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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馮氏與許氏還在說着體己話,大抵都是些兒女間的趣事, 或是些舊日裏的事兒。許氏平素也是個少言寡語的, 可與馮氏待在一道倒也說了不少話, 連帶着面上也是一派笑意…一屋子笑語晏晏, 氣氛甚是熱絡。
霍令儀耳聽着這些話, 面上沒有什麽變化,心下卻難免有些不喜。
馮氏向來是個長袖善舞、能言善道的, 這說得話又都是母妃歡喜的,何況母妃心中本就拿馮氏當未來親家來看, 與人說起話來自是也要比旁人熱絡幾分。這若是放在平日,霍令儀眼見母妃這般開懷心中自是高興的,可如今母妃面對得是馮氏、身處得是柳家這個鬼地方,她又哪能高興起來?
霍令儀想到這是把手中的茶盞往幾上一擱,而後是握着帕子拭了回唇邊的茶漬,跟着才擡了臉與許氏說道:“母妃,我想出去走走。”
她這話剛落, 許氏還未曾開口。
馮氏便先擰頭朝霍令儀看來, 她的面上仍舊挂着素日的笑,連帶着聲音也是一派溫和意:“早知你是個待不住的,這回比往日倒是好上不少, 還陪着咱們多坐了幾刻。”
她這話說完是又笑跟着一句:“知你喜魚,打前幾日信芳才從外頭尋了不少錦鯉過來,這會正在千碧池裏放着呢。”
馮氏這話一落,便又與侍立在身後的丫鬟說道:“芷湘, 你且領着郡主去那處瞧瞧。”
霍令儀聞言是把唇邊的帕子收攏于手心放于膝上,而後才又輕輕笑着回道,她說話時眉眼彎彎,連帶着聲音也要比平日多幾分嬌俏:“我也不過是四處走走,哪裏需要旁人伺候了?何況那千碧池我也不知去過不少回了,伯母這卻是拿我當外人了。”
“這…”
馮氏聞言卻是難得有了幾分躊躇,她自然知曉霍令儀熟路。
柳、霍兩家素來交好,霍令儀從小也算得上是在柳家長大的,只怕這府裏剛進門的丫鬟都沒她熟門熟路。可她讓丫鬟領着卻不是擔心霍令儀會迷路,而是…馮氏袖下握着帕子的手收緊了幾分,雖說前頭丫鬟才來禀言道是“侯爺和那位都在屋子裏待着呢”,可她這心中難免還是有幾分擔憂。
那個賤人素來就不是個本分的,若是她慫恿着侯爺出來行些混賬事讓人撞見了可如何是好?只是往日霍令儀來家中也從來不曾讓人領着,若是今兒個強讓丫鬟領路難免她們會多心。
馮氏心下思緒轉了幾回,一時倒也想不出個什麽好辦法…
霍令儀自然察覺出了馮氏面上的躊躇,她心下好笑,面上卻是沒有半分變化,只是半歪着頭朝人看去,明豔的面上帶着幾分疑惑,口中也跟着一句輕問:“伯母,您是怎麽了?”
馮氏聞言倒是回過了神,她看着霍令儀面上的疑惑忙斂了心神笑說一句:“沒事,既如此你便出去走走吧…”她這話說完是又多添了一句關心:“只是近來風大,你在外頭還是多注意着些,沒得回頭又該受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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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令儀自是笑着應了…
她起身朝兩人打了一禮,而後便領着杜若往外頭走去了。
許氏眼瞧着霍令儀出去便又握了茶盞與馮氏笑說道:“這丫頭慣來是個沒規矩的,也就姐姐素來疼她,半句也不肯說她…”她這話說完也不曾聽馮氏答便擰頭朝人看去,眼瞧着馮氏面上的神色,許氏是又擰着眉心輕輕喊了人一聲:“馮姐姐?”
待見人回過神來,她才又問道:“姐姐這是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适?”
