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霍令儀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

屋中燭火還未點起,外頭的天色卻已開始變得漸漸黑沉起來…許是剛剛醒來的緣故, 霍令儀覺得還有些昏沉。她把手枕在額頭上, 卻是又過了好一會功夫才終于睜開了眼睛, 剛要喊人進來便看到坐在另一邊靠着床頭小憩的許氏。

霍令儀依着屋中僅剩的幾道光亮朝人看去…

先前她到家中的時候早已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得倒是聽見祖母和母妃的哭泣聲, 可她終歸也沒有什麽精力去答複什麽。

如今眼看着母妃側露的面上是未加掩飾的疲态,就連那雙眼下也是遮掩不住的烏青, 霍令儀的心下止不住是幽幽一嘆…想來這一夜,母妃和祖母也未曾睡好。她取過一旁的白狐毛毯, 剛要坐起身替人披戴好,便看見許氏立時就坐了起來。

許氏先前睡得并不算好,迷迷糊糊得總怕晏晏出了事,如今聽見動靜自然忙坐起了身。只是她這一番動作太大,又因為一夜未曾好眠,身子卻是趔趄了一會才重新端坐好。

她的手撐在床頭上,而後是低垂了一雙眉眼朝霍令儀看去, 待瞧見已經醒來的霍令儀, 許氏先是一怔,跟着是終于松了一口氣,啞聲說道:“晏晏, 你終于醒了。”她說話的時候,聲調也跟着松泛了許多,連帶着還有幾分劫後餘生的慶幸。

許氏是真的覺得慶幸,慶幸晏晏能平安無事的醒來。

她想起先前霍令章帶着晏晏回來的時候, 晏晏往日那張明豔的面容是遮掩不住的蒼白,就連那張紅唇也泛着鐵青,全身上下更是冷冰冰的…若不是還存着那口氣,許氏都快以為她是死了。

許氏想到這,忙又握過霍令儀的手,她一面是把那白狐毯子重新蓋在錦被上頭,一面是把霍令儀的手放進了錦被裏頭,等替人嚴嚴實實得蓋好,她才跟着說道:“晏晏,你餓不餓,或者渴不渴,母妃這就讓人去給你準備好吃的。”

霍令儀看着許氏這幅緊張的模樣,心下是又嘆了一口氣。

她握過許氏的手,而後是搖了搖頭,口中是柔聲說道:“母妃,您別去忙活了,我現在不渴也不餓,等過會餓了,我自會讓杜若她們去準備的…”想來已經是餓過了頭,她現在倒是沒有半點饑餓的感覺。

待這話說完,她是又跟着一句,卻是安慰起人:“您也別擔心了,我現在已經沒事了。”先前在圍場的時候,陛下已經着太醫給她診過脈了,只道是風寒侵體,修養幾日便是。

先前她暈倒也不過是因為一夜未曾好眠,體力不支罷了。

只是——

不知道那人如今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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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圍場的時候,陛下就差了張太醫去給人診治,後頭因為她無事便和霍令章先回來了,卻是不知道李懷瑾現在究竟是幅什麽樣子。

霍令儀想到這,先前平和的眉目卻是又緊皺了幾分。她半擡了臉朝許氏看去,口中是緊跟着一句:“母妃,您可遣人去李家打聽過了,李,李首輔他如今可還好?”待這話說完,她看着許氏眼中的疑惑是稍稍平緩了幾分語氣,而後才又繼續說道:“今次若不是李首輔,只怕女兒當真回不來見您了。”

她這話說完便把昨日的來龍去脈說了個大概,只是掩去了洞穴中兩人的接觸和話語。

許氏耳聽着霍令儀這番說道,先前剛剛恢複的面色卻是又慘白了幾分…昨兒個宮人來禀報的時候也并未說得太過清楚,先前霍令章回來的時候她倒是問了幾句,只是那個時候晏晏還昏迷不醒,他自然也未曾多言,只說了個大概。

可如今聽着晏晏這一字一句,即便她掩去了其中不少過程,可許氏還是從她這只言片語之中聽出了那其中的兇險萬分。

西華山的山脈複雜,形勢又極其嚴峻。

早年間許氏也曾與霍安北一道去過那處,雖然未曾狩獵,可那裏是副什麽樣子她卻是知曉的。

許氏想到這心中便又多了幾分慶幸,好在有李首輔救了晏晏,若不然就依着晏晏先前所言,想來她如今是當真看不見晏晏了。

而這一份慶幸之外,許氏對李懷瑾卻是又多了幾分感激…原本她以為晏晏和李首輔是不幸墜入山崖,如今才知曉竟是李首輔為了救晏晏才跟着一道下去。

許氏握着霍令儀的手,口中是跟着說道:“先前我已着人去打聽過了,陛下請了身邊的張太醫在李家照顧着,想來也不會有什麽事。”待這話說完,她是又跟着一句:“等明兒個,我便親自去李家走一趟,李首輔救了你,無論如何我都得去李家親自道一聲謝。”

