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No.031

清凜注視着面前的丘比, 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中。

“你不是有無法達到的願望嗎？我可以幫助你哦？”丘比的聲音聽上去異常純善，“只要成為了魔法少女，就可以見到失去的人了, 很容易不是嗎？”

清凜注視着它, 忽然頓了頓, 扭頭看向門口。

可能是剛剛轟夫人走的時候沒有把門關緊, 此刻門透出了一道拳頭粗的縫隙。

清凜就這樣與臉色煞白的造器對上了視線。

“造器……”

清凜的話剛起了個開頭，就看到造器一把推開門, 完全站在清凜和丘比的中間, 張開雙臂擋住了她。

“……”清凜将要說的話咽下, 問他，“你在幹嘛？”

“……這是什麽怪東西？”

造器瞪着雙眼，看着丘比悠然地對他擺了擺尾巴, 跳上了窗臺, 歪着頭看了這邊一眼, 消失在窗簾後。

“個、個性嗎？”

清凜看着丘比離開，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她的手杵在輪椅扶手上，撐住了腦袋：“……不, 是一種神奇生物吧, 有奇怪能力的那種。”

“魔法少女是怎麽回事？許願又是怎麽個意思？”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知道的也就是它說的那幾句話。”清凜慢吞吞地解釋，看着自己情緒激動的友人, “大概就是成為魔法少女——這東西大概是個消滅壞東西的職業, 作為補償它會幫你實現一個願望, 我目前就知道這些。……你幹嘛啦？這麽激動。”

造器幾步走到清凜的面前，唰地俯下/身，雙手杵在清凜的輪椅扶手上，睜大眼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你剛剛是不是想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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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凜移開視線，“……沒有啦，我随便問問。”

“放屁！”造器忍不住破口大罵，“我們認識多少年了？！我會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清凜抿唇，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低下了頭。

“你的願望，是不是跟小次郎有關？”

清凜點了點頭。

“……我不是跟你說了我會幫你的嗎？你以為我只是随便說說嗎？！”

清凜頭一次看到造器像個被激怒的獅子一樣在房間裏困獸般走來走去。

她估計如果不是自己受傷，這家夥肯定會撲上來跟自己打一架。

……雖然打不贏。

“這個世界上哪有這麽好的事情？！實現願望？！連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麽你都沒搞清楚你就要答應對方了嗎？！答應那個看起來就長得奇奇怪怪的耗子！？”

“……長得不是更像貓嗎？”清凜小聲咕哝。

“你什麽時候變成失去理智只靠直覺的傻子了？！”造器一把握住清凜的肩膀，“你的直覺告訴你可以随便跟不明生物許願了嗎？！”

“……沒有。”

“快道歉！”

“……”

“讓人省心一點吧。擺出一副不想活的茫然表情給誰看？你不知道叔叔阿姨有多擔心你嗎？”造器面無表情地說，“為了考慮照顧你的精神狀态，他們甚至不敢問你當時發生的具體情況。就連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遭遇了什麽才會躺在病床上。”

清凜咬住嘴唇，小聲道：“對不起。”

造器看上去總算是冷靜了一點，他走過去把病房門給關緊了。

清凜實在是克制不住吐槽他這種行為的**：“你剛剛喊得三層樓都聽得見了，你現在做這種掩耳盜鈴的事有意義嗎……呃？”

造器将一個看起來像懷表一樣的白色圓形裝置，扔給了清凜。

清凜條件反射地接住，她看着懷表上密密麻麻的刻度，問道：“你給我送的慰問禮物嗎？挺別致的……”

“這是時光逆轉機器。”造器木着臉，面無表情地說，“我根據祖先留下的逆轉十年時間的白色圓形裝置原理制作的。大概是剛剛升上初中的時候就做好了，這半年一直在調試的階段。但是我也沒用人做過實驗。”

他滿意地看着清凜因為震驚而瞪大眼看着自己。

“這個東西啓動需要一個月左右的世界收集能量，唔，差不多就是太陽能，所以啓動後将你送到過去，你大概會隔一個月之後才會回來。順便一說，這東西的原理是與人産生共鳴，然後将人分解為高分子靈體送進時間河流回溯，再在合适的落點重組。這項技術在幾百年前就已經很成熟了所以并不會存在危險。”