馮氏先前正望着霍令儀離去的身影,聽到這聲總算是斂盡了面上的神色。她朝許氏看去,面上仍舊是素日的模樣,聲調也沒什麽變化:“沒事,只是先前在想着事一時有些錯神了,倒是讓你擔心了…”
她話是這般說,只是一雙眼卻還是忍不住朝門外瞧去,等再過會功夫還是遣人去外頭看看罷。
許氏見她面上果真沒什麽大礙這才松了一口氣,兩人重新笑着說起話來,沒一會這屋裏的氣氛便又熱絡了起來。
…
霍令儀領着杜若朝外頭走去,打先前杜若出來的時候已經探清了文遠侯所在的方向,正是離千碧池不遠的一處花園裏…
這會兩人瞧着漫不經心閑逛着,步子卻是往那處走去。
杜若扶着霍令儀的胳膊往那處走去,心中卻還是有幾分不解,這一抹不解其實早在昨兒夜裏便已經存留了。
昨兒個夜裏郡主讓她今兒個來侯府的時候想法子探一探文遠侯在哪,尤其還讓她探清楚文遠侯和那位秦姨娘是不是待在一處…因此先前她由人領着去如廁的時候便尋了個法子出去尋了一遭,她自幼跟着郡主一道長大,這侯府于她而言自然也算得上是熟悉的。
可文遠侯和那位秦姨娘在不在一處又有什麽關系呢?
杜若一面走着路一面是私下瞧了一回郡主,眼見她依舊是素日那副清平冷靜的模樣,心下那份疑惑便又更深了幾分…如今郡主行事,她是越發看不明白了。
霍令儀自然察覺到杜若在看她,也知她心中定然是有幾分疑惑的,可她這會委實沒什麽心思與她說道什麽,她只是盼着那位文遠侯和秦氏不要讓她失望才是。
前世的時候,有一回她獨自在柳家閑逛的時候便瞧見那位文遠侯和秦氏正在行着那混賬事,那回她心中卻也說不出是氣還是羞。
文遠侯雖沒有實職,可人瞧起來卻也算得上是溫文儒雅。平日與她說起話來也慣是溫和,直把那一副長輩模樣做了個全,誰曾想到這私底下卻是這樣一副混賬模樣。
只是那回礙着柳予安的緣故,她心中雖然覺得惡心卻是誰也不曾說與。
可這回——
霍令儀還當真希望那位秦氏和文遠侯行得再過分些才好,她心中這樣想着,步子也沒個停繼續朝花園走去。
許是這處早就有人打點好了,兩人離花園越近,這周遭的人便越發少了,等到了那花園邊處更是半個人影都瞧不見。
杜若心中有疑,她剛想開口說話,霍令儀卻先邁了步子往裏頭走去…
她見此自然也忙跟着走了進去。
文遠侯府的每一處景致都是經人細細打點過得,如今已是十月時分,若按着季候而言也該是萬物頹敗的時候了,可這侯府的花園卻依舊是百花盛開,不拘是那盆栽還是那地裏種着的,皆是一副不敗的模樣…遠遠瞧去正是一副姹紫嫣紅的好模樣。
霍令儀卻是瞧慣了,何況此時她也無心觀賞這些,只是一路款步往裏頭走去,她的步子邁得又輕又慢,一雙桃花目卻是四處張望着。
既然外頭已有人打點過了,可見文遠侯和秦氏應該還在這處。
霍令儀想到這步子便也未停,只繼續往裏頭走去,等走到這花園深處,她耳聽着一陣聲響才終于停下了步子…
杜若見她停了步子自然也忙跟着停了下來,她剛想開口說話問人一回便也聽到了那一陣聲響…那聲響并不算響,尤其是被這初冬的寒風覆蓋着。
可她自幼也是習過武的,六識較起常人自是要靈敏幾分。
這會她擰着眉心細細辨認了一回,在這風聲覆蓋下的天地之間卻是一對男女的喘息聲,女子的聲音稍顯嬌媚,男子的聲音卻偏為厚重…
杜若雖然不曾經過人事,可她終歸也不是蠢人,往日在府中的時候她也曾見過幾對野鴛鴦。她紅着臉低了頭,心下卻是免不得啐聲一回,也不知是哪來的野鴛鴦竟然背着主子來這處厮混?跟着是又啐了一遭,這府裏的人眼瞧着各個都是知禮懂規矩的,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果然不管門面上是副什麽樣子,背地裏卻終究是埋不住這些混賬事。
她這樣想了一回便想拉着霍令儀往外處走,她可不想讓這些腌髒事污了郡主的耳朵。
可杜若還未曾動身便聽到那處除了那纏綿不絕的喘息呻/吟,卻是又多了一道女子的嬌媚聲音:“夫人也真是的,請了信王府的那兩位來,不讓妾出去拜見也就罷了,連您都不讓出去…這日後都是要做親家的人,難不成夫人還打算一輩子拘着妾和爺不讓咱們見?”
