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戲弄

宋娴雖然不至于為了幾個曾經欺辱她的丫頭當着衆人的面指責李容褀,可對他這樣的行為卻并不認同。

雖然眼下懲治了這幾個丫頭給她出了口惡氣,可在衆人眼裏,她卻當真成了妖媚惑主的小人了,今後在這庭院裏只怕就更難做人了。

這些話在庭院裏的時候她只憋着未說,等懲治完了襄兒等幾個丫頭,衆人散去,而她跟着李容褀回屋裏之後,她卻始終蹙着眉。

這卻叫李容褀瞧了出來,把她喚至跟前問道:“怎的不說話?看了這樣一場好戲,你倒不歡喜了?”

經他這麽一問,卻把宋娴藏在心裏的怨怼勾了出來。

她一時心直口快,便說了出來:“殿下何以如此?眼下所有人都知道殿下為了我懲治香兒她們,定然以為是我暗中向殿下獻媚,攀附了殿下,況且以後大家一處服侍,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更是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聽了她這一番唠叨,李容褀竟難得未惱,只閑閑的應道:“要想以後不見她們也容易,我已然将她們遣離了這庭院,今後只叫她們到外院去幹活。”

宋娴連忙道:“殿下知道我并非此意,我只是怕她們……”

“本公子何曾說過今日之事是為了你?”不等宋娴說完,李容褀便打算了她的話。

他這一句說的,卻是叫宋娴啞口無言了。

是啊,他确實不曾說過今日之事是因為她,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斷,倒像是她在自作多情了。

宋娴立在那裏正好不尴尬,卻聽見李容褀又道:“再說了,便是你攀附了我又如何?倒叫你委屈了不成?”

對于李容褀這不以為然的态度,宋娴心下很是不滿。

雖說這身子不是她的,可她到底用了這麽久,也算結了緣,如今落得這番境地,她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宋娴于是義正言辭的對李容褀道:“阿寧雖只是個丫頭,可到底也是個正經人家的姑娘,別的倒無所謂,但臉面清白卻是最重要的,如今那些人誤會阿寧和殿下……今後到了該出閣的時候,便是要許人家只怕也沒人敢要了。”

宋娴原是為這個無辜的丫頭憂心,唯恐哪日這身子若是還給了她,卻叫她發現莫名就至于此,豈不是她的罪過。

可這話聽在李容褀耳中,卻成了她在為自己未來的姻緣擔憂,一時間面色就陰沉下來,又以透着怨毒的語調道:“攀附本公子,倒成了玷污你的清白?”

說着他凝住她的雙眸,眸子裏亦滿載幽怨:“你不願攀附于我,難不成是指望着攀附別人?”

這話卻叫宋娴如何說起?

她內心已抓狂,卻不得不耐着性子對他道:“這樁事的重點不是在攀附誰上,而是在于攀附本身,簡而言之就是,阿寧只想安分守己的做事,不想攀附于他人。”

這下可算說明白了吧,宋娴說完輕籲了一口氣,又有些忐忑的看向李容褀。

他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些許,然而下一刻卻又蹙着眉對宋娴道:“即便是如此,還有一事你難不成忘了?”

宋娴詫然,懷着隐約的不詳之感聽他繼續道:“似你這般簽了死契的丫頭,即便要出去配人,也要主子同意了才可,至于配的什麽人,也全憑主子做主。”

她的賣身契竟然是死契!

宋娴此刻的心情如遭雷擊,也終于明白為什麽別的丫頭會認為她到李容褀的屋裏伺候是為了攀附甚至勾引李容褀。

簽了死契的丫頭和別的丫頭不一樣,別的丫頭只在這裏服侍,等到契約滿了,家裏來人贖了回去便可回家自行婚配,但死契的丫頭就像是賣進這府裏的物什一樣,除非主子開恩,否則再不是自由之身,最後的下場往往是被主子就近配給府上的男仆。

如此看來,若是能夠掙得成為李容褀的通房丫頭,到真是她眼下這身份最好的歸宿。

見宋娴一臉怔然的立在那裏,李容褀卻反而似心情愉悅了不少,眸中的幽怨也逐漸散去。

此時有丫頭怯怯的端着藥碗從屋外進來,原是到了李容褀用藥的時辰。

那丫頭見宋娴已在屋子,俨然就似舒了一口氣,覺得侍藥的事與她無關一般。

加之她進來後,李容褀又不經意的說了一句:“擱這兒吧。”

丫頭便更是如臨大赦,斂目垂首的繞道宋娴身前,将湯藥置于他們兩人中間的矮機上就急忙退了下去。

此時宋娴仍沉浸在方才李容褀的話中,心裏很是一番翻江倒海,眼下才尋思得一句能回他的,便立刻反駁道:“便是如此,阿寧也是外院的丫頭,也勞不着殿下為将來的去處費心。”

