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春夏交接時,晴空湛藍,暖風徐徐。

傍晚時分,婦人們大多都歸家為自家人做起了飯食,璟祥齋此刻也不是那麽繁忙。趁着此刻的閑暇,祁朔核對起了賬目。他的手指飛快地撥動着算盤,算珠“噼裏啪啦”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祁朔一旦專注起來,任是誰也叫不動,眼裏就只有一樣東西,一樁事。這一算就從傍晚算到了天黑,中途一個夥計瞅着他還在忙,就往桌上放了一只包子,知道祁朔聽不進,也還是叮囑了一句:“小朔,你也吃點東西,中午只扒拉了幾口就招呼客人去了。你好歹也歇會兒吧。”

祁朔“嗯”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進,不過大抵是沒聽進去的,不然怎麽等祁衍安走到他跟前時,那只冷掉的包子依然還是在原處孤零零的呢。

祁朔就這般凝神專注着,直到一只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感受到溫熱的剎那才恍若夢醒。他猛然一回頭,可身後的人卻比他更急切,摟住他的腰就把他往懷裏帶。

祁朔:“少爺?”

祁衍安仔仔細細把祁朔打量了一遍,見他神情無異樣,這才松了手。

祁朔說不上來,就是覺得祁衍安今天不太尋常,剛才像是在極其小心地确認什麽似的,放開他時又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祁朔雖不知祁衍安為何如此,但他的感覺确是不錯。用完飯食,卻不見祁朔。遲遲未歸家的祁朔讓祁衍安蹙起了眉。祁朔偶爾晚歸,大多都是在璟祥齋有事情未做完,也并不少見。可這個時間點,在兩人有過親密之舉的次日,這樣的舉動讓祁衍安很難不多心,怕只怕祁朔有了什麽想法自己憋着,故意躲在璟祥齋不肯回家。祁夫人讓後廚準備了一些小點心,命人給祁朔送去。祁衍安正好把這份差事攬了過來,也有了個正大光明的由頭去見祁朔。

一路上,祁衍安的心緒難平。一顆懸着的心不上不下的,忐忑不已,連步伐也比平時快了許多,甚至害怕祁朔會一聲不吭地鬧起別扭來跑掉。祁朔在感情上總是後知後覺,又是認死理一根筋,祁衍安摸不準祁朔此刻會是什麽反應。總之昨日,祁朔還是懵懂又迷糊的。完事後只在祁衍安懷裏縮了一會兒,就非要起身穿衣,還要給祁衍安換被褥床單。祁衍安同他講了幾回不必,他卻執拗地要換:“我把少爺的床鋪弄髒了,不換成幹淨的我不踏實的。”

不過祁朔剛換上,還未等他都整理收拾利索,祁衍安就把他抱去沐浴了。半夜三更靜悄悄的,偶有蟲鳴,鳥雀都不吵鬧了,兩人自然是不敢出聲,屏息凝神好像做賊似的。祁朔乖乖的被祁衍安抱在懷裏,沒有掙動半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衍安,瞳孔中仿佛還閃爍着天上的星光。祁衍安被他看得燥熱,滿腦子都是方才祁朔的模樣和難耐的喘息聲。

如果祁朔終于明白過來他們做了什麽……

他會……

祁衍安苦笑,打心眼裏瞧不上自己這股子小家子氣。患得患失,棄婦似的,這像什麽話。

祁朔當然不曉得祁衍安這一路上這般複雜的心理活動,看到少爺他自然就是歡喜的。他一看外面天色都暗了,便問:“少爺用過飯食了嗎?”

“用過了,”祁衍安把食盒拿了過來,掀開了蓋子,“給你送些點心來。”

聞到飯香才發覺自己已經饑腸辘辘,肚子也不争氣地叫了起來。祁朔窘迫地撓了撓腦袋,小聲道:“少爺……”

祁衍安:“知道你刻苦,可許多事不是一時就能做完的。該吃飯時還是要吃飯,該歇息時還是要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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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朔連連點頭,忍不住斜眼瞟了一眼食盒中的蒸餃和蘿蔔糕,咽了一口口水,又可憐兮兮地望着祁衍安。

祁衍安笑着道:“別看我了,快吃吧。”

祁朔用筷子夾了一只煎餃就往嘴裏送,不燙也不涼,剛好合适。吞咽時突然察覺祁衍安正在一旁打量着他,祁朔又不敢吃得那麽狼吞虎咽了,怕自己行為粗鄙污了少爺的眼,便細嚼慢咽,還時不時用餘光看祁衍安,怕他露出不喜歡的表情。

祁衍安低笑一聲,順手從食盒裏拿出一只柑橘,放在手裏掂量着把玩,道:“罷了。我去那邊坐着,我在這兒你不自在。”

祁朔匆匆把食盒中的飯食用完,走到祁衍安跟前。他一在祁衍安面前站定,就解釋道:“……我沒有不自在,我是怕少爺覺得我……舉止粗鄙。”

“瞎想什麽呢。随口一說的話你當了真,該當真的你卻怎麽都不當回事兒。”祁衍安手中剝着橘子,柑橘酸甜的香味溢了出來。

祁朔還未來得及細想這句話,思緒就被祁衍安打斷了:“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祁朔摸不着頭腦,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沒有。”

見他顯然沒弄明白狀況,祁衍安便問的更加具體了些:“昨天夜裏的事,有沒有讓你身體不舒服?”

祁朔這才反應過來祁衍安指的是什麽事,霎時心跳劇烈了起來,回憶起昨夜二人交疊相貼時的激烈撞擊,像是野獸交媾時的姿勢。後來,他迷迷瞪瞪地被祁衍安抱在懷裏的時候,看到祁衍安在用帕子擦拭手指。燈影幢幢,祁衍安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不文弱,顯得極有力量,手上還有常用兵器弓箭磨出的繭。

這雙手眼下正剝起了柑橘,每一個動作都十分好看。

那種渾身發燙的感覺又來了。祁朔心想,過幾日定是要去看大夫了,這事不能再拖。他如實答道:“……大腿有一點痛,早上看的時候發現紅了。”

祁衍安臉上一燙,垂下了眼,頓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道:“……那你呢?除了身體之外,是否覺得……有什麽不舒服?”

祁朔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沒有的。”

過了片刻,祁朔又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祁衍安剝橘子的手頓了一瞬,沉聲道:“心裏想什麽便說什麽。”

室內昏暗,只有從隔壁透過來的跳躍火光。盡管看不分明,可祁朔臉上确是露出了羞赧的神色。他的聲音很輕:“……只是要給少爺看屁股,我覺得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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