女人的聲音帶着幾分顫,可還是遮掩不住那幾分媚骨。
她這話說完是又喘息了一陣才又跟着一句:“妾身瞧咱們這位夫人呀如今是越發有主意了,就連侯爺您都不放在眼裏了,哪有做夫人的拘着自己的夫君不讓見人的,好似爺是什麽洪水猛獸似得…哎,爺,您輕些。”
杜若聽到這幾句話,身子卻是忍不住一僵。
侯爺,妾身…
侯府之中只有一個妾氏,就是那位秦氏,這麽說來遠處這對野鴛鴦竟是文遠侯和那位秦姨娘?她的思緒還未曾往後轉上一回,便聽到那處又傳來了一道聲,卻是一道渾厚的男聲:“她敢!”
“不過是個後宅婦人,若是真惹爺不高興,明兒個就給她休書一封讓她滾回家。”
“什麽信王府,爺才不稀罕去不去,爺呀只想陪着我的嬌寶貝…”他這話一落,那處便又是一陣喘息聲,卻是要比先前還要濃厚幾分。
杜若此時哪裏還不清楚?這遠處行着混賬事的正是那位文遠侯和秦姨娘。她的面上紅一陣白一陣,心下卻是說不出的惡心,虧得這位文遠侯平日看起來溫文儒雅的,哪裏想到私底下竟是這樣的貨色。
呸!
真是有辱斯文、不知羞恥!
她心中這樣想着,手卻扶住了霍令儀的胳膊,口中是跟着輕聲一句:“郡主,咱們先回去吧。”
郡主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家,這些腌髒混賬事還是少聽為好。
霍令儀聞言倒是點了點頭,該瞧見的好戲已經瞧見了,她就不信母妃知曉柳家私底下的這些腌髒事還會滿心滿眼覺得它好。
只是兩人的步子還未曾繼續往後走,那處卻是又傳來了一句,仍是秦氏說着話:“妾聽說那位扶風郡主長得是一等一的好模樣,咱們世子爺可當真是有福氣的,只是可憐了我的予殊…他與郡主也算得上是一道長大,若說交好,他們兩人還是一樣的年紀,說起話來自是也要比世子還要投合幾分呢。”
文遠侯此時正是一副餍足,他仍舊攬着秦氏的腰肢,聞言他是半眯了眼睛舒着氣,手卻是往人身上又摸了幾把:“你的意思是想讓予殊娶霍家那個小丫頭?”
秦氏一面嬌笑着往人身上靠去,一面是喘着聲說着話:“妾是為了爺着想,如今世子才入仕就越發不把您放在眼中,等到以後娶了信王府這位郡主娘娘還不知是副什麽樣子呢…說到底,世子心裏還是怪您待妾和予殊好,若不然這些年也不會待您如此平淡。”
“妾呀,當真是害怕日後咱們這位世子的勢力越強,眼中就越發沒有您這個父親了。”
“予殊就不同了…”
“予殊自幼就是您親手教導着長大的,最是尊重您了。”
文遠侯聞言倒是難得默了回聲,他的手仍放在秦氏的腰上,眉心緊擰卻是想着秦氏先前所說的話…的确,自打柳予安入仕之後眼中就越發不把他放在眼中了,若是真讓他得勢,這日後侯府之中哪還有他說話的地?
