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No.035

“你還真是, 出乎我意料地愚鈍呢。”

清凜的後背撞上訓練室的牆壁, 她忍不住幹咳了一聲, 擡頭看着立在面前不遠處握着拐子的雲雀。

雲雀的鳳眸略帶不耐煩地睨着她：“就憑你現在的覺悟，也想點燃大空指環嗎？”

他瞥了一眼蹲在牆角抱着肚子瞪着自己的清凜, 放下了手：“算了，今天就到這裏吧，我要去休息了。”

說完，他收起拐子，轉身走出了訓練室。

清凜直起身, 收刀入鞘, 也篤篤篤地追在他身後跑出了訓練室。

“前輩, 前輩, 雲雀前輩！”

“……”雲雀瞥了她一眼。

清凜小尾巴一樣尾随雲雀走到了二樓陽臺處, 她看着雲雀在椅子上坐下，宛如鬼魅一般的草壁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鑽了出來, 給他倒上了杯茶。

清凜在雲雀旁邊的椅子半坐下來, 她彎腰拖着椅子，占據了雲雀旁邊的位置。

雲雀：“……”

經過一個星期的接觸，清凜對這位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

他在訓練場的時候确實殺氣爆棚一招一式絕不留手，但是休息時間，只要你別去他面前作死，他基本上把你當成透明。

偶爾還會允許你玩他的鳥。

比如現在, 清凜将桌子上的雲豆撲蝴蝶一般摁住, 在後者吱哇亂叫着“咬殺！咬殺！”的背景音裏, 冷靜地把它捉在手裏，強行撫摸它腦袋頂的毛。

她擡頭看了眼雲雀，打開了尬聊的開關：“它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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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雀！雲雀！咬殺！咬殺！”

雲雀将雲豆從魔爪裏拯救了回去。

“看起來你精神狀态不錯。”雲雀檢查着雲豆的掉毛情況，“需要我把你從二樓扔下去冷靜一下嗎？”

“不用了吧——”

“或者現在回訓練室。雖然我覺得蠢如你大概再給我揍一個星期也不會有什麽長進。”

清凜喪氣地低下了頭，她趴在桌上，委屈的問：“難道你覺得我這個星期真的一點進步都沒有嗎？”

“是。”雲雀冷酷無情地摧毀着清凜的自信心。

“……難道是我已經到達進步的極限了？！”

雲雀發出了不屑的嗤笑聲。

“前輩。”清凜索性扭身直面雲雀，讓自己的表情和語氣都無比誠懇，“我确實有點笨，那您能不能直接了當地告訴我，我的問題出在哪裏？”

也許是她的态度太過端正，雲雀又用那種奇妙的眼神盯着她了。

頓了頓，他才慢吞吞地說：“雖然退化成了弱小的草食動物，但性格倒是變好了不少。”

诶？

他是會點評別人性格的類型嗎？

清凜還以為他是那種“唯我獨尊”、“別人怎麽樣關我屁事”的典型呢……

清凜正不知道怎麽接話，就看到雲雀懶洋洋地向後靠着椅背，眺望着遠方天邊那一片燦爛的晚霞。

“你的刀，雖然有招式、有技巧、有力量，但是沒有殺氣。”

雲雀看也不看清凜，只盯着遠處，仿佛那片晚霞有多美似的。

“用你也能聽懂的話來說，就是，你沒有致敵人于死地的覺悟。”

清凜一怔，沉默了下來，良久，她才開口說：“從前有人也那麽說過我。”

“哦？”

“他說我太過天真。”清凜垂着頭，擺弄着自己的手指，“他還說，只有對敵人有壓倒性的一擊必殺的能力，才有憐憫對方的權力。”

雲雀居然笑了一笑：“相當精準且明事理的點播，但是收到這種忠告後的你，居然還是這個要死不活的的半吊子模樣，可見給你忠告的人有多傷心了。”

“……”

清凜眨了眨眼睛，垮下了肩膀：“難道是我的錯嗎？我明明也有自己的想法……”

雲雀瞥了她一眼，伸手杵着下巴眯起了眼：“哦？洗耳恭聽。”

清凜有點局促地搓了搓手指，看了雲雀一眼，難得地紅了臉：“我想成為英雄。英雄是我所在的世界的一個職業，大概就是制裁罪犯、救助平民、維持社會風紀的一個職業……”

“啊，知道，風紀委員。”雲雀看了清凜一眼，清凜愣是從裏面感受到了一絲欣慰的意思，“很不錯的職業。”

是、是風紀委員的意思嗎？

勉強算是社會的風紀委員吧……

清凜也不過分糾結這些小細節，她小心地端詳着雲雀的表情，試探地說：“那麽，照理來說，成為英雄應該是要拯救別人的吧？如果一開始就抱着惡念的話，我就算拿到了英雄執照，也不是一個稱職的英雄吧？”

“沒想到你居然糾結這些無關緊要的小問題。”雲雀扯了扯嘴角，“你如果要對敵人也心懷憐憫，為什麽要成為風紀委員？成為校醫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校、校醫？！前輩你的意思是醫生吧？”

