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李懷瑾看着她蒼白的面色卻是一怔, 他忙握住了霍令儀的手,一面是又拿了手背去貼了貼她的額頭,待察覺到一片涼意便皺了眉:“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我讓吳大夫過來給你看看。”等這話一落,他便轉身卻是要去喊人。

只是還不等李懷瑾往前邁出一步——

霍令儀便已握住了他的手,她此時的臉色還有幾分蒼白, 好在心神已有幾分穩當了, 眼看着李懷瑾轉身朝她看來, 她是說道一句:“我沒事…”等這話一落,她才又問道:“只是這好端端的,怎麽要去淮安?”

她說這話的時候, 腦中卻是閃現了幾個片段,卻是想起了前世的幾樁事。

太平日子過得太久,她倒是忘記了,前世約莫也是這樣的時候, 李懷瑾曾與她說過他要去淮安一趟, 只是那個時候霍令儀對李懷瑾根本沒有什麽情意, 也根本不知曉他的真實身份,聞言也只當他是出門公幹便也只是如往常那樣替他打點衣裳罷了。

哪裏想到…

那一次的分別卻讓他們從此陰陽兩隔。

霍令儀想到這, 心神便越發不穩起來,淮安…那個葬送了李懷瑾生命的地方,為何今生又出現了?

李懷瑾見她除了臉色還有幾分蒼白倒是的确沒有什麽大礙, 便也歇了去找大夫的心思。他任由霍令儀握着他的手,而後是坐在了床邊,聞言是道:“打淮安老家傳來消息, 說是前段日子雷雨天氣把祠堂給燒壞了,如今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都不得安放。”

“其餘先輩尚且有本家的兄弟可以照料,可父親的牌位…”

他說到這是又停頓了一瞬,跟着才又說道:“如今大哥、二哥出門公幹還未曾回來…”等這話說完,李懷瑾便又掀了眼簾朝霍令儀看去,是又鄭重一句:“晏晏,這一趟,我非去不可。”

霍令儀原先一直未曾說話,她安安靜靜地聽着李懷瑾把話說完,而後她看着李懷瑾張了張口似是想說些什麽,可話到喉間,她卻還是半個字也未曾吐出…如今朝中局勢混亂,何況又有了前世那樁事,她自然不希望李懷瑾在這個時候離開燕京。

以往她不知道李懷瑾的身份,自然可以把前世他的死當做是一場意外——

可如今她已經知道了李懷瑾和周承宇的關系,心中難免覺得李懷瑾前世的死不簡單,或許當年那一群流匪就是周承宇的手筆。

既如此,她又怎麽放心李懷瑾在這個時候離開?

可是祠堂被燒,這是大事——

縱然她從來不曾見過這位先定國公,卻也知道對李懷瑾而言,這位先定國公的重要性。倘若這世間李懷瑾還有尊敬、感激的人,那必然是這位先定國公無疑了,就是因為知道李懷瑾的這份情,所以她不能攔。

霍令儀想到這便又垂下了一雙眼睛,只是她的手卻仍舊握着李懷瑾的手,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開了口:“我是怕你有事——”

她的聲音低啞,其中的擔憂更是未加掩飾。

淮安多雷雨,可這麽多年,那座祠堂從來不曾出過半點事,偏偏在這樣一個時候竟然出現了祠堂被雷雨擊燒掉的事…這事看起來是天災,可誰又能知道這天災不是人為呢?

倘若當真是人為,那麽李懷瑾這一趟淮安行必定危機四伏。

李懷瑾聽得這話,心下是又嘆了口氣,他自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外間有風打入屋中,而他伸手攬人入懷,寬厚的掌心依舊覆在她的頭頂,卻是又過了一會,他才溫聲說道:“別擔心,我會多帶些人馬,家中我也會留有人手,不會有事的。”

霍令儀耳聽着李懷瑾在耳邊絮絮之語,可縱然李懷瑾說再多的“放心”,她又豈能真得放下這片心?