其實這“謝”之一字,終究還是虛薄了些。

那可是當朝的李首輔,即便許氏再不通朝政,也知曉他在朝中也算得上是萬人之上,且不管他究竟是為何這麽做,單只他舍命救了晏晏,這一份感激又豈是一句“謝”字便能抵消的?只是這一時半會,她也想不到有什麽更好的辦法了。

霍令儀聞言也跟着點了點頭,口中是道:“明兒個我和母妃一道去吧。”她得親自走一趟,去看看那人究竟有沒有事,若不然她這心下委實有些不安。

“你…”

許氏看着霍令儀,紅唇一張一合剛要拒絕,只是看着她眉眼間的執拗,卻又輕輕嘆了口氣。她知曉晏晏的脾氣,和她的父王一樣,若是決定了的事,不管旁人怎麽說都不會回頭…她想到這便也未再說什麽,只是握着她的手輕輕拍了一拍,跟着是一句:“你好好休息,若是明兒個大夫說你沒事了,便和我一道去。”

待這話說完——

許氏似是想到什麽便又擰着眉心開口問道:“對了,晏晏你怎麽會摔下去的?”晏晏的騎射她是知曉的,何況那西華山她也不是頭一回去,好端端得怎麽會摔下去,還正好就掉到了那山坡上。

霍令儀聞言一時卻未曾說話,她的手仍舊被母妃握在手心中,眉眼卻是稍稍低垂了幾分恰好掩住了那雙桃花目中的暗色。她怎麽會摔下去的?這個問題先前她一直都未曾想過,如今想想,那第一箭也許可以用意外來說明,可那第二箭?那支刺激了馬兒讓它吃痛瘋狂起來的箭羽,卻是想徹底置她于死地。

整個圍場上下,唯一對她有怨恨的便只有周承棠…

霍令儀想起先前回到圍場的時候,周承棠朝她看過來的眼神,那雙眼中帶着說不出的怨憤和不甘。不甘她沒能被掩于大雪之下,怨憤她又活着出現到了她的跟前?利用圍場冬狩之名,即便當真出了什麽事也可以說道一個“誤傷”。

周承棠,她還真是好手段啊。

霍令儀想到這,另一只放在錦被裏頭的手是又跟着握緊了幾分。

許氏一直都未曾聽到霍令儀答聲便又輕輕喊了她一聲,待見到霍令儀回過神,她才又問道:“晏晏,你在想什麽?”

霍令儀聞言倒是擡了臉,她斂盡了面上所有的情緒,口中是跟着說道:“沒事,不過是雪天路滑,女兒不小心罷了,您別擔心。”這些事沒必要和母妃說,沒得她又要操心。至于周承棠,原本經了上回那事,她也沒想過要再與這兩人牽扯上什麽關系了。

可如今看來——

只怕他們日後的淵源還深着呢。

許氏見她這般答便也未再多說什麽,只是想到霍令章便又開了口:“說起來,這回你的事,令章也幫了許多。事情傳到家中的時候,他二話不說便去了,我聽下人說他還是騎馬去的…”她說到這是又輕輕嘆了口氣,跟着是又一句:“這個孩子,以前最怕這些,這次為了你倒是…”

霍令儀聞言卻未說話。

她實在不懂,霍令章到底是在想什麽?若是今次她死在圍場,這豈不是正合了他們的心意?沒了她,母妃和令君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她想起先前在圍場的時候,霍令章疾步朝她跑來把她擁入懷中,還有在她的耳邊呢喃的那一句“你沒事,真好,你沒事。”

她記得霍令章在說這話的時候,不僅是身子還是聲調,都帶着未曾遮掩的顫抖。

那樣的作态和擔憂絕對不可能是作僞的。

就是因為知曉——

霍令儀才越發看不明白霍令章,這個人究竟是在想什麽?只是不管如何,今次之事她的确是要好好謝他一回。她想到這便擡了頭看着母妃柔聲說道:“我知道了,明兒個我自然會去謝他的。”待這話說完,她便又是一句:“您一夜未睡肯定也累了,現在我醒來了,您先回去歇息吧。”