若是放在別的家族門第,兒子越有出息,這做父親的自是越發開懷。
可文遠侯卻不是這樣想的…
對于這個大兒子,他自幼就提不上喜歡,這個兒子太過聰明也太有能力…偏偏他是個沒能力的,若不是靠着封蔭的制度,只怕連這個富貴日子也享不到。
若是任由柳予安這般下去,這文遠侯府保不住還真沒有他說話的餘地了。
這可不好…
文遠侯想到這便半眯了眼睛開了口:“霍家那個小丫頭素來就喜歡予安,她又怎麽可能會答應嫁給予殊?”
這話卻是并未否決秦氏的意思了。
秦氏一聽這話,面上的笑意便越發深了幾分,她笑着伸出手在人的胸前輕輕打着圈,一雙媚眼若有若無得朝人看去,口中是嬌聲一句:“這明着不行,暗着卻是可以的…”
她這話說完是又拿着腿往人腿根上磨了幾下,跟着才又說道:“若是讓咱們這位郡主娘娘也嘗過了一回這其中的滋味,等到這生米煮成熟飯,哪裏還會有什麽答應不答應的?何況咱們的予殊又不差,等他們日後相處起來把這日子一過,想來這位郡主娘娘也會感謝咱們這一番安排的…”
“你這妖精——”
文遠侯的喉間漾出一聲笑,他笑着在人身上捏了幾把,等聽到人又嬌聲喘息起來,他一雙沾着情/欲的眼睛仍舊帶着未曾遮掩的笑意,口中是跟着渾濁一句:“就依你的。”
“郡主…”
杜若耳聽着遠處傳來的聲音,面色蒼白,身子更是忍不住氣得發起抖來。
這兩個混賬在這做着這樣的混賬事也就算了,竟然,竟然還敢打起郡主的主意!秦氏那話說得明明白白,這兩個畜生是打算尋個機會讓郡主與這柳家的二公子也行上這樣的事,到得那時,郡主已非清白之身自然什麽都是由他們說了算。
她只要想到這,身子更是忍不住打起顫來,若不是礙着那兩人的身份,她這會早就要提刀上去把兩人砍了。
霍令儀的面色也有些不好。
她還真是未曾想到今兒個聽了一遭竟然還聽出這樣的事來,怪不得上回李懷瑾與她說這柳家的水深着。原本她以為李懷瑾說得是馮氏和柳予安,如今看來…這柳家一門上下竟然全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霍令儀聽着杜若話語之間的顫意和憤怒,她還未來得及說什麽便聽到遠處傳來兩人穿衣的聲響,細細碎碎還伴随着嬌笑聲。
她抿緊了紅唇卻是什麽話都未曾說,只是握着杜若的手往外頭走去。
等離了那處地方——
杜若終于未再遮掩什麽,她雖然還強壓着聲調,面上的氣憤卻是沒有半分遮掩:“郡主,這秦氏實在太過分了,她怎麽,怎麽能…”
她說了好一會也委實說不出來那些混賬話,只好轉了個語調繼續說道:“奴這就去與侯夫人說,讓她好生管管這秦氏,沒得她把這些腌髒的心思胡亂往您身上戴。”
這好在是今兒個聽了一遭話…
若是什麽都不知曉,按着郡主對柳家的信任只怕還真中了那秦氏的道…到得那時,郡主要麽嫁給柳家這位二公子,要麽只能一死了個幹淨。
她想到這,心下更是氣憤不已。
“與馮氏說?”霍令儀聞言是止了步子,她的面上沒有半分情緒,只是一雙潋滟的桃花目卻帶着幾分深沉:“杜若,你還不明白嗎?這柳家從來就不是一塊幹淨地,不管它表面裝飾得再好,可都掩不住它內心的醜惡。”
霍令儀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她未再看人,只是合了一雙眼睛繼續說道:“無論是馮氏還是秦氏本就不是什麽善茬…何況,我要得可不是馮氏的那幾句好話。”若是與馮氏說,倒是正好給了她機會趁機懲戒秦氏,到得那時,即便文遠侯再是疼愛秦氏,只怕也免不得要給她一個交待。
一直以來——
秦氏都是馮氏心中的一根刺,若真當拔了這根刺,豈不是正中馮氏的下懷?她可沒有這麽好的心腸。
她呀就希望這柳家越亂才越好。
杜若緊蹙着一雙眉心,她先前是焦亂了心思,此時聽人這番話也就冷靜了下來…就如郡主所言,這柳家其實遠不如表面所表現的那樣。若不是今日親眼所見,誰會想到這素來溫文儒雅的文遠侯竟會是這幅模樣?