“都是相同的意思。”

“只是單純的醫生的話……”清凜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還是想要成為英雄。”

“那就抛棄你那救世的醫療之心。”雲雀挑起半邊眉毛，語氣不耐，“風紀委員也分普通風紀委員和風紀委員長，憑你那點半吊子水平，或許确實可以成為一個混吃等死的風紀委員，但是永遠都不要想成為站在最前方、總是無時無刻擔任領導者和靶子的委員長。”

“……”

“如果你想說你成為一個混吃等死的風紀委員就足夠了的話，那麽以後我們都不用再去訓練室了。”雲雀淡淡地說道，“只有弱者才會考慮那麽多，強者只會一路向前。”

“前輩難道就沒有迷茫的時候嗎？”

“沒有。”雲雀冷笑一聲，“因為我很強。”

他說着，站起了身，看也不看清凜一眼，邁開步子就離開了。

清凜看着他拐下了樓梯，跟屁蟲一樣追在他後面：“前輩，你要去哪裏？”

“介于最近陪你浪費了不少時間，”雲雀面無表情地繼續往前走，“我損失了不少戒指，現在我要出去打獵了。”

“我跟你一起去！”

“我拒絕。”雲雀毫不猶豫地打擊着清凜的自信心，“你會給我拖後腿。”

“……”清凜跺了跺腳，死皮賴臉地追上去，“我看你都跟草壁前輩一起出去！你都不嫌他拖後腿！”

“哈。”

他頓住腳步，清凜及時剎住才沒有一腦袋怼他身上。

雲雀嘲諷地掀起唇角，居高臨下地看着清凜。

“天賦或許很重要，但是心性才是決定因素。”

“特別是你這種心性不堅定空有天賦的人，更讓我厭煩。”

“別跟着我。”

清凜站在原地，看着雲雀的身影走出彭格列本部的大門，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她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徒勞地往前走了兩步，又垮下了肩膀，轉身默默地走了回來。

……

“小姐所在的世界，似乎也并不安穩呢。”

清凜記得，那是某個放學日，她與小次郎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大樓上那個巨大的TV正播報着通緝信息。

小次郎昂着頭，手抄在袖子裏，這樣跟清凜感嘆道。

“是的呢。”那時候的清凜也興致缺缺地瞥了眼屏幕，“你的世界也這樣嗎？”

“在下的世界，總是有戰争、搶奪、淩虐等等壞事發生。”小次郎露出回憶的神色，“不過在下總是在練劍，倒是沒有太在乎外界發生了什麽。”

清凜背着手一蹦一跳地往前：“那你這樣也成為能夠跟歷史上著名的劍豪佐佐木小次郎比肩的劍術英靈啦？是不是有人會跟你挑戰之類的？或者遇到壞人，你制裁他們什麽的……？”

“偶爾會遇到意見不合的對手或者試圖傷害在下的敵人，但是既然對方有向在下挑戰的覺悟，那麽死在在下的刀下應該也可以瞑目了。”

清凜頓了頓，扭頭去看他：“就不能點到為止嗎？非要拼個你死我活？”

“在握刀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死在對方刀下的覺悟，這是作為一個劍客的基本，不論是對手、敵人、還是我自己。”小次郎溫和地回望着清凜，目光溫柔，“在下不是為了拯救別人、拯救世界或者是拯救自己才握刀的，在在下決定追求刀術極致的時候就已經抛棄了所有紛擾的心思，一心向前，即使成為浴血的修羅，也要前進。”

“這個，大概就是在下的覺悟了呢——”

……

又想起從前的事了。

清凜站在房檐下，抽出了她的刀。

她不知道自己還要踟蹰不前多久。

她第一次開始思考從開始第二次生命，一直到現在的種種。從擁有确認了與上輩子完全不同的個性後，她的人生似乎都一帆風順地向前着。

遇到了可靠的同伴，召喚出相當厲害的導師，拿到彭格列的家傳可點火戒指……

直到現在，她都覺得自己處在老天的庇佑下。

通過造器的時間懷表來到過去的時間點，在危難時刻被祖先救下，甚至還為她找了個相當靠譜的訓練者。

刻苦的練習可以讓體能增長、可以磨煉刀技。

但是自己似乎很久都沒有正視過自己的內心了。

順利的人生讓她懦弱安逸了起來。

直到小次郎的消逝。

對于她來說簡直就是毀滅性的打擊，将一直處在溫室中的她拽了出來，摔在地上。

看啊，這就是真正的現實。

你什麽都做不到。

只有絕對的強者，才有憐憫敵人的權力。

只有抱着必死的覺悟，才有資格成為劍客。

清凜輕輕握拳，看着自己食指上安靜地泛着光澤的大空戒指。

“……我要快一點，才可以。”

她喃喃地說道。

而一直沉寂仿佛失去所有功效的大空戒指，終于舍得在此時此刻回應她了。

一小簇亮橙色的火焰，在戒指上悄然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