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車禍效應

林樹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醫院的，因為小腿打了石膏的關系她開車過來的時候整個膝蓋都磨紅了，但她竟然連一點痛苦都感受不到。

荒誕的愛情電影裏曾經演過，那種情感上的痛楚超越身體痛苦之後，身體所受到的傷害就完全可以被忽略，姜姜稱之為感性淩駕理智。她沒想到她活到二十六歲，竟然真的有了這樣的感覺，她想上天若是再給她一個機會，她一定拉住顧一博，拼死拉住。

她站在急救室的外面，腦子裏一片空白，顧一博是個孤兒，他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親戚也零落各方，基本沒什麽聯系，她只能抖抖索索地撥通他助理的電話。

打完電話後她依然是懵逼的，有護士小姐看到她的狼狽樣給了她一杯熱水，她也只是機械性地接過，炙熱的溫度燙在手心，卻沒有一點松開的意思。

護士進進出出，林樹藝想這個人的手機裏怎麽可能只有她一個人的電話號碼呢！他如今已不是當年那個自尊要強到掩飾一切的顧一博，分分鐘千萬元上下的上市公司老板，怎麽可能只有她一個人的電話！

助理來的時候她已經蹲麻了，他和她說了話她也沒聽清楚，只看到他匆匆離去的背影，然後沒過過長時間又來了，手上是大大小小的單子，除此之外，還有一支手機，陳舊得簡直可以被陳列在博物館裏。

即便是她大學的時候，她也沒用過這麽搓比的手機，林大小姐向來走在時尚的前列，不是最好最新的不用，這樣的她從沒有用過，但她卻見過人用。

這是顧一博大學時候用的手機，她曾經無數次吐槽過他的手機，難為他到現在還保留着，也是長情。

有些不習慣地打開手機，按了好幾下才找到通訊錄，也确實……只有她一個人，也不知道保留這個有什麽意義。

助理說了些什麽又離開了，大概等到天光漸亮她才理智漸漸回籠，這個時候正好手術室的門打開了，醫生有些疲憊地從裏面出來，她一把沖上去，連腿都不僵直了。

“手術很成功……只要二十四小時醒過來，病人就沒有生命危險。”醫生沉穩的聲音響在耳邊堪比梵音，聽到這句話她的整個心神都放松了下來，然後……就暈了過去。

她想，只要人還活着，這比什麽都重要。

**

姜芷從沒想到再見到阿藝會是在醫院的病房裏，某個號稱在外地的女子此刻正躺在床上裝鹌鹑，而另一個……躺在床上還沒醒來。

若非她隔天再打了個電話正好被護士小姐接到，她可能現在還被蒙在鼓裏，這兩人會不會太能折騰了點，這是雙雙躺着進醫院啊！特別是知道某只已經出過一次小型車禍的時候，她的心情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來形容了。

這哪是談戀愛啊！這分明是在談生命啊！一個賽一個不要命，一個裝殘廢，一個快要變成真殘廢了，搏命都沒這麽拼的。

“說吧，今後你打算怎麽處理啊？”

姜姜氣場大開她安全承受不住啊，她默默扯開被子的一角，偷偷看她：“等……等顧一博醒來。”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說好的戀愛高手呢！遇到真愛就慫了，當初信誓旦旦說要狠虐顧一博，現在虐身虐心都達成了，然而傷敵一萬自損三千，堪稱兩敗俱傷，這何必呢！

“你還喜歡他嗎？”姜芷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雖然她早就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雖然她的初次戀愛時間距現在只有短短兩天，但這并不妨礙她對好朋友的了解。

林樹藝點頭。

“既然喜歡就別折騰了，你看看你現在——睡眠不足，高度疲勞，頭發油黑……你這哪是報複……”分明就是自虐啊！

林樹藝默默低下了頭，用手機照自己，然後可憐巴巴地擡頭：“真的有這麽糟糕嗎？”她只是昨天晚上暈過去了而已。

姜芷冷酷無情地點頭宣判：“你先收拾一下自己，我給你出去買點東西吃。”走到門口，她有記起了白助理的囑托：“哦對了，白助理讓我跟你說，若是顧一博醒了就立刻通知他，他先回公司處理事務了。”

看到姜芷離開，林樹藝臉上讨好的笑容收了起來，她只是怕姜姜擔心。姜姜說得沒錯，她确實……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林樹藝笑笑，然後下床穿鞋一路詢問到了顧一博的病房外。