何況先前侯夫人明明白白說着這位文遠侯是在書房裏研究畫作…
可此時想來先前侯夫人說這話的時候面上卻是有幾分不對勁的,想來她心中也是早就知曉這位侯爺和秦氏是個什麽樣子。
大抵是杜若先前瞧見了這麽一樁事,心中已生了幾分厭惡,如今連帶着對馮氏也生出了幾分反感…她想到這便也未再說什麽與馮氏告狀的話,只是另擇了話頭問着人:“那您就打算這麽放過秦氏?”
“放過?”
霍令儀扯開紅唇漾出一個冷笑,她擰頭朝那花園看去一眼,即便離得這麽遠卻還是能瞧出裏頭的那些姹紫嫣紅…秦氏竟然敢打她的主意,她又怎麽可能放過她?只是秦氏于她而言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人罷了,日後有得是法子對付她,如今還不如由着她活在這個世上讓她再給馮氏頭疼幾分才好。
她想到是便淡淡開了口:“如今先不必管她,你去與母妃說,便說我身子不舒服這就要回去了。”
霍令儀這話說完便先邁步朝府外走去。
天空依舊是一片湛藍,白雲也依舊徐徐挂在那天際…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未曾有什麽變化。
杜若眼看着她的身影也未敢停頓,只小跑着朝馮氏的院落去。
…
“什麽?”
許氏耳聽着杜若的話,一時卻有些未曾回過神來,她手撐在紫檀木的扶手上,素來柔和的面上此時卻是一副遮掩不住得擔憂,連帶着聲也急了幾分:“晏晏怎麽了?剛才不還好好的,怎得出去了一趟就這樣了?”
馮氏的面上也有幾分擔憂,聞言便也跟着開口說道:“你這丫頭,明知道郡主身子不舒服怎得還讓她一個人待着?家中有大夫,若是晏晏着了涼受了風寒也能馬上診治…”她這話說完是朝身邊的丫鬟說道:“芷湘,你快領着人擡着轎子去把晏晏接回來,再去把王大夫請過來。”
杜若聞言是又朝兩人打了一禮,口中卻是說道:“夫人還是莫去了,您知道郡主的性子,她決定的事是絕不會更改得…王妃,咱們還是快些回府中去罷。”
後話卻是與許氏說得。
“你這丫頭…”
馮氏還想說話。
許氏卻已坐不住了,她統共也就這麽兩個寶貝孩子,素來都是當心頭肉疼着呢,若真出了什麽事可如何是好?她想到這便也顧不着別的,只由知夏扶着站起身便與馮氏說道:“今日委實對不住姐姐了,等到改日我再請姐姐來家中做客。”
她這話說完也不等人開口,便由知夏扶着外頭走去。
杜若見此也忙朝馮氏一個禮,而後便跟着許氏的步子告退了。
馮氏眼瞧着許氏這一行沒一會功夫便走了個幹淨,動作快得卻是連喊也喊不住。她眉心止不住是又輕攏幾分,一面是讓人去送一遭,一面是與芷湘說道:“你且遣人去看看,郡主今兒個是去了什麽地方?”她這話說完是稍稍停頓了一瞬便又開了口:“算了,你去查查侯爺和秦氏先前是不是在房中。”
她總覺得有些奇怪,即便是當真受了什麽風寒也不該是這幅模樣,難不成這事當真是與那個賤人有關?
