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八個故事(完)
諸父諸母會告諸盼兒,都是吳廣言慫恿的。
他在想要找諸盼兒的麻煩的時候,才發現諸盼兒現在的生活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他以為的在離婚後會生活艱難的諸盼兒,竟然開了公司,還在網上小有名氣?
不是說諸盼兒只是在當保姆嗎?開家政公司跟當保姆根本就是天差地別吧?吳廣言在網上查到諸盼兒的情況之後,就覺得眼下這一切難以忍受。
諸盼兒把他害的那麽慘,憑什麽還過的這麽潇灑?憑什麽竟然能做出連他都做不出的事業?
吳廣言看到諸盼兒的情況之後,就想毀了這一切,而他最想想到的能毀了諸盼兒的人,毫無疑問就是諸盼兒的父母。
諸盼兒對自己的父母言聽計從,從諸盼兒的父母入手,他說不定還能讓諸盼兒跟自己複婚……吳廣言一開始抱着這樣的念頭,很快卻發現自己想錯了,他入獄五年,諸盼兒竟然從沒回過諸家,分明就是不想跟父母聯系了!
更讓他覺得生氣的是,諸父諸母竟然對諸盼兒的現狀完全不了解,偶爾聽人說起諸盼兒現在過的不錯,也只以為是那些人騙人。
也是,褚健康連電腦都不會用,他哪能知道自己姐姐其實已經在網上小有名氣了?
于是,吳廣言幹脆就給諸父諸母畫了一個大餅,告訴他們諸盼兒現在是大老板了,他們可以讓諸盼兒養他們,然後讓他們去告諸盼兒。
按照吳廣言的想法,只要諸父諸母去告諸盼兒,說諸盼兒不養老,這樣諸盼兒的名聲肯定會變差,別人對他以前的事情也不會太計較,而且諸盼兒的性格他是知道的,發現諸父諸母要告她,她多半會害怕會不敢上法庭,然後跑回來,到時候就自投羅網了!
他去省城就算找的到諸盼兒的公司,也不能把諸盼兒怎麽樣,等諸盼兒回到村子裏就不一樣了!
吳廣言當初曾經幹過囚禁諸盼兒的事情,現在也不介意再幹一次。
然而,事情卻并沒有像吳廣言期待的那樣發展,諸父諸母簡直就是傻的,他們竟然在告諸盼兒的時候提出了那麽離譜的要求!
要是單單要每個月三千的贍養費也就罷了,他們竟然還要諸盼兒給褚健康買房子!這些人都是不長腦子的嗎?
吳廣言發現這一點的時候,簡直恨不得給諸父諸母幾巴掌把他們打醒,不過很快,他卻又發現這其實也不是什麽壞事。
諸盼兒和諸父諸母關系不好,這會兒所有人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吳廣言站在法院的門口,等着諸盼兒出來。
他出獄有些日子了,頭發不像一開始那麽短,卻也還沒養出合适的發型來,臉上還有在監獄裏從別人身上學來的彪悍氣息,倒是完全沒有以前的斯文了:“盼兒,好久不見。”
諸盼兒看了一眼吳廣言,一句話都沒說,葉律師倒是擔心地看了她一眼。
“葉姐,我沒事,你先走吧。”諸盼兒朝着葉律師笑了笑,剛看到吳廣言的時候她被驚了驚,不過現在冷靜下來之後,卻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害怕。
現在她已經不是吳廣言的妻子,吳廣言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傷害她。
葉律師也知道這裏人來人往的,吳廣言不可能真的做什麽,對着諸盼兒點了點頭就離開了這裏——她的車子停在後面,她還要去開車。
“盼兒,你真的那麽絕情?”吳廣言看着諸盼兒。
諸盼兒根本就不理會吳廣言,飛快地往前走去。
她這樣的行為跟吳廣言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吳廣言看到她離開,反倒是有些急了,追了上去:“諸盼兒,雲雲呢?她是我的女兒,你不能不讓她見我!”
諸盼兒已經進了一輛車子,絕塵而去了。
吳廣言記下車子的車牌號碼,目光閃了閃,最終定格成痛恨。
諸盼兒進了車子之後,就發動了汽車,然後往前開去,她開的很慢,過了一會兒又停下了,然後就看向身邊的穆淩:“我好像不怕他了。”
“恭喜。”穆淩道。
諸盼兒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滿是慶幸:“希望他以後別來找我了。”
“我覺得這很難。”穆淩看向了諸盼兒,一般人就算家暴,也不會下吳廣言那麽重的手,她總覺得吳廣言這人有問題。
而之前吳廣言看着諸盼兒的目光無疑證明了這一點——當時吳廣言的眼神,根本就是不懷好意的。
諸盼兒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他還想幹什麽?”