許氏聞言倒也未再多說什麽,她也的确是累了,擔驚受怕了這麽久,如今晏晏醒來她總歸也能安心幾分了…她重新替人掖好了被子,跟着是又說道了幾句才往外走去。

沒一會功夫,杜若便打了簾子走了進來,她是先把屋中的燭火點了幾根,等到那光亮覆蓋了整個屋子,她才取了一盞溫水朝霍令儀走來…等走到跟前,杜若眼看着霍令儀這幅模樣,一雙眼眶卻又止不住紅了幾分。

霍令儀看着她這幅眼睛紅紅的模樣,卻是輕輕笑道:“哭什麽?我不是還好好活着嗎?”待這話說完,霍令儀便朝人伸出手,等到杜若把她扶着坐起了身…霍令儀便又接過她遞來的茶盞,慢慢用了幾口溫水,跟着她才又開口說道:“霍令章現在在什麽地方?”

杜若聞言先是一怔,跟着是抹了把微濕的眼眶才輕聲回道:“先前二公子把您送回來,等大夫給您診過脈知曉您沒事後便出門了。”她往日不喜林氏,對這一雙兒女也提不起歡喜,可經此一事,她心中難免對霍令章還是有了幾分感激。

霍令儀聞言倒也未曾說道什麽。

這個時候出門,想來是西山莊子裏的那位知曉事情後,請人過去一問了。

而此時的西山別莊。

如今天色黑沉,整個西山的莊子都靜悄悄的,此處住着的都是農戶,大多都是早睡早起,這會尚過酉時,可這處的大半屋宅卻都已熄滅了燈火,早早安寝了。唯有這別莊裏的一間屋子卻依舊點着燭火,正是林氏所居之處。

此處雖說是別莊…

可瞧起來與那外頭普通的民宅也沒什麽差別,左右不過是大了些。

而此時林氏就坐在屋子裏,她看着坐在跟前的霍令章,素來平和的一雙眼睛此時卻帶着幾分難言的意味,連帶着聲調也有幾分冷:“令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今兒清晨,雲開遣人給她送來了信,卻是把昨兒夜裏的這樁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遭,這其中自然也把霍令章的反應寫在了那信上。

林氏實在想不通,自己這個兒子素來就聰慧,他明明知道若是沒了霍令儀,最得益的便是他們母子三人。

即便他是要在那個病秧子和老虔婆跟前刷幾分臉面,也完全沒有必要這樣賣命,而且據雲開信上所說,令章昨夜的舉動奇怪得很,驚慌失措得哪裏有平日的沉穩?倒好似出了什麽天大的事似得。

林氏前話說完也不聽人答,便又擡眼朝人看去,卻見霍令章仍舊坐在圈椅上品茶不語。她看着霍令章這幅模樣便又深深得嘆了口氣,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她也舍不得用太重的語氣…她想到這便又柔和了語調,口中是跟着說道:“母親并不是怪你,只是令章,你這一回行事的确有些太過不對勁…你心裏究竟是在想什麽?”

令章雖然年幼,可行事向來有章有法。

今次這樣不管不顧得一回,卻實在是讓她有些看不明白了…他究竟是在想什麽?又究竟是要做什麽?

霍令章聞言卻依舊未曾說話,他的手中仍舊握着那盞茶,熱氣氤氲,而他眉眼舒展…莊子裏的茶都是些陳年老貨,喝起來總歸是有些苦澀的。只是他卻依舊握着茶盞慢慢喝着,倒像是在品嘗什麽人間美味似得…等到那茶水入喉,他才開口說道:“母親這兒的茶不好,兒子下回來給您帶些好的。”

他說話的語調依舊是溫和的,恍如舊日一般,只是卻避而不談先前林氏所問。

待這話說完——

霍令章便把手中的茶盞重新安置在了桌案上,跟着才又一句:“天色漸晚,兒子也該回去了…家中一切皆好,母親不必擔心,您如今好生養病才是要緊事。”這話落,他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又與人拱手一禮便往外走去。

林氏看着他的身影,紅唇一張一合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她的手撐在桌案上,看着霍令章漸行漸遠的身影,心底卻是頭一回生出一種陌生的感覺。

自己這個兒子,究竟是什麽時候變成了這幅模樣?陌生得令人覺得可怕。

霍令德自從霍令章進了林氏的屋子便一直站在院子裏,這會她看着霍令章推門出來便朝人走去,只是也未走上幾步她便停了步子…她的手揣在那兔毛手籠中,因為近來這些事而消瘦了不少的臉卻是稍稍擡了幾分,正朝人走來的那個方向看去。

