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No.021

雪村道場最近來了個新人。

要說有什麽稀奇的，那便是這個新人是個女性，年齡十二歲上下，據說是道場主雪村的嫡親孫女。

棕色短發看起來毛絨絨的，大大的棕色眸子總是好奇地東張西望，臉倒是長得精致，但是跑來跑去像個野孩子，一點都沒有大家閨秀出塵的氣質。

而且人還很怠惰。

只會在晚飯後到道場內參與練習，白天壓根看不到人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是雪村道場主孫女的原因，雪村默許了她白天不出勤的行為。

多數道場弟子都抱着“不關我的事我沒什麽想法”的心思看待清凜，頂多是迎面走過點頭致意。

少數年紀較輕容易被外界幹擾的師弟們卻偶爾會湊在一起議論，情緒多為不滿，認為毫無組織紀律的清凜對道場的嚴謹風氣有破壞作用，但是又不敢向雪村提出來。只在與清凜偶爾碰面的時候昂着下巴，目不斜視。

怠惰這個詞不太适合清凜。

至少榮升為她的教導者的小次郎并不這麽認為。

此時此刻，天色将将好，微風習習。

春天的氣息已經靠近了，原本光禿禿的地面冒出了些許綠意。

清凜已經習慣了道場後梅林早晨的光芒、微風和氣味。

以及立在她對面輕而易舉就能将她制住的小次郎。

木刀與刀鞘在空中相擊，發出一聲悶響。

清凜握緊刀柄，往上斜劃而去。小次郎輕笑一聲，人影已經閃現後退了好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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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差不多也該選一把合适的刀了吧？”他輕松地一個擰身，人又撲了過來，長刀由上劈下，被清凜舉刀擋住，發出一聲噗聲，“在下不太習慣用帶着刀鞘的刀與人比試呢。”

清凜用力揮開他，哼道：“也沒說讓你不能用刀啊！”

“在下會當真的哦。”

話音剛落，锵的一聲，寒光一現，小次郎的刀已出了鞘。

清凜眼睛猛地睜大，她咬住下唇，表情更謹慎了。

而小次郎依舊唇角帶笑，他輕描淡寫地用刀背隔開清凜的木刀，刀柄在他手中一個翻轉，刀刃已經橫在了清凜頸間。

清凜的脖頸被刀刃的寒氣激起一片雞皮疙瘩，她放松胳膊将木刀垂下，擡眸瞪了小次郎一眼。

小次郎笑得春暖花開，他撤開刀刃，步子輕快地後退幾步，刀光在他身側飛舞，一聲輕響，刀又入鞘。

他對清凜眨了眨左眼，笑道：“小姐輸了。”

清凜嘴角抽了抽，随意揮了揮手裏的木刀：“你居然向一個未成年少女抛媚眼……”

“……”小次郎嗆了一下，無辜地睜大眼，“這怎麽能算抛媚眼呢？！在下明明是在向小姐表達欣慰之意！”

清凜也懶得跟他就這種無聊的話題扯，她揮了揮木刀，輕輕嘆了口氣。

小次郎走了過來，伸手揉了揉清凜的發頂：“小小年紀，嘆什麽氣？”

清凜看着手裏的木刀，有點動搖的樣子：“爸爸應該不會給我真刀的……”

“啊啊，那是必然的。”小次郎笑吟吟地往旁邊走了幾步，順手折了根柳條，興致勃勃地繞成圈，“畢竟小姐是重要的獨生女。”

“……不過我長大以後應該可以吧。”清凜皺着眉，“拿到英雄執照之後，啊，那還得過去多久……話說你在做什麽，小次郎？”

小次郎彎腰從地上摘下幾朵無名的野花，嵌在他手中已成環的柳枝裏。他伸手将花環戴在清凜腦袋上，還順便理了理她的發尾。

“在我印象裏，女性的頭發一般都很長，很少看到像小姐這麽短的頭發呢。……不過戴上花環倒是很合适。”

清凜唇線往下扯了扯，摸了摸自己還未及肩的短發，不高興地說：“每個跟我關系還算不錯的男性都要吐槽一下我頭發的長度。”

她回頭看了眼小次郎的長發，疑惑地問：“你頭發留那麽長，用刀的時候不會很礙事嗎？我也是考慮到這個狀況才剪短發的。”

