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黑天鵝 04

“不是找我有事嗎？現在說給我聽聽吧。”方瓊坐在椅子上，一邊擦着身上的汗水，一邊想着等會要去洗個澡，還有買藥回來、給自己針灸按摩，沒做完的工作以及一些家務的瑣碎事情。

針灸、按摩等複健工作相對來說都比較專業，不過方瓊自己能做好，也就不求別人了，畢竟孟思雨留下來的錢沒多少，翻譯的那些錢到賬也要一點時間，最重要的是還挺省事。等複健工作做到一定程度之後，她還需要重新把身體的舞感練回來。

舞者自己都需要一直保持一個非常規律而又長期的練習，就更不要說她這個半路出家的人了。孟思雨給她留下的這個身體，擁有非常好的舞蹈特質，還有身體的記憶，但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肆意揮霍。

成功從來都是給努力付出，并且做足了充分準備的人，而且她可是答應過孟思雨的，那種對于可以繼續站在舞臺上的願望。

想來想去，方瓊的事情還是不少的。

唐可欣盯着方瓊看了一會，原本來到這裏之後一直想說的話被她放了下來，問出口的問題卻變成了：“你還想繼續跳舞？”

方瓊輕笑，回答的理所當然，“那是自然。”

唐可欣：“……”明明她的心裏有很多的話，可全都被方瓊毫不猶豫而又篤定的話語給堵了住，竟然是一句都說不出口。

方瓊一看唐可欣沉默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心裏在想什麽，于是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想說我根本不能再跳舞了對不對？想讓我放棄，去找一個新的人生目标好好的生活對不對？”

唐可欣：“……”不，她最開始來到這裏的目的只是想讓方瓊和喬樂生分手。不過方瓊說的這些，也确實是她堵在心裏想要問的。

“我不會放棄的。”方瓊的話語擲地有聲，“這個世界上，我真正無法放手的，就是我的舞蹈。如果想讓我放棄它，除非殺了我。除此以外，沒有什麽比它更加重要的了。”

方瓊的話說完，房間裏有一時的寂靜。

京城裏的四合院大多數都是老建築了，方瓊和唐可欣坐在房子裏，隐約還能夠聽見從外面傳進來的人聲。大人的或者小孩的，聊着天，打着招呼或者匆匆路過的，那些都是胡同裏來往的人。方瓊住的這家，今天的房東一家全都外出旅游去了，倒安靜的很。

“連喬樂生也能放棄嗎？”良久，唐可欣才說出了這句話。此時的她已經完全沒了針鋒相對的氣勢，眼神中也是有着一些說不清的茫然。

方瓊的眼神、說的話、做的事情，特別是那種毫無疑問的對待舞蹈的執着，讓她一下子就迷茫了起來。

曾幾何時，她也有過這樣的想法。但也忘記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些東西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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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瓊：“我跟他已經分手過了，你不知道嗎？”

唐可欣：“咦？”她真的完全不知道。

回想一下，那天的喬樂生沒接到方瓊，回去的時候看起來心情非常不好，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因為她自己也很生氣，結果就是跟喬樂生吵了起來，後來和好了，也依舊不知道喬樂生和方瓊之間到底都發生了什麽。

方瓊見唐可欣這個表情，挑起了一邊的眉毛，輕笑着說：“你這個小三當的可真是不稱職，我跟喬樂生分手了的這件事情，都已經過去好多天了，你竟然都還不知道。這樣的話，你該如何轉正？”

對于唐可欣，方瓊的态度一直都是無視，但唐可欣自己跑到了她面前來，她說的話卻也不客氣。畢竟在她來看，你在知道對方有情侶的情況下，還自己貼過來當三，那就不要怕被人說了。

小三都當了，不如就當的坦蕩點對不對？被人罵你就受着，別指望小三真愛論這一套，自欺欺人罷了，還讓人更加看不起。

唐可欣本來都快忘了自己剛跟方瓊照面的時候就被隐晦指過是小三，現在更是把話說的直白，讓唐可欣的臉上是紅一陣白一陣，看的方瓊直笑。覺得唐可欣這個小三當的還是臉皮沒有練到家，當了三還想藏着掖着不給人說，那真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平時的唐可欣，在被人這麽指着鼻子說了之後，定然是會跳起來跟對方好好的撕一撕，但此時她卻完全升不起這樣的念頭，心裏甚至是有些說不清的自我厭惡。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她們兩個都在舞團裏的時候，她總是會被方瓊壓下一頭來。

“既然你們已經分手了，”唐可欣猛的站了起來，眼睛盯着地上，不願意再看方瓊，就好像是她內心所希望的，讓方瓊不要看着自己，她的話說的極快，“那我也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告辭。”

說完唐可欣轉身就走，細細的高跟鞋踩的咚咚響。只是她的手還沒有搭在門上，方瓊就出了聲：“等等。”