末了，造器補充：“等你完全康複之後就可以使用。”

清凜愣愣地看着造器，這才驚覺對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比自己要高一點了，他眉眼冷靜平和，正靜靜地凝視着自己。

“在使用這個東西之前，我想你有很多時間跟叔叔阿姨解釋你要消失一個月的事情。”造器平靜地說，“他們很擔心你。”

清凜嗯了一聲：“我知道的。”

×

這天，清凜從睡夢中醒過來的時候，便察覺到旁邊坐了個人。

她睜開眼，勉強撐起身子向後看。

刀語急忙伸手将她托了起來，在她背後墊了枕頭：“醒啦？”

清凜點了點頭，伸手揉了揉眼睛。

刀語小心地捏着清凜的手腕：“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能用手背揉眼睛是不是不知道？”

清凜便放下手，靠着枕頭看着刀語。

這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來，總是陪伴着清凜，即使清凜不太說話。

“爸爸，道場的事情多嗎最近？”

“啊，還好。”刀語愣了愣，回答，“你藤堂師兄很能幹的。”

他看着清凜，小心地為她掖着被角：“你這段時間總是很低落的樣子，爸爸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也不敢問你。如果現在狀态稍微好點了的話，去見一見醫院裏的心理導師跟他聊聊怎麽樣？爸爸看到你不說話的樣子真的很擔心。”

清凜怔了怔，原來父母是覺得她有心理陰影了嗎？

“我還好啦，也沒有什麽心理陰影。”清凜扯開笑容，對刀語說道，“說起來，有件事爸爸你要幫幫我。”

“咦？什麽？想吃什麽水果嗎？或者是想看什麽雜志？”

清凜雙手比劃着：“能給我把真刀嗎？”

刀語：“……”

刀語：“不行。”

刀語站起身，有點焦躁地在病房裏來回走了幾圈，緊接着他重新坐回了清凜旁邊，伸手摸了摸清凜的短發。

“小清凜，爸爸跟你媽媽慎重地讨論商量過了，就算是小清凜自己希望，爸爸媽媽也希望你以後能平平安安地順遂長大，不要有這麽危險的理想了好不好？”

“……危險的理想？”清凜茫然，不解地看着父親。

“寶寶，咱們不做英雄了好不好？如果喜歡刀術就随便練一練，不用太刻苦，不要什麽事情都想着自己出頭，你還是個孩子呢。”

清凜怔住。

連續兩輩子，她當然知道自己的父親對于英雄這個職業有着怎樣的欣賞和向往。

如果不是腰部舊傷不得不提前退役，清凜覺得父親大概會為這個職業奉獻一生，即使一輩子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清凜在腦內轉過無數個念頭，最終她看着刀語凝視着自己的一雙眼睛，問道：“爸爸不希望我成為英雄嗎？”

“爸爸不希望因為爸爸自己的意願……”

“這個我們從前就聊過。”清凜看着刀語，“我是自己想要成為英雄的。”

“……”

“爸爸媽媽的意思是，即使我想成為英雄，也不會支持我嗎？”清凜扁了扁嘴，将頭扭到一邊，“不支持就算了，反正我還有造器和稻佐支持我。”

要不是清凜受傷，刀語真想一巴掌糊她腦門上。

“你的思維現在非常不正确。”刀語忍了又忍，才看似語重心長地對清凜說，“不管你以後的目标是成為英雄還是警察還是醫生，你現在都還是個孩子，還處在通向這些職業的道路上。你不能因為你的目标是成為英雄，所以看到罪犯就自己挺身而出試圖制服他吧？”

“……”清凜沉默。

刀語以為自己已經說動她了，便順勢拒絕了她的要求：“所以，在你真正取得英雄執照之前，都不要想我給你搞把真刀……”

“我是自衛。”

刀語一怔，他看着自己一臉平靜的女兒。

而後者再次重複了一遍：“我是自衛，爸爸。”