若當真如此…
馮氏袖下的手緊緊攥着,眉心緊鎖,連帶着面色也添了幾分暗沉。
芷湘聞言卻是一怔,她剛想開口說話待看到馮氏面上的暗色心下卻是忍不住一凜,她忙垂了頭朝人打了一禮,口中是跟着輕輕應了一聲“是”。
…
許氏心下着急,步子自然也邁得快,沒一會功夫一行人便到了影壁處。
杜若上前打了車簾,許氏便由知夏扶着坐上了馬車。
等上了馬車,許氏眼瞧着霍令儀背靠着車廂坐着,面色比起先前的确有幾分蒼白…她的心下驟然便又是一疼,許氏松開知夏的攙扶改為握着霍令儀的手,一面是拿着手背貼了帖她的額頭,一面是擰着眉心說道:“好端端得這是出了什麽事?怎麽才出去這麽一會功夫就成了這幅樣子?”
晏晏從來都算不上體弱…
這麽多年許氏還從未見過她這幅模樣,她想到這便又擰頭朝知夏說了一句:“讓人快些趕車。”
知夏聞言忙應了一聲…
她朝外頭說了一句,沒一會功夫這馬車便又快了些。
霍令儀眼瞧着母妃這幅模樣,心下卻是一嘆,她任由許氏握着她的手,口中是跟着一句:“母妃,我沒事,你別擔心。”她這話說完眼見許氏面上的怔楞,忙又開了口繼續說道:“原先我是真得不舒服,這才着杜若請您歸家,只是我卻不是感了風寒…”
許氏聽她這一字一句越發不明白起來。
她仍舊握着霍令儀的手,口中卻是說道:“你都快把母妃給弄糊塗了,究竟是出了什麽事?”
霍令儀聞言卻是停頓了一瞬,她一雙眉眼微微低垂了幾分,紅唇一張一合,卻是過了許久才開了口:“杜若,你來說吧。”
許氏看霍令儀這般卻是越發疑惑起來,她擰頭朝杜若看去,見她微垂的面色也有幾分難堪,一雙柳葉眉更是忍不住緊皺了幾分…她重新端坐後,雙手交握放于膝上,跟着才問了人:“究竟是出了什麽事?”
“王妃…”
杜若終歸是開了口,她聲調還帶着幾分難堪,說起來自是也算不上順暢,只是那話卻總算是說了出來:“打先前奴和郡主在外頭閑逛偶經花園的時候卻撞見兩個人…”她說到是稍稍停頓了一瞬,跟着才又一句:“正是府中的文遠侯和那位秦姨娘,他們,他們正在那處行歡好之事。”
她到底未經人事,說起這些話來免不得又紅了幾分臉頰…
待這話說完便彎了一段脖頸埋了臉。
“什麽?”
說話得卻是知夏。
她素來持重的面上此時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連帶着聲調也沾着幾分不敢置信:“那文遠侯平素瞧起來再是儒雅不過,怎麽,怎麽會是這幅樣子?”她一面說着話,臉上也是一片緋紅意:“真是太,太不知羞恥了些。”
即便是那些小門小戶裏的老爺們只怕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他一個正正經經的侯爺竟然帶着妾氏在那外處行着這樣的事,實在是太過不堪。
許氏雖然不曾說話,面上卻還是有幾分遮掩不住的難堪…柳、霍兩家素來交好,這位文遠侯她往日也瞧見過幾回,哪裏想到他私底下竟然會是這樣一幅模樣。偏偏還讓晏晏撞見了這樣的事,她面上是一陣青一陣白,紅唇一張一合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卻是過了許久——
她的喉間才漾出了一聲綿長的嘆息:“我以往看馮姐姐那副樣子,想來家中必定是十分和睦才是,哪裏想到…”
後話卻是未曾說全。
霍令儀雖然背靠着車廂坐着,一雙桃花目卻依舊關注着母妃的神色。她知母妃素來信任馮氏和柳予安,即便如今聽聞這樣的事,所厭惡的也只是文遠侯和秦氏兩人…她原本是打算借此事讓母妃知曉柳家私下的不堪,再說些其他的話語讓母妃消了這幾分好感。
不過這會…
霍令儀取過桌上放着的茶盞,親自奉于許氏,跟着才開口說道:“若只是此事也就罷了,您卻不知道那文遠侯和秦氏私下說了些什麽話。”
她說這話的時候,眉心一直都是緊擰的,連帶着素來明豔的面容也有幾分暗沉。
許氏握過茶盞耳聽着這話便又擡了臉,待瞧見霍令儀的面色,她心中的疑惑是又深了幾分:“他們說了什麽?”她這話說完也不曾聽霍令儀答便又朝杜若看去,口中是又跟着一就:“你來說。”
杜若聞言是又輕輕應了一聲。
她仍舊低垂着一雙眉眼,口中是輕聲答道:“那位秦姨娘肖想郡主,想讓郡主嫁給柳家那位二公子…”
“呸!”
