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開江魚

“馬是很值錢的, 兩個人一匹萬一累壞了怎麽辦？”柳文熙嚴厲批評舒瑾的想法, “再說，當初我們兩個的體重和現在能比麽, 還是分開更好。”

舒瑾就笑看着柳文熙，聽他義正言辭地說。柳文熙和他講了些道理, 等到他說夠了, 去看舒瑾的時候，才發現舒瑾好像根本沒有生氣，他是故意氣自己？

柳文熙很幹脆地上馬了。

“你想去哪？”舒瑾問道, 今日的出行完全是一時興起，沒有目的地。他們兩個宅了一段時間，都沒有出城看看，今日正好來放放風。

舒瑾上馬跟在柳文熙身後, 柳文熙驅着馬往城門口走, 也在想着這個問題。

“圍着白城走太奇怪了, 又不是馬拉松。去平城呢，人又太多, 不如咱們去江邊吧, 不是快要開江了麽？我看看有沒有魚。”柳文熙最初的想法是出去各個村落巡視一遍，看看目前的情況, 但舒瑾方才提起了開江魚，他便想到這事。

“好。”舒瑾點點頭，去年他和柳文熙都錯過了開江，只吃到了魚。聽打魚的說, 這邊的魚特別多，又大又肥美。

冷水魚的味道要比其他地方的魚好，因為越是冷的地方，魚類生長越慢，生長期長，積累的風味物質就越多，肉質也緊實，自然好吃。

遼東這邊的魚當然符合這個标準，大齊比這裏冷的地方也不多了。而且不僅魚好吃，配魚的菜也好吃。

遼東的晝夜溫差大，夏天日照長，晚上的氣溫低，就像是新疆的哈密瓜一樣，這裏的各種蔬菜也風味極佳。去年，為了在冬天穩定給王府供應蔬菜，更準确地來說是給柳文熙和舒瑾供應蔬菜，還特意搭了暖棚，用炭火取暖，種植反季節蔬菜。

把遼東出産的魚，加上遼東自産的白菜豆腐等，一起炖一炖，雙倍的美味疊加。這十分符合柳文熙的口味，舒瑾也吃的不少，他們兩個對此還念念不忘。

如今城內已經有人在農閑時出來打漁，天氣暖和的時候小孩子們也會在小河裏摸魚。這邊的魚類密集，即使小河溝也能摸到些魚，回去開開葷。

“舒瑾，大概什麽時候會開江？”柳文熙想着他的開江魚，就向舒瑾問道。

“去年這時候已經開了，今年應該稍晚一些，就在這幾天吧。”舒瑾道，他也不能确定。

白城靠近的這條江就是黑水的支流，江面寬闊，平時過江需要乘船。舒瑾之所以一直關注開江，不是因為魚，而是因為開江不僅僅意味着春暖花開，也意味着春汛的來臨。

白城靠着這條江，雖然本身地勢比較高，但一旦江水漫上來，淹沒田地，也很難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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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最近一定要盯緊了，不要讓人靠近，萬一溺水了，發生意外怎麽辦。”柳文熙的思維突然跳到了開江可能很危險上，他過去生活的地方，也常常聽說有人野泳溺水，好多還是十幾歲二十幾歲的年輕人。

舒瑾當然早已經做好了預防措施，開化的時候就禁止人們到冰面上行走。去年開江時就有人差點失足掉進江水裏，好在人多被及時拉住了。要是往常也就罷了，人在水裏還能救出來。開江的時候，江裏的水流湍急，混合着冰塊和冰冷的水，一旦掉進去，那可就不是溺死的問題了。

柳文熙聯想到各種可能的死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強迫自己停止在腦內播放死神來了。他本來興致勃勃的，這會兒突然慫了，在才靠近江邊的地方就下了馬。

“我覺得，咱們兩個人還是靠近一點，小心掉下去。”柳文熙猶豫了一下說道，舒瑾欣然地伸過手，但是也不主動去握柳文熙。柳文熙昨天和舒瑾再一次失去了告別魔法師生涯的機會，話說出口了，還是有些別扭。

不過舒瑾的手在他手邊撩來撩去的，怪癢的。柳文熙用餘光瞥他，看到了他臉上的笑意，自己也忍不住有了笑意。柳文熙的別扭從來堅持不了多久，再說靠近一點是他提出來的，就一把抓住了舒瑾的手。