刀語握住了清凜的胳膊，他這段時間一直極為擔心自己的女兒，但是因為女兒精神狀态極差，怕受到刺激，即使他和由美子都恨不得抓着女兒讓她從頭到尾地說說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敢傷害她自己，但都強忍住了。

如今女兒主動提起，他便不再克制，皺眉問道：“跟爸爸詳細說說？”

清凜其實是不願多提的。

對方本來就是沖着她來的，自己內裏又是個成年人，已經習慣了不麻煩別人，即使是父母。

……而且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說起。

說自己被一個普通人看不到的從者捅了個透心涼暈過去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嗎？

她連自己是怎麽來到醫院的都不清楚。

“你媽媽說她聽到有人敲門，一打開門就看到你躺在走廊的擔架床上。”刀語看着清凜的臉，小心地說，“但是監控顯示，你幾乎是憑空出現在擔架床上的。放慢了監控速度，可以看到，你就好似被看不到的人抱在了床上放平，随後雖然沒有任何人敲門，但是你媽媽的門确實發出了響聲，然後你媽媽就看到了躺在走廊擔架床上的你。”

刀語頓了頓，問道：“你知道那是什麽嗎？清凜？某個人的個性？”

——是小次郎。

在來到醫院的那時候，他都還在伴在自己身邊。

那麽，到底是什麽樣的原因……

必須要去親自問一問他。

“清凜？清凜？！”

清凜回神，将注意力放在一臉擔心看着自己的父親身上。

刀語皺着眉：“……你想得起什麽嗎？”

“是一種可以操縱看不見幽靈的力量，但是不是個性，可以跟個性共存。”

清凜想了想，盡量精簡易懂地解釋。

“我被壞的幽靈捅了一槍，然後被好的幽靈救到了醫院，就是這樣，爸爸。”

刀語的表情頓時一言難盡起來。

他憂郁地看着清凜，似乎強忍着伸手摸她的額頭以确定她是不是發燒的動作。

“我說的是真的，爸爸。”清凜抿着唇，“監控不是有嗎！”

刀語啊了一聲，似乎需要時間消化。

最終他問：“那個幽靈是誰的力量？是某個人指示壞的幽靈來攻擊你的嗎？”

清凜想了許多。

是直接告訴父親是速轉嗎？

那這位愛女如命的父親，肯定不疑有假，反而會陷入“我為什麽招了這個人渣做弟子”的自責中，順便拎着刀沖上本家道場找速轉的麻煩。

速轉不知道現在在不在本家，但雪村爺爺肯定會回護速轉。

清凜在本家道場呆了一個假期，雖然她無法融入師兄弟們，但是她經常在休息時候聽到師兄弟們閑聊時用欽羨的語氣說起速轉。

即使是那個跟自己單挑的鼻孔長腦門上的小矮子。

而雪村爺爺更不用說了。

不但允許他進出本家各個房間，甚至在他讨要從書房翻到的關于禦主和從者資料筆記本時欣然應允，平時對他也多有贊賞，還花心血聯系各個出名的道場讓速轉去學習觀摩，所以速轉才經常處于外出修習的狀态。

刀語跟由美子結婚，雪村爺爺其實是非常不贊同甚至強烈反對的。

所以清凜才會出生十多年，才在小學畢業的時候第一次見到親生爺爺。

爸爸是沒辦法在速轉手下讨得便宜的，何況那個人現在還有庫丘林助力。

爸爸還可能會報警。……但是報警暫時沒有用，畢竟從表面看上來，傷害自己的并不是速轉本人，而是虛無缥缈的“壞的幽靈”。

清凜在瞬間就下了決定。

她對刀語歪了歪頭，小聲說道：“我不認識那個人……那時候天黑了，沒看清。就看到壞的幽靈向我撲了過來。”

“……然後呢？”

“然後我自衛了，但是因為我太弱了，木刀也斷了，又受傷暈過去了。”

刀語看起來有點煩躁。

最終，他只能叮囑女兒：“想起什麽別的就再告訴爸爸，聽到沒寶寶？”

清凜乖乖點頭。

她抓住刀語的衣角，小聲問道：“那爸爸，可以給我把真刀嗎？”

刀語：“……”

刀語：“……我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