東西一一撥開。

衆人立刻停下手中的動作,紛紛轉頭過來看着她。

“不……不可能……”公主行屍走肉般走了過來,死死的盯着軟榻,卻發現,随着木梓衿撥開狼藉的動作,那下方,出現一個燒得如焦炭一般的人形……

“啪!”一塊東西被木梓衿剝落在地,公主立刻俯身撿起來。

“這是……驸馬的玉佩。”有人小聲地說道。

“不會的……不會的。”公主死死地捏住玉佩,目次欲裂,紅腫的雙眼瞬間泫然盈淚,她伸出手,慢慢伸向那軟榻上的屍體,還未觸及,便轟然昏倒。

木梓衿立刻扔下手中的棍子,扶住渾身軟綿的昭陽公主,自己險些也跌倒,幸好早有侍女過來接收。

“将公主扶到偏殿休息,立刻找大夫來瞧瞧。”太後見狀也走了進來,看了看軟榻上的屍體,閉了閉眼,強忍住悲痛,沙啞着聲音說道:“讓人過來,将驸馬的屍身擡出去,着人準備後事……”

得到吩咐,立即有人傳了下去。木梓衿蹙眉看着軟榻上的屍體,雖然已經燒得面目全非,手臂呈屈曲狀,但是雙腿微微彎曲并攏,雖有焚燒過的痕跡,但是燒傷不如上半身嚴重。

屍體衣着殘片已經被盡數燒毀,無法分辨,這說明這屍體的确是遭到過烈火的焚燒。但是《洗冤集錄》①中記載,被火燒死的人,兩手腳皆蜷縮,但是死後被焚燒,也會手足蜷縮。光看屍體形狀,無法辨認是否真的是被火燒死。

況且能分辨他真實身份的,恐怕就是剛才公主拿走的玉佩,但是一塊玉佩,并不能說明什麽。

她俯身,伸手去撥開屍體的口,太後立刻厲聲阻止道:“放肆!驸馬的遺體豈是你個賤婢能随意觸碰的!?”

“驸馬無端葬身火海,總要查明死因。”木梓衿說道。

“查明死因自有刑部和大理寺,輪不到你!”太後憤然拂袖,厲聲道:“還等什麽?立刻着人将棺材備好,驸馬的遺體……怎麽能随意暴露?”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宋代宋慈所着《洗冤集錄》原文:凡生前被火燒死者,……兩手腳皆拳縮;若死後燒者,其人雖手足拳縮……若不燒着兩肘骨及膝骨,手腳亦不拳縮。

這點除了此書上有記載之外,其餘法醫學專着也有記載,但考慮到是古文,所以引用了《洗冤集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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