怎知李容褀卻只是将目光落到那碗湯藥上,心不在焉的應道:“嗯。”

見他只是如此反應,宋娴還欲再辯解兩句,卻見他端起了矮機上的藥碗,卻是徑直遞到她的跟前,接着無比自然道:“你替我嘗嘗。”

宋娴不禁一愣,卻還是接過來抿了一口。

嘗了一口之後又遞回給他,原想趁着他服藥的空當再就方才的問題辯上兩句,怎料李容褀接過藥碗,卻蹙了眉,不等她開口就一臉嫌棄道:“苦嗎?”

宋娴又愣了愣,知道他是再說藥,然則方才那一口嘗得急,并未注意什麽味道,于是眼下就着口裏的餘味回憶了一番,又應道:“不怎麽苦。”

李容褀卻還是一臉不情願的表情,俨然似個不肯吃藥而撒嬌的孩子,看着宋娴的臉道:“當真?”

這還能有假?

宋娴被他問得有些不耐煩,卻不得不耐着性子篤定道:“當真。”

李容褀沉默了片刻,忽然又對她道:“你過來。”

哄他吃藥素來麻煩,百般花樣折騰都是有的。

宋娴已然習慣,左右都是要順他的意,便配合的俯下身來。

原本他是坐着,而她侍立在他身邊的,如今她俯下身來,就恰好到了與他四目相對的位置。

她只當他要同自己說話,故而絲毫沒有防備。

正在此時,李容褀忽然傾身朝她靠近,接着她便覺得有什麽柔軟的東西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

等到李容褀退開時,宋娴則已是睜大了雙目,徹底怔愣在原地。

那禍首卻像是沒事人一樣的抿了抿薄唇,舌尖輕舔自她唇上沾來的藥汁,繼而露出滿意的表情,順手拾起藥碗,将一碗藥都飲了下去。

“殿、殿下!”半晌宋娴才反應過來方才發生了什麽,一時間心跳急促、雙頰發燙,整個人已然是惱羞成怒的狀态。

已然在那裏悠閑的翻看書冊的李容褀卻只是十分不以為然的“嗯”了一聲。

見宋娴噎了半天也沒說出後面的話,他便擡眸看了她一瞬,那眸子裏透露出的情緒似乎也很不錯。

他于是又垂下眼簾,輕聲道:“先退下吧,有事再喚你。”

就這麽被他給打發了,宋娴立在那裏卻很是尴尬。

眼下她應該怎麽樣?是上去給他一巴掌,然後一臉貞烈的罵他“混蛋”?還是欲拒還迎的跟他說“殿下你欺負奴家”?

好似哪樣都有點兒怪怪的。

最終宋娴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身退了出來。

她極力的想說服自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可是被李容褀碰過的唇瓣上,那轉瞬即逝的觸感竟像生出了記憶,到現在依然清晰。

以至于她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浮現出他靠得極近的面容,甚至還有他身上的淡淡藥香也都萦繞在她的鼻尖。

可惡的李容褀,這一準又是戲弄人的新招式!

宋娴雖這樣嘟囔着,可心裏卻無法似對待別的刁難那般全然不放在心上,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與別人有類似的接觸。

雖說這肉身并不是她的,可那軟軟的、暖暖的觸感卻是如何也揮之不去。

即便在宋娴眼裏,李容褀是個晚輩,可他也畢竟是和她如今這具身子一般年歲的男子,所以她覺得自己還是應當同他讨回這個公道 。

話雖是這麽說,可那之後,宋娴每見到他,臨到跟前了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更何況若是開了口又當如何讨回公道,難不成讓他賠些銀兩,那道成了什麽了?

她于是踟蹰着,終究遲遲未能開口。

倒是那李容褀,全然像這件事不曾發生過一般,反倒是支使起她來更加順手。

自那以後,每及更衣洗漱等貼身服侍之事,若是她不在跟前,也必喚了她來才肯,而每頓藥服用之前,都定要她嘗過一口之後才肯用。

服侍自此,難免會有些不經意的觸碰,李容褀難得不再嫌棄她,卻反而令她覺得很不妥,可她又不能直接跟他說“我是你未來的嫂嫂,你且得注意分寸”。

畢竟眼下她只是他的丫頭,于是也只能忍一時是一時,說不準将來還得借着他的引薦才能見到王爺王妃。

說來這些日子,她只是困在這裏同李容褀糾纏,尋找兇手之事絲毫也沒有進展,她心裏也很是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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