知夏擰着眉心啐道:“不過是一個妾氏一個庶子,竟然還敢肖想咱們郡主?真是吃了她熊心豹子膽!”
許氏的面色也有些不好,只是還不等她說話,杜若卻又緊跟着一句:“那秦姨娘知曉郡主身份貴重絕不可能嫁予柳家那位二公子,便與文遠侯尋思了一通,他們打算尋個日子給郡主下藥,讓郡主和那位二公子有了首尾便再也沒有辦法拒絕了。”
杜若這話說完便覺得馬車裏頭是一片死一樣得寂靜,她不敢擡頭便只能繼續這樣伏跪着。
許氏手中仍握着那盞茶,身子卻忍不住打起顫來,她的唇畔輕輕抖動着卻是強抑着心底那股子氣…手中的茶盞因為身子的顫動已落出不少茶水來,霍令儀眼瞧着忙把茶盞握了過來放到了案幾上,跟着才朝許氏看去。
“母妃,您…”
許氏聞言卻未曾說話,她只是緊緊握着霍令儀的手,素來柔和的面上此時因為生氣而泛着青白之色。
那兩個畜生竟然敢如此肖想她的晏晏!
真是,真是…
萬死都不能消她心頭之恨!
好在今兒個晏晏誤打誤撞聽了這麽一遭,若是她懵裏懵懂得真吃了那兩人的暗虧,真與那位二公子發生了關系可如何是好?她的晏晏素來就是個要強的性子,怎麽會受得住這樣的境況?
許氏想到這,身子更是忍不住顫抖起來,連帶着握着霍令儀的手也用了幾分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等略微平了心下那股子紊亂才開口說道:“晏晏別怕,母妃不會讓那兩個畜生有機可乘的…一個妾氏竟然還敢如此肖想你,等明兒個我便與你馮伯母去說道一聲,讓她尋個法子把那秦氏弄走。”
她雖然生性柔和,可但凡涉及到自己這一雙兒女的時候,卻也是狠得下心腸的。
秦氏敢如此想,就該有承擔這個後果的準備。
霍令儀聞言卻未曾應聲,反而是開了口:“這事若只是秦氏也就罷了,偏偏還與那文遠侯有着脫不了的幹系,這秦氏又是文遠侯的心頭肉,若馮伯母當真責罰了她,沒得令他們夫婦之間也起了沖突。”她這話說完看着許氏擰眉思索便又跟着一句:“何況咱們兩家素來交好,若真把這事說上一遭,難免日後相處起來有些難堪。”
“難不成就這樣放過她?”
“如今秦氏敢打這個主意只不過是覺得日後我準是要嫁給柳予安的,日後我少去侯府,秦氏即便心中再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尋不到機會的…”霍令儀這話說完忙又跟着一句:“母妃,這樣的家族門第,難道您現在還想着讓我嫁過去不成?”
她後話聲調偏低,卻是暗摻了幾分傷懷與愁緒…
這其中自然有幾分作态,可終歸也是真帶了幾分自己的思緒。
霍令儀一面說着話一面是紅了眼眶,跟着才又一句:“柳予安縱然千好百好,可這世間卻也不止他一個好兒郎,難不成我身為霍家長女日後還尋不到一個好夫婿?若是母妃當真還有着這個心思,來日等令君長大我自當摘了發做姑子…左右這樣的門第我卻是萬死都不肯去的。”
許氏聞言卻是被唬了一跳:“你這丫頭混說什麽?”