前世李懷瑾被流匪所殺,屍骨無存,這樣的事往日她不曾記起倒也罷了,可如今只要想起前世李懷瑾的結局她就覺得坐立不安…她倚在李懷瑾的懷裏,手緊緊攥着他的袖子,面容卻是微擡幾分朝李懷瑾看去。

外間的日頭打進屋中——

霍令儀眼看着李懷瑾溫潤的面容還有那一如舊日的沉靜之氣,倒是讓她那顆紊亂的心神也緩和了許多。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松開了緊攥着李懷瑾袖子的手,改為握着他的手:“答應我,你要小心,你要平平安安的回來…”等這話一落,她也不知怎得,或許是離別将近生出愁緒,又或是才生完孩子多思多憂,竟是泛起了幾分哽咽:“李懷瑾,你要記得如今你不再是一個人了,你有我和長安。我們在家裏等着你,所以你不能受傷,不能出事,你一定要平安無事的回來。”

倘若如今不是還在坐月子,她當真想跟着李懷瑾一道去。

李懷瑾聽着她這一字一句卻未曾說話,他只是低垂着一雙眼睛一錯不錯地看着她,日頭打在兩人的身上,而他那雙鮮少有波動的丹鳳目眼在看向霍令儀的時候終歸還是泛起了幾分波瀾…他輕輕合了合眼,等到斂盡了眼中的情緒,他才輕輕應了一聲,口中是跟着啞然一句:“好,我記下了。”

風和日麗——

而屋中卻因着這一份離別之際而泛着愁緒,兩人誰也未曾說話,只是這樣相擁坐着,到最後還是李懷瑾開了口:“我不在家中的這些日子,你要照顧好自己,倘若有什麽事,你就讓人去尋岳父和宣王…除去原先給你安排的那些人,我會讓陸機留下,他為人穩重,有什麽事你都可以交托給他。”

“不行——”

霍令儀聽得這話卻是想也未想便拒絕了,李懷瑾出門在外本就危險,這樣的時候,她怎麽可以讓陸機留在自己的身邊?她仰頭看着李懷瑾,口中是緊跟着一句:“我在家中不會有事,陸機武功高強,有他和關山在你身邊,我才會放心。”

她這話說完眼見李懷瑾還要開口,卻是伸手抵在他微張的唇上:“景行,不要讓我擔心。”

李懷瑾見她這般終歸還是未再開口,他握住霍令儀抵在唇上的手,而後是看着人的眼睛點了點頭。

翌日清晨,天還昏暗着,可相隐齋中卻已點起了燈火。外頭丫鬟、婆子也圍了一大堆卻是在打點着李懷瑾出門要用的東西,她們雖然各自做着手頭上的事可都放輕了手腳生怕吵到裏頭的兩人…

而隔了一道錦緞布簾的屋內也無人說話。

霍令儀坐在床上,此時她正低着頭替李懷瑾穿着衣裳。

李懷瑾素來不用人伺候,要說起來,這還是婚後霍令儀頭一回替他穿衣,卻未曾想到會是這樣的時候…等到替人佩戴好玉佩和荷包,李懷瑾便握住了霍令儀的手,眼看着燈火之下她眼下的烏青,他免不得是又嘆了口氣,口中也跟着一句:“昨兒夜裏你就未曾睡好,等我走後你便再睡一覺,我會吩咐她們不要打擾你。”

霍令儀昨夜的确未曾睡好,她只要想着李懷瑾前世的結局就怎麽也睡不踏實。

到後頭還是她生生勸了自己好幾回,告誡自己今生與前世還是有許多不同的,前世她家破人亡,可如今母妃和令君都沒事,就連父王也活着回來了…李懷瑾的結局自然也會有所不同。

這樣她才将将睡下了兩個時辰。

如今聽得李懷瑾的話,霍令儀便擡了臉朝李懷瑾看去,她點了點頭,口中是跟着一句:“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等這話一落,她看着李懷瑾的眼睛卻是又停頓了一瞬,跟着才又說道:“昨兒夜裏我做了個夢,夢見你出事了。”

李懷瑾聞言剛要勸她,只是還不等他開口,便又聽得霍令儀繼續說道:“我夢見你從淮安回來的時候遇見一群流匪然後墜崖身亡了…”她說這話的時候,面容是鄭重的,就連語氣也頗為端肅,倒是把這個夢境說了個全。

霍令儀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也只能假借夢境把前世李懷瑾的結局說出來,她相信以李懷瑾的手段,只要他信了有所準備,那麽自然不會出事。

她想到這便又握住了李懷瑾的手繼續說道:“你答應過我的,要平安回來。”

李懷瑾看着她面上的鄭重卻是一怔,不過也只是這一瞬,他便又恢複如常,他的手仍舊撐在她的頭頂,看着她眼中的擔憂是點了點頭:“我記得,我會平安回來。”等這話一落,他便彎腰吻了吻她的額頭,口中跟着一句:“晏晏,等我回來。”