“不管他還想幹什麽,我都會幫你看着。”穆淩道,她會盯緊了吳廣言,不讓吳廣言有機會傷人。
吳廣言當然不可能就這樣放過了諸盼兒,事實上,他已經想好要怎麽對付諸盼兒了。
吳廣言這個年紀的人,放在城裏大多都是獨生子女,但在他們這邊鄉下,家裏像他家一樣只有一個孩子的非常少見。
先生了女兒的人家,肯定千方百計也要生個兒子,就算已經生了兒子的,他們也會還想再要個兒子,畢竟如果只有一個兒子,那還是不夠保險的,要是出個意外他們不就絕後了嗎?
因為有着這樣的想法,很多家庭都有三四個子女,他們越生越窮,越窮越生,然後一開始還驕傲家裏兒子多,後來卻發現兒子太多讓他們負擔很重,甚至于根本沒錢給兒子娶老婆……
吳廣言找到了附近村裏一個快四十歲的老光棍,這個老光棍父母早逝,留下了兩個弟弟,他辛辛苦苦地把弟弟拉扯大,一開始還琢磨着要娶個媳婦幫襯下,後來才發現自己想多了。
沒有可以幫着幹活的父母,反倒有兩個拖油瓶一樣的弟弟,本身還拿不出彩禮來,誰願意嫁給他?
他沒娶到老婆,現在他弟弟也娶不到,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願意做很多铤而走險的事情。
“我這裏有一樁生意,你願意幹不?”吳廣言開門見山地問道。
“什麽生意?”那老光棍擡起眼皮看了吳廣言一眼,無精打采地問道。
“你要是幹好了,我就給你五十萬。”吳廣言沒說自己要讓對方幹什麽,只是把酬金說了出來,而那個人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這人已經絕了自己娶老婆的念頭了,就想花錢給自己弟弟娶個老婆,把家裏的香火傳下去,而五十萬足夠了。
吳廣言和這人的對話,都呈現在了諸盼兒面前。
以前穆淩就跟諸盼兒說過,她有東西可以一直看着吳家人,但諸盼兒之前并不知道穆淩說的是什麽,現在才知道原來穆淩的手裏有一面可以随時觀察別人的鏡子。
這鏡子真的很神奇!
當然,諸盼兒一開始感慨了一下鏡子的神奇,很快就沒空想這個了,因為她聽到了吳廣言說的話。
吳廣言……想讓那個老光棍撞死自己。
穆淩直到吳廣言從那個老光棍那裏離開,才把鏡子收起來。
諸盼兒跟之前的梁雪霏不一樣,她一開始有些過于自卑,為了讓她能自強自立,穆淩盡量讓她依靠自己的雙手獲得成功,而不是依賴自己。
她遇到梁雪霏的時候盡量不出現打擾梁雪霏的生活,遇到諸盼兒的時候則是想盡辦法讓對方立起來,為着這個,她給諸盼兒吃了很多名貴的藥,卻不曾給過諸盼兒其他經濟上的援助。
要是她不讓諸盼兒自己立起來,而是一開始就給諸盼兒錢,或者拿着鏡子給諸盼兒,讓諸盼兒可以知道所有的一切,指不定到現在諸盼兒還會一直一副驚魂未定戰戰兢兢的樣子。
之前穆淩從未将千裏鏡拿出來給諸盼兒看過,但她現在拿出來了,這一方面是因為諸盼兒現在已經獲得了改變,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吳廣言這人着實有些可怕。
“要是我死了,會怎麽樣?”諸盼兒想到自己剛才看到的畫面聽到的話,臉色蒼白。
“雲雲畢竟是吳廣言的女兒,監護權應該會落到吳廣言的手裏,你父母跟你關系不好,你又沒有其他親人,你的公司……”穆淩微微勾起嘴角。
諸盼兒的公司,按理應該是吳雲雲和諸父諸母分別繼承的,鑒于諸父諸母之前還跟她打了官司,他們本身也不懂這些只知道要錢,說不定最後她的公司就被吳廣言給接手了。
想到這麽一個可能,諸盼兒只覺得異常惡心,忍不住想要作嘔。
“他已經想要弄死你了,你最好快點把他弄死。”穆淩道,她曾經自己“審判”了自己的丈夫,還有名義上的兒子孫子,對于弄死吳廣言倒是沒什麽抵觸,事實上,要不是她不能殺人,當初吳廣言差點把諸盼兒打死,還用腳踹吳雲雲的時候,她就把吳廣言弄死了。
“什麽?”諸盼兒被吓了一跳,怎麽都沒想到諸盼兒竟然能這樣輕描淡寫地把殺人的事情說出來。
那可是殺人!這輩子最多也就殺過雞的諸盼兒根本不敢去想這樣的事情。
“不這樣,你又要怎麽辦?”穆淩問道。
“能不能讓他去坐牢?他要殺我,要是沒殺成就是謀殺未遂……”諸盼兒道。
“那就先看着吧。”穆淩也沒有強求,諸盼兒是個很普通的的小姑娘,讓她殺人什麽的,也确實難為她了。
吳廣言在在法院見過諸盼兒一次之後,又特地去了省城,然後找到了諸盼兒的公司,在旁邊租了個小房子開始觀察諸盼兒的行蹤。
