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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舒茵現在清醒一點,仔細聽會聽出他的聲音有些微微發抖。似乎這句話的背後藏着他無數未敢宣之于口的疑問,帶着緊張與懇求。也就只敢借着醉意,在這溫存的時刻将自己的脆弱展示在她的面前。
可是舒茵真的太累了,她甚至都沒有力氣說話,只有眼中一閃而過的遲疑。而這份遲疑被林璟行敏銳的捕捉到,頃刻間就像是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即使在溫熱的水裏,他還是覺得一心口冰冷,全部的激情和熱情散去,唯剩下絕望。
他究竟還需要多久,才能把一個人的心暖熱。他怕他已經沒有過多的熱量,堅持不到終點了。
他的手指劃過她的側臉,眼中再無絲毫的醉意。明亮的眸子此時有點黯淡,原本的山洪海嘯都随着那個眼神最後歸于平靜。
舒茵再次醒來的時候,看着身邊安睡的人有些茫然。怎麽就洗着洗着澡人就變清醒了,又是怎麽就……,然後她又是怎麽被一個醉酒的人抱回來的?
她猛地側過身來,突如其來的不适讓她“嘶”的一聲倒吸了口涼氣。浴缸什麽的真的不可,她全身酸痛怕是被有的地方被磕的淤青了。
舒茵認真的打量着這個呼吸均勻,睡得十分舒服的人,不禁去想——他當時到底醉沒醉啊,他要是沒醉就是故意折騰她。害得她累死累活把人帶回了房間,這比扛一大袋米重多了!
舒茵擡手戳了戳他的臉,林璟行小幅度的動了下,沒醒。
看他睡的越香越不爽,憑什麽受累的都是自己,全身疼的也是自己,他卻能睡的這麽舒服。
“林璟行,你起來。”舒茵邊說,邊用勁搖晃他的胳膊。
任再怎麽困意來襲,也低擋不住外界如此大的幹擾。林璟行嘟囔了一聲,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
他眼睛半睜着,看見是舒茵又把眼睛閉上了。
舒茵:“……”
她咬了咬嘴唇,就在要使出大招時,林璟行忽然啞聲問,“怎麽了。”
他的眼還是沒睜開,睜眼又啞又軟的,舒茵忽然舍不得欺負他了。當然也就那麽一瞬間而已,在為自己讨回公道這件事上是不能心慈手軟的。用正當手段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是必須有的意識。
舒茵清了清嗓子,聽上去讓自己更有氣勢點,“我問你,你之前是不是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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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璟行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所有的困意全部退散。不過他很快的調整呼吸,眼睛仍是沒有睜開,連說話的聲音都還帶着含糊不清,“說什麽呢?”
傻子才會承認,這樣無論發生了什麽,說了什麽話,都可以以醉酒的名義維持最後的體面。
舒茵才不會這麽輕易的相信他,她翻個身仰起頭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問,“你之前是不是裝醉,故意看我忙上忙下累的像狗?”
原來這是問這個,林璟行心裏送了口氣,可是同時他又有點失望。後面那些他在意的事,究竟是她刻意回避還是……
林璟行在心裏長嘆了口氣,随後伸手把人撈進了懷裏,“進來,別凍感冒。”
舒茵這才意識到他們兩個身上都沒穿衣服,剛剛竟沒覺得冷。她輕咳了一聲,“別轉移話題,你還沒回答我。”
林璟行終于睜開眼,眼睛清澈明亮還有剛睡醒後的柔軟。全身十分懶散,不緊不慢道:“我才沒那麽無聊,我裝醉幹什麽?”
“……”這話把舒茵問到了,對啊,他裝醉幹什麽?然而舒茵強撐着,“為了把我當苦力。”
林璟行揉了揉她的頭,帶着哄小孩似的敷衍,“行了,別鬧了,再睡會。”
舒茵還不死心,又問,“那我們是怎麽回到床上的?”
“不記得。”林璟行從善如流道,“喝醉的是我又不是你。”
“……”我那不是昏、睡、過、去、了、嘛。真是好意思說!
林璟行湊過去親了親她,聲音低沉沙啞,“頭疼,再陪我睡會,嗯”他的尾音輕輕上揚,軟軟的讓人的心也跟着軟了。
兩個人再爬起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到底不如年輕的時候。兩人睡多了頭都有點昏昏沉沉的難受,坐在床上緩了半天都沒緩過來。
舒茵爬起來将窗簾拉開,天邊如血的殘陽照出大片赤橙色的火燒雲來,遠處的樹将紅色的天空當做背景,又似乎已經融為了一體。
沒由來的讓人感到悲壯蕭瑟。
她半靠在落地窗前,兩條腿随意的交疊站立着,身上穿着剛剛爬起來時随後拉過的一件浴袍。不經意的看過去,竟發現她好似也和那天那雲成為一體,美的覺得不真實。好像也會随時消失,說散就散。
“喂,是不是睡一覺頭更疼了?”