她自幼看着柳予安長大,這個中情分自是不同,只是耳聽着晏晏這些話語又看她面上一副決絕之色,許氏終歸是洩了氣…她握着霍令儀的手輕輕拍了一拍,待過了許久,喉間才漾出一聲綿長的嘆息:“罷了。”
她雖然希望霍令儀有一個好未來,可若是她不喜,何必再強迫于她。
何況就如她所言,這世間也不止柳予安一個好兒郎…只是念及兩人舊日的光景,她心中總歸還是有幾分可惜的。
霍令儀聞言才總歸是松了一口氣,她半歪了身子朝許氏靠去,口中是又跟着一句:“有句話,女兒思來想去還是該與您說上一回…雖然我身為晚輩不該說與長輩的過錯,可這柳家明面上瞧着幹淨,私底下的這些混賬事卻是層出不窮,今兒個眼瞧馮伯母那般想來也是知曉文遠侯和秦氏性子的。”
“偏偏她這般拘着兩人不曾讓咱們見,倒是不知心下是怎麽想得。”
她只說到這便未再往下。
許氏聽聞這番話卻是擰着眉心細細想了一遭,原先在那氣頭上倒也未曾多想,可如今聽晏晏這樣說來,她自然也察覺出了幾分不對勁…
且不論別的,只兩家日後若當真要成親家,這樣瞞着卻已先失了一個誠…人若失了誠,相交起來難免失了幾分味道。
她口中雖然未說什麽,只是心下待馮氏的情分卻還是淡了幾分。
…
屋中一衆人早已趕了出去,芷湘就跪在馮氏跟前,她彎着一段脖頸口中是道:“奴已去查過了,先前侯爺和秦姨娘的确不在屋子裏…大抵是郡主離開的那會功夫,兩人才回了屋子。”
她餘話卻還有一句未說,侯爺和那位秦姨娘那副春。色滿面的樣子,可見是在外頭行了好事。
只是這話即便芷湘不說,馮氏卻也能猜個全,她面色鐵青着,握着茶盞的手便又用了幾分力道,餘後卻是再忍不住脾氣把手中的茶盞朝地上砸去,口中是跟着一句:“那個賤人!”
這個賤人素來就和她過不去,明明知曉今兒個她在屋子裏待客還非得勾/引着侯爺去外頭行那等事!
偏偏還讓人撞了見…
這麽多年,她苦心經營的這些名聲全都被這個賤人敗盡了!
等到日頭西偏,柳予安才散值回來。他仍舊穿着一身官服,手上是握着一個油紙包,裏頭放着的正是霍令儀舊日愛吃的桂花糕…他清隽的面上是一副未曾遮掩的笑意,連帶着步子也邁得很快。
自打上回和晏晏在信王府說過那回話後,他們已許久不曾見面了。
這回她既然肯應允來家中,想來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他想到這面上的笑意便又越發深了幾分。
柳予安滿面含笑朝馮氏的院落走去,等走進院落笑意卻忍不住斂了幾分,院子裏并未他所想的那般熱鬧反倒是比平常還要冷清幾分。他緊蹙着眉心繼續邁步朝裏走去,屋裏屋外卻是半個丫鬟也沒有,他是尋了一遭才看到坐在圈椅上合着雙眼的馮氏。
他擰着眉心落了手中的布簾,口中是問道:“母親,晏晏呢?”
馮氏聞言終于是睜開了雙眼,她看着立在錦緞布簾邊上的柳予安,紅唇一張一合終于還是把午間的那樁事說了一遭…等說完,她才緊攥着手心咬牙說道:“若是早知曉秦氏會壞事,我就該把她鎖在屋中才是。”
柳予安握着油紙包的手一松,桂花糕落在地上沒一會就碎了。他袖下的手緊緊握着,跟着是合了眼睛,卻是過了許久才開口說道:“這不怪您…”有些事即便裝扮得再是體面,可終歸也是沒有什麽用的。
只是…
他睜開雙眼,看着地上的這些桂花糕,窗外的風打進屋中帶走了這桂花糕僅剩的香味…為什麽要讓晏晏看到這樣的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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