諸盼兒的公司現在已經有不少人了,其中還有好幾個沒了家的中年婦女,這讓他們公司即便在過年的時候,也有足夠的鐘點工可以去幹活,諸盼兒自己也就幾乎完全不需要在忙得時候親自上陣了。
正因為這樣,她上下班非常準時,一般早上七點把吳雲雲送到小學之後,她就會去上班,然後又在吳雲雲放學的時候離開公司去接吳雲雲,接着母女兩個就一起去買菜,再一起回家做飯。
觀察了一段時間,吳廣言就對諸盼兒的行蹤非常了解了,也是這個時候,他發現了一件讓他難受的事情——竟然還有人追求諸盼兒。
諸盼兒當然是有追求者的,她雖然離異有孩,但年紀不大長得漂亮,還自己開了個公司,條件不算差,這幾年來也就一直不缺追求者,說起來,要不是因為她不想再談感情,恐怕早就可以嫁人了。
只是她不想談感情,別人卻是想跟她談的,最近就有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一直在追諸盼兒。
吳廣言看到竟然有人追諸盼兒,眼裏的怒意幾乎無法抹去。
諸盼兒,怎麽能找別人?
吳廣言是把諸盼兒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的,正因為這樣,他見不得諸盼兒在離開自己之後過的反而好了,更見不得諸盼兒跟別人在一起。
下午四點,諸盼兒就開始做這一天的總結,準備去接吳雲雲了,而這個時候,穆淩找到了她:“他們打算要撞你了。”
諸盼兒這些日子已經去找過葉律師了,問葉律師吳廣言想要對她不利她該怎麽辦,然而葉律師并不能給出合适的建議,她也就只能暫且将這事放在一邊,然後閑下來的時候想想對策。
結果她還沒有想到對策,吳廣言竟然就要動手了。
“我今天不開車回家了。”諸盼兒道。
“你打算一直躲着?”穆淩好奇地看着諸盼兒。
諸盼兒咬了咬牙:“不這樣又能怎麽辦?我也想殺了吳廣言,這樣我就誰都不用怕了,可是,我不能讓雲雲有個殺人的媽媽。”
諸盼兒一直都不是什麽果決的人,要不然也不會一直被父母壓榨,但吳廣言殺了她,這卻也讓她難以忍受,要是她死了,雲雲沒了母親會變成什麽樣子?
但她确實沒有可以阻止吳廣言的辦法。
“你出去開車吧,如果吳廣言真的對你動手,我會幫你。”穆淩道,然後看了一眼手上的鏡子。
諸盼兒雖然還沒買房子,租的房子卻已經換過了,現在住在市區,她的公司同樣也在市區,因此她來來回回都是在市區的道路上。
在有限速的市區道路上想要撞死一個人,特別是一個開汽車的人當然是不容易的,為了更像是一個意外,吳廣言就一直在事故将要發生的現場等着,等着到時候給那個光棍下指示讓人從旁邊的道路上沖出去好撞到諸盼兒車子的側面,将駕駛座上的諸盼兒撞死。
那是諸盼兒離開公司一公裏左右的一個路口,這條路是新修的,一共六車道,因而平常沒有堵車,人也少……
諸盼兒開着車子按照自己以往的速度前進,握着方向盤的手止不住地顫抖。知道前面有危險等着自己還要開車前進,這樣的心理壓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勻速行駛別慌,等下快到前面那個路口的時候就剎車。”穆淩道,然後就離開了諸盼兒的車子。
穆淩就這麽走了,諸盼兒的一顆心都懸了起來,等到了那個路口的時候,她果然看到旁邊有一輛車子竄了出來。
她早就準備好踩剎車了,這時候理所當然地就踩了下去,那輛小卡車撞了過來,最終卻從她的車前開了過去撞在了花壇裏。
諸盼兒僵在原地,看着那輛卡車碾過的地方臉色煞白。
那輛卡車沒有撞到她,但撞到吳廣言了,還從吳廣言的下半身碾了過去。
暗紅色的血液撒了一路,諸盼兒下意識地捂住嘴巴吐了起來。
事情還要從一分鐘前說起,吳廣言是計算過諸盼兒的開車速度的,也算好了自己找的那個人什麽時候開出去能正好把諸盼兒撞死。
當然,沒把諸盼兒撞死也沒關系,到時候最多也就是賠點錢,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甚至保險公司就能賠……而且如果是把諸盼兒撞得半身不遂之類,說不定他還能把諸盼兒弄到家裏去“養着”。
這樣的設想讓吳廣言覺得異常興奮,他撥通了那個老光棍的電話,遠遠地看到諸盼兒來了,就讓那個開小卡車的老光棍可以提速把卡車開出來了!