“啊，小姐原來是有這種考量。”小次郎溫和地笑道，“不過在在下看來呢，小姐完全可以不用那麽瞻前顧後。等到技術成熟的時候，例如頭發長短這些小因素，是完全不會影響到小姐你的。”

清凜被激起了期待感，她雙眸亮亮地注視着小次郎，問道：“那在你看來，我什麽時候能達到這種成熟的技術？”

小次郎輕笑一聲，人也後退幾步，長刀在他手中飛舞。

“等小姐能在在下手下撐過三十分鐘？”

“……真是讓人絕望的數字。”清凜也勾起唇角，擡起自己的木刀，“不過很好，我一直喜歡有目标的努力。”

×

是夜。

傍晚的時候外面下起了小雨，在窗畔持續着淅淅瀝瀝的聲音。

小次郎盤腿坐在牆邊，正抱着刀靠着牆閉眼假寐着，忽然好似感應到什麽一樣，他擡起頭，睜開眼與清凜對視。

清凜在榻榻米上撐起身體，正靜靜地看着他的方向。

“睡不着嗎，小姐？”

小次郎失笑，站起身來，在清凜鋪好的床旁邊坐下。

“不論是對于小孩還是對于女性來說，熬夜都是大忌哦。”

清凜平躺下來，鎮靜地說：“作為一個未成年少女，房間裏有個大男人，還抱着刀，再怎麽也無法安心地睡覺吧？”

“……”小次郎頭疼地扶額，“雖然在下是個壞人，但是也不是那種乘人之危的人。……唔，那在下去房頂好了。”

清凜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讓他離開。

“明明是個靈體，居然能被我抓住。……我睡不着，你陪我說話。”

“小姐……”小次郎溫和地将袖子從清凜掌心扯了出來，他俯身替清凜掖了掖被角，“不要任性，明天還要練習不是嗎？”

“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麽後山會有那個召喚陣和筆記本？”任性的清凜小姐自顧自開啓了話題，“而且就我召喚出你之後魔法陣會部分褪色導致殘缺來看，應該是有人使用了它之後，又重新将魔法陣補全了吧？”

“……小姐……”

“以我的設想，應該是一個生性多疑的人，在翻到這個筆記本的時候抱着嘗試一下的想法召喚出了某個從者，然後又補全了魔法陣，想多召喚幾個……”

“身為從者，一定會指出禦主的這種基本錯誤的，小姐，這個說法不成立哦。”

清凜晃了晃手指：“所以我說他生性多疑嘛，不信任從者的話。我有一種感覺，說不定這個召喚出從者的禦主，就在我們身……”

小次郎的指尖點在了清凜的嘴唇上。

他輕輕低頭，與平躺着的清凜目光相對，有幾縷發絲垂到清凜臉側，有點癢。

“小姐，萬事有在下在。在下雖然無能，但只要你還是在下的禦主的一天，在下一定會拼盡全力護你周全。”

“……”

“所以現在，不要胡思亂想，安心休息吧。萬事有在下在。”

小次郎收回手指，輕輕拉了拉清凜的被角。

清凜小聲咕哝了一句，翻了個身，背對着他：“……說起來，我看筆記本上說，從前的聖杯可以替禦主和從者實現願望。我也不知道我是為什麽會召喚出你的，明明連媒介都沒有……”

小次郎輕笑：“在下并不是那種被條條框框束縛的人，想要召喚在下非常容易，可能是一朵花、可能是一縷微風、可能是一顆熱愛并追求極致的愛刀之心，這些都能成為召喚在下的媒介。”

清凜又翻了個身，轉過來瞪大眼看着他：“說起來，你有沒有想實現什麽願望啊？不是要有願望才能被聖杯選中的嗎？”

“在下的願望……”

小次郎将到橫在膝蓋上，輕輕抽出一小截，看着印在刀身上自己的眼睛。

“在下的願望，無非就是能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點屬于在下自己的痕跡罷了。”

“并不是作為适合做‘佐佐木小次郎’的人、而是真正屬于在下自己的痕跡。”

“在在下被召喚出來的那一刻、在遇見小姐的那一刻，在下的願望就已經實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佐佐木小次郎這名英靈并不存在，因此只是某個适合扮演他的無名劍士收納在這個職階當中，猶如亡靈一般的存在。（摘自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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