唐可欣反射性的停了下來，不知道方瓊喊住自己是要做什麽。

方瓊也從椅子上坐了起來，說：“你沒話說了，我卻想起來，有些話要跟你說。”

“不管你以前跟喬樂生在一起的這件事情，有多麽的對不起我，我都已經不想追究了，你們兩個想幹嘛就幹嘛去。秀恩愛還是結婚辦酒宴都随便，只是有一點我要說清楚。”

“你們兩個可以不要臉的在一起，我卻不願意跟有對象的男人糾糾纏纏。之前住院的時候也沒見喬樂生有多關心我，跟他分手之後這幾天，倒是電話鮮花不斷。你現在怎麽說也該是從小三升為正室了，那就好好的管一管你男人。”

“一個男人如此牽牽扯扯，難看的很，分都分了還拎不清。哦對了，”方瓊頓了一下，唇角勾了一下，看着有些壞壞的感覺，“喬樂生的保密能力似乎很不錯，你還這麽久都不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了的消息，說不定要被扶正的人不是你？”

“我記得你很想超過我的，看你一直這個樣子，不知道你的舞現在還跳的有以前好嗎？”

唐可欣覺得自己的內心，被方瓊的話語刺的都疼痛到麻木了，眼眶裏一點點的積滿了淚水，但她不想在方瓊的面前哭出來，她只是背對着方瓊，用有些變調了的聲音說，“孟思雨……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嘴巴竟然這麽毒。”

言畢，唐可欣摔門而出。

摔門的聲音很大，震的整個房子好像都抖了一下。方瓊看着被摔上的門，良久擡起手來摸了一下自己的鬓角，道：“……好像把人給說哭了。”

以前的孟思雨是一個比較沉默的人，也确實不太會說話，但現在站在這裏的是方瓊，而不是孟思雨。

所以她真的嘴巴很毒嗎？明明她說的都是事實而已。她也沒想到唐可欣的心理承受能力竟然這麽低，看看孟思雨記憶中，跟她拼着搶角色的唐可欣，也不是這麽一戳就哭的類型啊？

不過……

大概是唐可欣還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吧？

可那又如何？做了的事情就是做了，既然已經做了，就要承擔做了之後的後果。她現在其實是有些期待唐可欣回去之後，會跟喬樂生之間發生什麽不得不說的故事的。

只是在那之前……

“還是去改名吧。”

……

關于想要改名的這件事情，方瓊已經想了一段時間了。

以前的時候沒人看得見她，也沒人喊她的名字，只有她自己在無盡的歲月中，不停的告訴自己，她叫方瓊——這個她給自己起的名字——以此來不讓自己迷失到忘記，她想确定自己的存在。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體，她非常珍惜這樣的感覺。

她現在是孟思雨，但也是方瓊，她們已經變成了不可分割的同一個人。

她會完成孟思雨的心願，因為這是她擁有身體的代價，但她也想要活出自己來。所以，改名是第一步。

反正孟思雨原本就無親無故，名字也是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院子阿姨随便起的，現在想要改名字，也沒有誰會跑出來反對。

于是想到就做，方瓊翻出來孟思雨的各項證件就這麽出門了。

改名的事情不是非常麻煩，只是要寫一些申請，開一些證明，而且方瓊的戶口所在地也很近，整套辦下來也不過是幾天的事情。

然後她的各類證件名字全部都變成了方瓊。

心情不錯的方瓊回到家裏，才走近胡同，還沒進四合院，就發現了一輛看起來非常眼熟的轎車，而喬樂生就靠着轎車站着，低着頭抽着煙，而在他的腳邊，已經堆積了不少根煙頭。

該怎麽說呢？

還真是陰魂不散吧？

雖然不想看見喬樂生和唐可欣這兩個人，但當麻煩找上門來的時候，方瓊卻是一點兒都不怕的。若是超過了她的底線，她可不會管這人世間的道德和法律，會做出些什麽事情就不一定了。

不過人類都很脆弱，她也珍惜作為人活着的感覺，如果可以，她還是不希望做出些不可收拾的事情來。

方瓊在胡同邊上略微站了會，那邊的喬樂生擡眼就看見了她。

把手中的煙頭一扔，喬樂生黑着臉來到了方瓊的跟前停住，壓着嗓子說：“你到底跟可欣說了什麽？！是不是威脅她了？”

“孟思雨！我知道你無法放開我，但你這樣真是太卑鄙了！你都威脅了她什麽？信不信我去報警？”

方瓊慢悠悠的低頭，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新的身份證，擡起來說：“我現在改名叫方瓊了，別喊錯。”

“還有，你說唐可欣要跟你分手？”方瓊的臉上露出笑來，姿态一如既往的優雅，輕輕吐聲，“這真是一個好消息。”

面對別人的時候，其實方瓊還是很有禮貌的，但是對待喬樂生和唐可欣，那真是特別自然的就變成了毒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