林璟行充耳不聞,只想将人抓進懷裏,再也跑不掉。事實上他也是這麽做的,身體行動早已快過大腦的意識。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站在了窗前,手緊緊的環住了她的腰肢将人帶進了懷裏。
他的心跳的有些快,且不規律。溫熱的鼻息全年噴灑在舒茵的頸動脈上,讓她的身體不自覺的顫|栗着。舒茵輕輕的推了他一下,小聲的警告道:“別來了,要下去了。”
聲音又輕又柔,就像是一片羽毛飄在了心上,癢的撓人。
“嗯。”林璟行的喉結動了動,嗓子哼出個聲來算是答應,但是人還是緊緊的抱着她沒動。
舒茵忽然敏銳的察覺他似乎心情不太好,“你怎麽了?”
“……”他忽然想把一切美好平靜的假象撕開,一件一件刨根究底的問個清楚。可是話到嘴邊,卻發現那些真相可能是他無法承受的殘忍。
他悲哀的十分不願相信,他林璟行也會有膽怯和懦弱的一天。每天只生活在自己營造的假象中倉皇度日,甚至連問的勇氣都沒有。
“林璟行?”她有些不安的叫他,他似乎陷入泥濘的沼澤中,無力掙紮。這種頹然脆弱的狀态出現在林璟行身上十分奇怪,讓她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出什麽事了?”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林璟行慘然的笑笑。随後用輕松的語氣道:“沒事啊,有點頭暈。”
舒茵不疑有他,那種消極的情緒怎麽會出現在林璟行身上,她一定是太敏感想錯了。随後有些埋怨又無奈道:“都怪你,我現在也很頭疼。”
林璟行攬着她的肩,“走吧,下去吹吹風。”
兩人換好衣服走了出去,花園裏的花草已經衰敗,被園丁用保溫膜蓋好,等待明年開春再次恢複生機。花園中間的噴泉也已經被關閉,倒是放了不少金魚進去,懶洋洋地游來游去,倒是還給這蕭瑟的花園添了些生機。
不遠處滑梯旁站着人,偶爾還能聽見小孩帶着歡樂的笑意,只不過笑聲被刻意壓制。是林行止一家,帶着小孩子在這玩。
林璟行神色黯了黯,“去別的地方走走?”
舒茵卻被遠處的笑聲吸引,伸着脖子望過去,眼睛亮了亮,“是大嫂他們,不過去打聲招呼嗎?”
林璟行有些詫異,大概是他的關系,她向來也和家裏人有些疏遠。此時疑惑的問到:“什麽時候和大嫂關系這麽好了?”
舒茵搖搖頭,這裏風有點大,她緊了緊身上的大衣道:“也不算,也是覺得大嫂人不錯。”
他總是和家人關系不親厚,和他爸見面就吵,他媽媽……與其說把他當兒子,不如說是把他當做一個攀比的工具。大哥……大哥還不錯,不過從小被他媽媽耳濡目染那種不美好的引導下,他也會下意識的堤防。到最後發現他和一家人的關系都如此淡薄,可是此時他卻不排斥阿茵去和他們融入。
融入他這個不算美好,卻是他親人的家庭裏。如果她和他們打成一團,他也會慢慢的融進去的吧。
他們才走過去,林行止便發現了他們,主動道:“也下來啦?”
林璟行颔首,聲音不輕不淡道:“出來透透氣。”
對于他這種冷漠的性子林行止早已習慣,帶着些調侃道:“上了年紀喝點酒睡多了就頭疼,不比以前睡一覺就能補回來。”
要是換做以前,林璟行只會颔首保持沉默,表示聽到了。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麽卻忽然炸了毛,冷哼道:“你年紀大了是你的事,別拉上我。”
林行止愣了下,“你個大男人還怕人提年紀?哎,不是。你正是三十一枝花的最好狀态,不應該驕傲才對麽。”
可憐的大哥又哪會知道,他的情敵是個正正的小鮮肉,心裏酸着呢。
林璟行看着這個哪壺不提提哪壺的人,狠狠瞪了他一眼,背着手往旁邊站了站。
林行止笑了笑,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實在沒辦法,主動走了過去。“我說,你什麽時候能和老爺子心平氣和好好坐着聊聊。”
“是我不想心平氣和嗎?”林璟行一聽就來氣,內心深處還覺得有點委屈,“哪次不是他想法設法找點事罵我。”
這父子倆……一個比一個嘴倔啊。
林行止覺得身為長子,實在是有必要維護一下家族的平穩與團結。“老爺子只是嘴硬心軟,就今天你沒來的時候悄悄往門口看了好幾次。看見你們來了,連和別人說話都心不在焉的。”
林璟行嗤笑,低頭看手指,“得了吧,他那是太久沒罵人了,嘴癢癢想找我練嘴。”
林行止:“……”他沒累死在和兄弟為了財産争得你死我活的路上,反而在維系家庭關系上舉步維艱。
他怎麽就攤上這麽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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