她想起先前哥哥和母親說得那些話,揣在手籠中交握的手卻是又握緊了幾分,就連紅唇也跟着抿緊了幾分。

她看着霍令章目不斜視得一步步朝這處走來,終歸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哥哥,你究竟在想什麽?”她實在不明白,哥哥為什麽要去救那個女人,就讓她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不是很好?要是霍令儀死了,那麽她和母親就再也不用待在這個鬼地方了。

這個鬼地方…

自從她來到這便沒有一日好眠過。

這裏沒有錦衣玉食,也沒有丫鬟、婆子…除了一個灑掃、做飯的婆子,她每日不是窩在屋子裏做女紅就只能陪着母親說說話。

她不如母親靜心養氣,也沒有哥哥這樣沉穩的性子,她只知道再在這個鬼地方待下去,她就要徹底瘋了。這個鬼地方沒有一樣是好的,屋子那麽小,氣味那麽難聞,還有莊子裏的那些人,全都是一群沒有見識的下等人。

霍令德想到這,交握在一道的手卻是又攥緊了幾分。

霍令章聞言倒是停了步子,他半側了身子朝人那處看去,卻是過了有一會功夫,他才開了口淡淡與人說道:“你要記住,不管怎麽說,她都是我們的長姐…她出事,我去救她,理所當然。”他說這話的時候,語調沒有絲毫起伏,就連那雙清平目中也沒有什麽波瀾。

等到這話說完,他便越過人朝那天邊看去。

夜色深沉,明月當空,打在人的身上倒泛着些清冷…今早雪已經停了,如今在這院子裏燭火和那明月的照映下,也唯有那屋檐瓦片上尚還存着些痕跡…霍令章伸手攏了攏身上的大氅,大抵是雪後峭寒,今兒夜裏倒是比往日還要冷上幾分。

“夜深了,你也該回去歇息了。”

霍令章這話說完便徑直往外走去,只是還不等他走上幾步,便聽到身後傳來霍令德的聲音:“什麽理所當然?哥哥,你…”只是她這話尚未說完,霍令章便轉過了身子,他仍舊是先前那副神色,只是那雙掩于眼中的情緒卻要比先前沉了不少。

他就這樣看着霍令德,等把人看得避開了眼睛才又淡淡開了口:“你長大了,也該知道什麽叫做禍從口出,好好在莊子裏陪着母親,過幾日我再來看你們。”

等說完這話——

霍令章便不再看人,只是轉身往外頭走去。

這一回,霍令德卻未曾攔他,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霍令章離去的身影,殘留在心頭的那幾分害怕卻還是未曾消散…

夜色深沉,霍令德看着那人越漸遠去的身影,緊咬着紅唇什麽都未說…手卻壓在心口上,那處還“突突”地跳動不止。她想起先前哥哥朝她看來的那一眼,明明好似什麽都沒有,卻又好似藏着什麽似得…令人害怕,也令人覺得膽戰心驚。

霍令章等走到外頭,随侍便迎了上來。他一面是替人打了車簾,一面是跟着恭聲一句:“二公子,您現在就回去嗎?”

“嗯,回去吧…”

霍令章這話說完便坐上了馬車。

沒一會功夫,馬車便也平平穩穩得行駛起來…西山的路道不如城中平穩,霍令章卻依舊合着一雙眼靠着車廂默聲不語。自打昨兒個知曉霍令儀失蹤,他便未曾睡過,至今卻也有一個晝夜的功夫了。

何況受了一夜的風雪。

即便是他,此時也免不得起了幾分困倦。

霍令章便這樣靠着車廂,可越是想睡卻越發睡不着,他想起先前母親問得那句“你究竟在想什麽?”其實有這個疑問的又豈止是母親?就連他也不止一次問過自己,他究竟是在想什麽?