此時外間天色也有幾分清明的模樣了,卻是到了他要離開的時辰了,而簾外也有人輕輕禀道:“三爺,馬車皆已備好…”

霍令儀縱然再不舍,也知此時不好再留人,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勉強露了個笑看着人說道:“你去吧。”

李懷瑾聞言卻不曾說話,他的手仍舊撐在她的頭頂,而另一只手卻似流連一般輕輕拂過她的眉眼,待把她的面容重新刻進了心中,他才輕輕“嗯”了一聲,旁話卻是半句也未曾多說。

該說的話,早就說了,此時僅剩的也只是不舍。

李懷瑾未曾錯漏她眼中的不舍,可他終歸還是松開了手轉身往外走去,他走得很快,沒一會功夫就到了布簾處。可在伸手握住布簾的時候,他的腳步卻還是停頓了一瞬,不過他終歸還是未曾回頭…他怕這一回頭,就舍不得再走。

簾起簾落——

這屋中再無李懷瑾的身影,而霍令儀先前強忍着的眼淚也終于在那段布簾落下的一剎那湧出眼眶。她的手仍舊緊緊握着錦被,布簾還在輕輕晃打着,而她卻已看不見李懷瑾的身影…

東宮。

周承宇聽了随侍的禀告便笑出聲,他的手撐在扶手上,臉上也挂着近日鮮少有的笑容,口中是道:“枉他李懷瑾聰明一世,卻也有這樣急了陣腳的時候。”等這話一落,他看着江亥是又稱贊一句:“此事,你做得不錯。”

江亥聞言卻是輕輕笑了笑:“殿下謬贊了。”

等這話說完,他握過茶盞是飲用了一口茶,跟着才又說道:“只要是人就有弱點,咱們這位李首輔看起來不近人情,可對先定國公卻頗有孝心…當年李秉德逝世,陛下親下旨意免去李懷瑾三年守孝,那時李懷瑾正是在朝中大展宏圖之際卻還是拒絕了旨意跑去淮安守了三年孝。”

“如今他父親的牌位被雷火擊沒了,他這個孝子又怎麽可能不走這一趟?”

周承宇聞他所言倒是點了點頭:“倒是本宮忘了這一茬,就是不知我那位好父皇知曉此事後是不是該傷心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位好兒子,一心想要把皇位托付的好兒子,對他那位好父親的情誼卻是比他還要深上幾分。”

他這話說得無端諷刺,只不過也就這一瞬,周承宇便又斂了情緒說道一句:“過幾日你親自去一趟淮安…”話說到這,他是又朝江亥看去,語氣也沉了許多:“要是這回再生出纰漏,你該知道本宮的手段。”

江亥聽得這話自是心下一凜,他忙擱落了手中的茶盞朝人單膝一禮,口中是鄭重說道:“請殿下放心,屬下若是此次再有纰漏自然不敢再出現在殿下的面前。”

周承宇見他這般便也未再說什麽,等重新讓人起來,他才又問道:“還沒找到霍安北的蹤跡?”

江亥聞言,起身的動作卻是一頓,他低垂着頭,口中是慚愧一句:“屬下無能。”

周承宇看着他這幅模樣剛想發火,他這豈止是無能?不僅沒能找到霍安北的蹤跡,就連霍家那兩個女人也能跟丢…倘若不是現在江亥對他還有用,他早就遣人處置了。他也未再說話,只是又用了一口茶才又問道:“霍令章是不是快到了?”

耳聽着江亥應是,周承宇的面色總算是好了些,他的手中握着茶盞,而後是看着江亥說道:“此次陝西之行倒是多虧他了,袁懷此人最是狡詐,雖說當初他應允了本宮,可要真得把他從他的老窩請出來還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亥聽着他話中對霍令章的稱贊,思慮再三終歸還是忍不住說道:“殿下,若是讓霍令章知道霍安北的事只怕他難免不生出異心,不如——”

他這話還未說全,周承宇卻已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再言。他的手中仍舊握着茶盞,任由茶香四溢,而他口中是又跟着一句:“你放心,以我對霍令章的了解,他知道該怎麽做對他更有利。”

那個少年郎可從來不在乎什麽血緣親情,縱然知道當初是他害了霍安北又如何?這天下終歸是他周承宇的天下,難不成霍令章還會為了唾手可得的權力而背棄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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