她似乎從沒這麽無害的他，印象中他不管有錢沒錢從來都是一副鋒芒畢露的樣子，配上他的美貌，對她而言堪比罂粟，上瘾過後，再難戒掉。

承認吧，從他開口說結婚的那一個剎那，你就沒想過除了在一起結婚外的任何可能，時間流轉，不管中間風雨彩虹，她竟然真的一頭撞死在這棵鐵樹上了，頭破血流，依然初心不改。

她擡手掩住自己通紅的眼睛，恨恨地想：老娘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是個這麽長情的girl！所以顧一博你趕緊醒過來，老娘還等着嫁給你呢！不然……

就像是心有靈犀一樣，她都要以為是上帝試了魔法，就在那個瞬間，她透過指縫看到了病床上睜着一只眼睛看她的顧一博。

“醫生——”走廊上路過的人回頭，想這麽漂亮的女孩子竟然叫得這般凄厲，莫不是喜歡的男人出事了？

姜芷走出粥店的時候接到了謝有歌的電話，她一手提着粥一手提着包，手機只能将将湊在耳邊：“有歌，我在醫院門口，等我進去了再說。”

然後她還沒等電話挂掉，她的手臂就被人大力地拉扯了一下，她往後重心立刻不穩眼看着就要倒地，她還沒想到先護臉還是先護粥就被人扶住了肩膀，面前一陣汽車急速駛過帶來的勁風。

“姑娘，走路要看路，不要邊講電話邊走路，我可不想我的手術桌上又出現一位漂亮的姑娘！”顯然熱心幫助的人是個醫生。

姜芷立刻回神，掙脫肩膀的束縛，道歉：“對不起……不對，是謝謝你，以後不會了。”

然而這個時候她手中的電話還沒有挂，自家男友的聲音準确無誤地響起：“阿芷？阿芷？你怎麽了？怎麽會有男人的聲音？”豈可修，不是說是醫院嗎，怎麽還有二流子說什麽漂亮的姑娘！

→_→謝老板，你的選擇性聽力很要命啊！

這話讓她怎麽說呢！她擡眼看了看面前的男醫生，有些歉疚地轉身，解釋清楚才挂了電話：“真的不好意思，我要去看朋友，就先失陪了。”

然後看着綠燈直接閃人，有個醋勁很大的男朋友真是一種甜蜜的負擔。

男醫生挑了挑眉，轉身進了粥店，剛剛做了個大手術，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吧，這年頭美女都有男朋友，醫生這個職業真是要命。

姜芷提着粥回到病房果然沒有看到阿藝，想來也是去看顧一博了，問了護士小姐到了頂層果然看到病房裏熟悉的身影，而且……顧一博好像已經醒了。

她有些猶豫要不要進去，提着粥她猶豫了三分鐘，還是轉身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她也還沒吃飯呢，一大早接到電話跟吓脫了魂似的往醫院跑，現在安定下來，她的肚子果然還是叫嚣了。

将包包放在旁邊的椅子上，姜芷從紙袋中拿出一份皮蛋瘦肉粥，找出送的一次性勺子吃了起來。唔，醫院附近的粥還真挺好吃的，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她太餓了覺得什麽都很好吃。

“我們又見面了！打電話過馬路小姐！”爽朗的聲音響起，姜芷習慣性擡頭……又看到救命恩人了。

不過你的前綴是怎麽個回事，不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打電話過馬路好不好！

“不是說醫生都很忙的嗎？玩忽職守真的沒問題嗎？還有，我不叫打電話過馬路小姐！”

男人十分不客氣地坐在椅子上，不過中間有她的包包占地，他也只能坐在了她隔壁的隔壁：“你怎麽知道我是醫生？我又沒穿白大褂，我說是醫生你就信了，小姑娘這麽天真很容易被人騙啊！還有，你不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只能這麽叫你了，打電話過馬路小姐！”

理由充分得欠揍！

姜芷吸了吸鼻子，想你身上濃重的消毒水味道怎麽都掩蓋不住，不是醫生難道是清潔工嗎？

“你是不是醫生跟我有什麽關系？”然後繼續填飽五髒廟。

男人剛要開口，旁邊正好有護士小姐匆匆過來，喊了聲：“趙醫生，608號房的病人！”

……被人當年戳穿身份，趙醫生也不尴尬，沖她笑了笑就跟着護士小姐離開了。

姜芷……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