昨兒夜裏知曉霍令儀出事的時候——

他就失去了一直引以為傲得冷靜和自持,摔碎了茶盞、錯亂了步伐,驚慌失措得全然不似他…可他卻顧不得什麽。

他一路馬不停蹄、披風戴雪,為得就是早些找到她,早些确定她安然無恙。

他究竟在想什麽?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要霍令儀死,他,舍不得她死。

翌日清晨。

霍令儀因着昨兒夜裏睡得早,今晨醒來得倒也早,等用完早膳也不過剛到辰時。因着今兒個還要去李家,霍令儀倒是難得好生裝扮了一回,還讓紅玉取了胭脂在臉上細細裝點了一回,倒是把面上原先的那些病容也遮掩了個幾分。

等到一概裝扮完,她便由杜若扶着往昆侖齋走去。

昨兒夜裏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便也未曾去探望祖母,卻也不知祖母如今怎麽樣了?雖然昨夜母妃未怎麽說起,可那話語之間對祖母的身體卻還是添着幾分遮掩不住的擔憂。

其實祖母原先的病也還未曾怎麽見好,隆冬之日,這病本就起起複複得。如今因為她的緣故又擔驚受怕了一整夜,這病自然是又加重了幾分。

霍令儀想到這,心下便又深深嘆了口氣。

杜若聽到她的這一聲輕嘆,便也跟着輕聲勸慰了一句:“您別擔心,昨兒奴去問過玉竹姑娘了,她說馮大夫已替老夫人診過脈了,并沒有什麽大礙。”

霍令儀聞言卻也未曾說道什麽,只是步子卻仍舊一步不停得往昆侖齋走去。等到昆侖齋的時候,玉竹早先就得了消息,這會便親自打了簾子迎了出來。待瞧見霍令儀,她是先恭恭敬敬地朝人打了一禮,跟着是紅了一雙眼眶扶過人的胳膊,口中是跟着說道:“您沒事就好。”

連着幾月來的相處——

玉竹待霍令儀雖然還是有幾分畏懼。

可人非草木,相處久了自然也多了幾分情意。前日那事傳到府中的時候,不僅主子們擔驚受怕,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心裏頭也不舒服,生怕人真出了什麽事…如今眼看着霍令儀好端端得站在跟前,她心中自然是開心的。

霍令儀看着玉竹這幅模樣,心下也不免有些動容。

她雖然未曾說道什麽,卻還是握着人的手輕輕拍了一拍,示意無礙…等走進屋子,由玉竹替她解了鬥篷,霍令儀才開口問了一句:“祖母如今可醒了?”

玉竹聞言倒是緩過了幾分神,她的眼眶雖然還紅着,語調卻已經恢複如常:“已經醒來了,這會正在屋裏頭坐着,李嬷嬷在她身邊伺候着。”待這話說完,她是又跟着一句:“老夫人昨兒夜裏也沒怎麽睡好,若不是她身子骨不好,只怕是要親自去看您的。”

霍令儀聽她這般說,一雙眉眼卻是又添了幾分擔憂。

她也不再多言,只是打了簾子往裏頭走去…一走進屋子,那股子藥味卻是半點也遮掩不住,她忍不住便擰了一雙眉心。

李嬷嬷原先正在服侍林老夫人用藥,眼瞧着霍令儀進來便又側過身子屈膝朝她打了一禮。

林老夫人聞言也跟着掀了一雙疲态的雙眼朝人看去,待瞧見霍令儀的時候,她先前還帶着幾分倦容的面色倒是浮現了幾分笑,口中是一句:“晏晏來了。”大抵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她說話的語調也沒什麽力氣,只是還是朝人伸出手,口中是跟着柔聲一句:“來,過來讓祖母看看。”

“祖母…”

霍令儀看着林老夫人這幅模樣,一雙眼眶便又跟着紅了幾分。

她忙朝人快走幾步,等到了人跟前,一面是握住她的手,一面是開口一句:“晏晏讓您擔心了。”

林老夫人聞言卻是輕輕笑了笑:“真是傻話…”待這話說完,她是與李嬷嬷擺了擺手讓人先退下。而後才又握着霍令儀的手細細看了回人,眼瞧着霍令儀安安穩穩得也不似昨日那樣,她才松了一口氣說道:“瞧起來是好多了,你昨日那副模樣當真是把我和你母妃生生給吓了一跳…如今見你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霍令儀坐在圓墩上任由人打量着,等人說完話才取過桌子上放着的湯藥服侍人用了起來。

林老夫人倒也未說什麽,只是在用完湯藥的時候才又開口問道:“昨兒個你母妃來與我說,是李首輔救了你?”她這話說完是接過人遞來的帕子拭了回唇邊的藥漬,跟着是又一句:“這回多虧了他,你才能沒事,咱們無論如何都得好好謝人一回。”

霍令儀聞言是點了點頭,她一面是把手中的湯碗重新擱在了高案上,一面是又取過擱在一旁的茶盞奉給人,口中是柔聲回道:“孫女正有此意,母妃已去準備要去拜會的禮物了,等過會我和母妃便親自去一趟李家。”