他指甲有點長了，剛才力度沒控制好，就劃到了舒瑾。舒瑾小聲地嘶了一聲，本來想要忽略這件事，柳文熙卻松開了手。

“你，沒事吧？”柳文熙拿起舒瑾的手看了看，就碰出一道紅印子來，別的倒沒什麽。

“你親一口就好了。”舒瑾本想要說沒事，但看柳文熙難得這麽一臉關切，蹬鼻子上臉，幹脆調戲起他來。

随行來的衆人眼觀鼻，鼻觀心，非禮勿視，我聽不見。幸虧宋昱借口自己忙走了，不然還要在這裏吃一口大大的狗糧，呵，他才不當狗。

舒瑾就是調戲他一下，占個口頭的便宜，沒想到柳文熙真會下嘴。然而柳文熙還真的在他手上那個小小的劃痕上面印下了自己的吻，還小心翼翼，極盡溫柔。

舒瑾的手不自主地往回縮了縮，但這只是因為癢而産生的下意識動作，幾乎只是一瞬他就克制住了。他此刻心情澎湃到想要抱着柳文熙親，奈何周圍人還是很多，就按捺住了這種想法。

柳文熙心裏也甜滋滋的，摸摸嘴唇，上面還有那麽一點點熱度。他沒有舒瑾那麽不好意思，要是知道舒瑾的想法可能就當場親了。畢竟他是現代人，對于當街接吻這種事接受程度高，以前學校宿舍下面經常有小情侶難舍難分，可惜他從未成為其中的一員，沒有送過女朋友回宿舍，現在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不疼了吧。”柳文熙笑眯眯地問他，他覺得自己偶爾玩起情調來也表現得不錯的嘛，當基佬就要有基佬的自覺，情商要高一點。

舒瑾眼睛彎彎的，豈止是不疼，簡直甜到了心坎裏去，他方才想要開口，就突然聽到驚天動地的一聲。

轟隆隆！

柳文熙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識抓住舒瑾的手。舒瑾握住他的指頭，把他往身邊帶，一邊虛虛摟住柳文熙，一邊尋找聲音的來源，這聲音像是打雷，可如今晴空萬裏。

他很快便發現，聲源不是別的地方，正是江水。為了安全，他們下馬的地方距離江邊還有些距離，再往前走走，就發現白花花的江面上出現了裂痕，他們正好趕上了開江。

轟隆隆的聲音沒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冰面碎裂，冰下的水流帶着冰塊向下撞過去，無數的冰塊在江水中碎裂，碰撞，碎裂，順着水流向下游流過去。

柳文熙和舒瑾都是頭一次見到此等場面，已經被其壯美所震驚，說不出話。一時間，整條江好像都活了過來，咆哮着，奔跑着，直到化為一江春水，依舊東流。

“我還是頭一次看，這也太吓人了。”過了許久，柳文熙喃喃道。舒瑾聽到他說話，沒有聽清是什麽，就轉過頭來看他。

“舒瑾，這裏真美啊！”柳文熙看着他一臉你在說什麽的表情，心裏覺得有趣，便大聲喊了出來，“以後，遼東就是我們的家了！”

他也提起了家這個字，在嘴裏念着就覺得溫暖，即使面對着這麽多的冰塊，心也是熱的，也努力地蹦跳着。

“嗯，這就是我們的家。”舒瑾知道柳文熙對于家的重視。而他自己，也從自己原來的家之中走出來，與柳文熙組建一個新的家，一個只有他們兩個，還有如此廣闊的遼東的家。

“這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打魚啊。”柳文熙不知何時已經和舒瑾抱在一起，貼得極近地問道。如果方才情緒上來的時候他們還在王府，或者是單獨兩個人，那就可能會有一些可喜的進展，但附近還有這麽一群人呢。

“等水流緩了就讓人來，要不要往前走走？”舒瑾和柳文熙慢慢分開，兩人仍舊拉着手，一起往江邊再靠近一些。此時冰塊仍舊快速地從上游傾瀉而下，速度似乎有所放緩。

有的地方已經露出了水面，柳文熙還看到有魚在跳動。

“嗯。”他握着舒瑾的手更緊了些，頂着冰塊碰撞的巨響，兩人慢慢靠近江面。後面的侍衛都緊緊地跟着，随時阻止任何危險的發生。

越是近，柳文熙心跳越劇烈，不知是因為牽着舒瑾的手的緣故，還是因為這開江實在是驚天動地的緣故。

兩人靠得足夠近後，甚至能夠感覺到地面的震顫，柳文熙閉上眼睛，感受着周圍的一切，轉身抱住舒瑾。

舒瑾反應了片刻，才同樣摟住柳文熙的背。他本想要等着柳文熙說點什麽，沒想到柳文熙一直沒有開口，就靜靜和他抱着。

他突然就覺得，這幸福或許可以天荒地老，沒有盡頭。

兩人這天在外面停留了很久，第二天聽說水流已經平穩下來，就有人去打了開江魚，在城內擺攤販賣，而最好的已經被挑選送進了王府。

柳文熙聽說魚來了，食指大動，一上午都在期待着午飯。沒想到還沒有開飯，舒瑾便神色怪異地走了進來，手裏拿着一封信，想來是長安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