為了能确保到時候卡車撞人的時候有足夠的沖擊力,是停的有點遠的,吳廣言躲在旁邊的一條弄堂裏,看到兩輛車子都在往路口開去,不可避免地激動起來。
一個人非常亢奮的時候總會精神失守,穆淩就是這個時間用了附身,然後控制着躲在旁邊小巷裏的吳廣言跑到了大街上。
吳廣言莫名其妙地一陣恍惚,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就已經站在大街上了,而不遠處,他給那個老光棍錢讓對方買的二手車正朝他沖過來……
市區又發生了一場車禍,一個三十來歲的成年男子被撞成重傷,肇事車輛甚至還從這人的身上碾了過去。
這一開始并沒有引起什麽波瀾,畢竟這個路口是有個攝像頭的,按照攝像頭裏看到的畫面來看,不管是肇事司機還是受害者都有錯。
肇事司機速度太快還超重,剎車還除了問題,所以才會撞到人,受害者呢?他突然從一條小巷裏跑出來,簡直就像是想要自殺一樣,是自己跑去車輪子底下的。
當然,鑒于肇事司機駕駛着機動車,而且他确實有着不小的錯誤,最後肇事司機被要求付大部分的責任,甚至承擔受害者半數的醫療費。
受害者被超重的卡車碾了過去,下半身徹底癱瘓,內髒大出血,能不能救的回來都沒人知道,即便救回來了也要一輩子尋醫問藥,在這樣的情況下,醫藥費的數量絕對是一筆巨款。
很多司機實在沒錢,遇到這種情況只能拖着不賠償,然而這次的肇事司機,他有些與衆不同——他竟然聲稱是受害者讓他撞的!拒絕賠償!
一開始,大家只當是這人開玩笑,畢竟沒有哪個人尋死還會這麽麻煩找個人來撞死自己,然而肇事司機說的時候信誓旦旦的,甚至拿出了很多證據證明事實确實如此。
吳廣言在那個老光棍面前并沒有隐瞞自己身份,因為他知道這個老光棍是絕對不會把自己供出去的。
他不把自己供出去,那就只是一場普通車禍,即便要坐牢也不過是坐幾年,要是他把自己供出來了,那就成了謀殺了,兩個人都沒好果子吃。
然而他怎麽都沒想到,最後這人沒有撞到諸盼兒,反而撞到了自己……
這麽一來,情況就截然相反了。
原本只是普通車禍,最後竟然因為這樣的反轉成了大新聞,同時,也有人挖出了吳廣言以前的事情,甚至通過那個老光棍的指認,發現了監控裏原本以為跟這次的事情完全無關的一輛車子,确實是諸盼兒的。
吳廣言想要弄死諸盼兒,結果自己被撞了?
沒人知道吳廣言那時候為什麽會突然跑出去,但很多人都覺得這應該是報應,吳廣言做虐太多的報應。
諸盼兒的知名度又增加了,吳廣言的問題也解決了,甚至吳廣言面臨着謀殺罪的起訴,但諸盼兒卻高興不起來,因為那場車禍之後,穆淩就不見了。
吳廣言最終沒死,但下半身已經完全沒用甚至排洩器官都是通過手術重新做的,他以後連坐起來都難恐怕要一直躺着,還要一直有人伺候,即便不坐牢都注定痛苦一生。
諸盼兒聽到這個消息心情異常複雜,她去看過吳廣言一次,想看看穆淩是不是在那裏,然而最終什麽都沒有發現。
自那之後,她就更恨吳廣言了。
吳廣言如果不想着要殺她,哪怕只是最後關頭放棄,穆淩說不定也不會突然消失。
諸盼兒只能一遍遍地告訴自己,穆淩肯定是幫完自己離開了,才會突然消失,而為了幫穆淩祈福,她開始幫越來越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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