“這樣也好…”

林老夫人握過茶盞用了一口茶水,等喉間那股子藥味消散了些,她才又開口說道:“雖說李家那樣的地方,什麽好東西沒瞧見過,可咱們該盡到的禮數卻還是得盡的…”她這話說完是喚來李嬷嬷,卻是讓人去庫房把早些年天家賜來的千年靈芝一道包裝上,跟着是又一句:“這東西我往日舍不得吃,如今倒是正好用上了。”

那靈芝是當年父王平勝蠻夷之際,天家恩賜的,這世間統共也沒幾顆。

這麽多年祖母一直舍不得用,倒是未曾想到這回竟然肯送人…霍令儀剛想說話,便被林老夫人握住了手:“這靈芝再好也不過是死物,何況李首輔舍命救了你,若是沒有他,只怕祖母如今也瞧不見你了。”

待說完這話,林老夫人便又跟着一句:“好了,如今時辰也差不多了,你和你母妃早些過去吧…我也累了。”自打事兒傳到家中的時候,林老夫人就沒怎麽睡好過,如今眼瞧着人安然無恙,她這顆心也總算是跟着松落了下來。

霍令儀見此倒也未再說什麽,卻是服侍人睡下,她才往外走去。

杜若接過了李嬷嬷手中的錦盒,兩人便一道往外頭走去,只是還未曾走上幾步…杜若便止了步子,跟着是在霍令儀的耳邊輕聲說道:“郡主,是二公子。”

霍令儀聞言倒是掀了眼簾往前看去,的确是霍令章。他仍舊是往日的那副裝扮,就連面上的神色也依舊是素日的那副溫隽模樣,在瞧見霍令儀朝他看去的時候,霍令章便又朝人快走了幾步。等到了霍令儀的跟前,他是朝霍令儀拱手一禮,口中是跟着恭順一句:“長姐。”

待這話說完——

他看了看杜若手中的錦盒便又跟着一句:“長姐是要出門嗎?”

“嗯…”

霍令儀的語調一如舊日,就連面上的神色也沒有什麽變化,只是眼中的思緒卻還是添了幾分複雜。

她低垂着一雙眉眼看着霍令章,卻是過了有一會功夫才開口說道:“李首輔救了我,我今日要和母妃去一趟李家…”她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而後才又與人說道:“昨日之事,多謝你了。”

霍令章聞言便笑着回道:“長姐客氣了,我也不過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罷了。”

等這話說完,他是又與人拱手一禮,跟着才又一句:“既然長姐還有事,我也不便打擾,便先告辭了…只是天寒地凍,長姐風寒未消,還是要小心注意身子。”

霍令儀聞言倒也未曾說道什麽,只是點了點頭,說了句“多謝”。

而後她便轉過身子繼續往前走去。

待人走後——

霍令章卻未曾動身,他依舊負手于身後立于此處,冷冬峭寒,而他的身姿卻依舊挺拔,就連那張清平的面容也未有絲毫的變化。只是看着霍令儀漸漸遠去的身影,他那雙溫隽的眼睛卻還是微微眯了起來…他想起昨日在洞穴之中,霍令儀朝李懷瑾看去的時候,臉上是未加掩飾的擔憂。

那是他往日從未見過的神色…

在他的記憶裏,自己這位長姐從來都是處事不驚的,仿佛這世間之事沒有什麽可以難倒她,也沒有什麽可以激起她心中的波瀾。霍令章想到這負在身後的手便又緊緊握了一握,就連眼中的神色也開始逐漸變得複雜起來。

此處無人,自然也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神色。

可尚未走出幾步的霍令儀卻還是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

霍令儀擰着眉心止了步子,而後是轉身朝身後看去。只是在她轉身的時候,霍令章卻已經邁了步子朝另一條小道走去了,她能看見的也只有那一道黑色的身影,步伐從容、脊背挺直,仿佛并沒有絲毫的異樣。

杜若眼看着她這幅模樣便也跟着止了步子,她随着人的目光往前方看去,只是那兒除了二公子離去的身影什麽都沒有。她的面上添了幾分疑惑,話中也帶有幾分不解:“您怎麽了?”

霍令儀聞言倒是回過了神,她搖了搖頭,口中是跟着一句:“沒什麽…”待這話說完,她是最後看了一眼霍令章的身影,而後才收回了眼、轉過了身子,平聲說道:“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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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