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輕羽金箭

郡主歸寧後的第二日，齊瑀也要離開了。

這次齊婉沒有遲到，一早就站在送行的隊伍最前面，衆人十分欣慰，自安和郡主出嫁之後，他們的二格格長大了不少。

衛君銘還是和齊瑀同行。

關于衛君銘，在郡主出嫁之後，百無聊賴的齊婉纏着齊瑀給她講衛君銘的故事。那些戰場殺敵以一擋百的故事自是不必多說，齊婉感興趣的是那神秘的将軍夫人。

“哥哥見過将軍夫人嗎？”

“不曾見過。”

“将軍夫人難道不是和将軍一同在邊疆鎮守嗎？”

“非也，将軍夫人居于皇城的鎮遠将軍府裏。”

“啊，那麽他們豈不是一年也見不到彼此幾次嗎？那将軍有孩子了嗎？”

“沒有。衛将軍很少回皇城來，所以他們夫婦二人見面的機會少得可憐，不曾有過孩子。”

“那将軍夫人豈不是很可憐”齊婉開始同情起她來。

記得曾經聽說過，将軍夫人名楊琳，是楊副将的女兒。楊将軍曾是衛老将軍的屬下，衛老将軍病逝後，先皇将調動鎮遠軍的兵符一分為二，一半交給了衛君銘，一半交給了楊副将。後來當時還是太子的順平皇帝為兩家牽線，衛君銘迎娶了楊副将的女兒楊琳，楊家軍和衛家軍合二為一，兵符名義上分為兩半，實際上都在衛君銘的掌控下。

楊琳還有個兄長，名楊柳，是衛君銘的貼身侍衛，精通醫術，頗受衛君銘信賴。

長大一歲的齊婉已經能參悟這場婚姻背後的利益關系了，一切都是以皇室的利益為條件的，必要時莫說是一場姻緣了，連性命都是可以随意犧牲的。

遙望那金碧輝煌的宮牆，只覺得是金子做成的鳥籠，在鳥籠裏沒人是真的快活的。

所以齊婉不怨衛君銘了，他也是身不由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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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格格。”說話的人正是楊柳，“二格格，這是将軍讓屬下交給您的。”說着，楊柳遞上一支箭來。

那箭和尋常的銀箭不同，拿在手裏，重量和竹箭相似，箭羽是雪白的輕羽，箭尖是純金打造的，比一般的弓箭短了兩寸，所以箭尖也縮小了許多，使得箭身能保持很好的平衡。

一看便知，這支箭是專門為齊婉打造的，和她的輕弓正好相配。

齊婉收了金箭，擡眼望向正騎着烏黑駿馬的衛君銘，他還是包裹在一身墨色中，齊瑀跟她解釋過，墨色是能遮蓋住血色又不被混染的顏色，墨色之下，看不見傷，是以習武之人多穿墨黑之色。

這話讓齊婉聽了忍不住心疼。初次見他的時候，他也是一身墨色，那時候他只有十八歲，那樣的年紀，活在這皇城裏的男子都還是和女子一樣保養得細皮嫩肉的，他卻背負着槍林箭雨在邊遠的大漠上為了這些人的安逸生活而厮殺。

衛君銘注意到了齊婉的目光，看到她手裏的金箭，知道她輕啓的朱唇想要說的是謝謝，但是那眼神裏流露出的心疼又是怎麽回事？

他有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眼神了？怕是從他娘親不在了之後，他再也沒見過了。在別人眼中，他是高高在上的戰神，別人看他的眼神裏只有敬畏，部下看他的眼神裏只有順從，這一絲心疼，像是一把軟刀，撕開了他自我保護的面具和僞裝。

衛君銘皺眉，努力擠出一絲微笑來，就不再去看齊婉，等隊伍整裝好後就頭也不回得離開了。

千言萬語化作陣陣馬蹄聲，帶走的，留下的，都暧昧在揚起的煙塵中，升升浮浮聚了又散。

送別了齊瑀，齊婉的生活真正無聊了起來。

齊瑀走後，齊姎總是來西院找齊婉，齊姎畢竟還小，東院裏一下子少了兩個人讓她很不适應，于是越發纏着她的二姐姐了。

于是西院裏總有這樣的畫面，齊婉在一絲不茍得擦拭自己的輕弓和金箭，齊姎在專心致志得喂小兔子白菜葉。

“二姐姐，你看，墨銘真喜歡吃白菜，一旁的胡蘿蔔它一口都不吃呢。”

齊婉探過頭來，嘴角含笑，“那時當然了，衛君衛将軍說的話定不會有假。”

“衛将軍？是衛将軍讓用白菜喂墨銘的嗎？”

“可不是嘛。”翠意搶答道，“衛将軍板着一張臉說，‘你可以試試喂它白菜，它應該就理人了’，本來呀是一句體貼的話，從衛将軍嘴裏說出來，倒像是軍隊裏不可抗的軍令了！”

齊婉用輕弓輕輕敲了翠意一下，“你怪會在背後說胡話的，早知道應該讓你跟着世子哥哥一起走，去見識見識什麽叫真正的軍令，省的你在這瞎編排人。”

“三格格，您瞧瞧，每次我一說衛将軍那裏不好，我們格格就兇我。”

“二姐姐已經及笄了，這個這個古人怎麽說的來着，思春？思春哎呀！”齊姎還沒說完，齊婉就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揚手做要打人的架勢，吓得齊姎滿屋子亂跑。

翠意和翠靈都護着齊姎，齊婉跟在後面追着，一時間倒是玩了起來，西院難得傳出了歡聲笑語。

聽到齊婉那邊的歡笑聲，張側妃的臉上也露出了自郡主出嫁之後難得的笑容來。

“玉蘭，一會去和三格格說，讓她留在這裏一同用膳吧，去把李側妃也請來，省得她在東院怪冷清的。”

“是，奴婢這就命人去。”

“玉蘭呀，我琢磨着，婉兒也及笄了，要不給她招個上門女婿吧，省的她在別人家淨闖禍給別人添亂。”

玉蘭含笑，“娘娘，您這是舍不得二格格呢，平時看你那麽嚴厲，這寵起孩子來，李側妃娘娘都不及您一半呢。”

張側妃自知玉蘭講的是事實，也不辯解，她就是舍不得女兒，生怕齊婉嫁人之後受氣受怨，倒不如養在自己眼前的好。

要是今年齊婉也出嫁了，這王府裏可就只剩下齊姎一個孩子，而齊姎早晚也是要出嫁的，早知這樣，當初真應該再生個兒子，等老了也好享受一下兒孫滿堂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