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佛跳牆

宴席結束之後, 費嵩親自去送舒瑾和柳文熙出門, 還想要單獨請他們吃飯。舒瑾不置可否，也沒有說來, 也沒說不來，先離開了。

“你以前出來都是這樣的麽？”這一天端着架子也夠累的, 柳文熙回去便舒展筋骨, 舒瑾看到，過來給他捏捏。

柳文熙回想着剛才的陣仗，這種事情一次還算有趣, 多了也挺鬧心的。

“當然不是，在京城要謹言慎行，不然老師會打手。”舒瑾笑道。

柳文熙被他揉的舒服着，嗯了一聲。

也幸虧此處是個偏遠的小鎮, 人家一聽說他們是長安來的貴公子就捧得和什麽似的。要是在京城裏, 一片瓦掉下來能砸到三個家世不凡的公子, 皇族遇見這些根基深厚的貴族也要禮讓三分。

而且，他們今日所見的幾乎都是商人, 當然要借機逢迎。長安的文人多, 一個個讀了那麽多年的聖賢書，一身氣節風骨, 不願讨好皇族，對貴族也不假辭色，惹到了他們上手打罵也是常事。

如今文臣武将不分家，一群說話文绉绉的人也能撂倒柳文熙這樣的。

“那行吧, 惹不起。”柳文熙一頭黑線，心道這群人大概是流氓吧，長安的生活真是險惡呢。他們回去時一起見的人少，還沒什麽感覺。現在想起來，他們對舒瑾的态度大多都是客氣，沒有恭維，當然，柳侍郎除外。

就連柳文熙這樣的反應能力，都覺得柳侍郎不太對勁。他無法知道柳侍郎是否懷疑自己的身份，如今他可是半點柳照的記憶都翻不出來了，只要他不來煩自己，那自己也不想主動招惹他。

“你說柳照的弟弟和你二哥是一夥的。”柳文熙想起這件事，順口提了一句。長安的局勢錯綜複雜，本來是老二和老三的戰場，如今老五強行加入到裏面。舒瑾一直都在戰場之中，如今位置邊緣，地位卻并不邊緣，舒瑾在政治上的聰明，柳文熙見識到的并不多。

“應當是。”舒瑾道，先前只是偶然發現他們交好，如今已經有了定論。因為戰局逐漸進入白熱化的階段，二皇子本來隐藏的籌碼也要被迫拿出來。要是可以，他當然是不想要讓柳家暴露的，讓柳家假裝只支持皇帝，以後定然能夠給他提供機會。

而柳家的兒子當了官，也是他的助力。他總要想辦法和宋家為首的勢力分庭抗禮，為自己謀取一席之地。

說起來，宋家的地位在大齊也很特殊。父親是舒瑾的老師，幾個兄弟都和舒瑾交好，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如今都跟去了遼東。但宋家是不折不扣的保皇黨，他們只和舒瑾交好，和舒湛并無接觸，竟然深得當今天子的信任。

“最近局勢穩定，老五轉移了二哥的注意力，給三哥提供了不少機會。”舒瑾道。

柳文熙被捏得舒服了，在舒瑾懷裏靠了半晌，就換過來給舒瑾按，順便把豆腐吃回來。他還有心思計較這些，顯然他在舒瑾的影響下，并未将長安的時局看得很重。更多的是，他還沒有将自己的心态完全從一個現代人切換過來，其中也有舒瑾的故意為之。

Advertisement

“這就是三角形最穩定吧。”柳文熙突然想到這個原理，忍不住吐槽出聲。舒瑾聞言懵了一剎那，而後感覺到柳文熙在他背上畫三角形。

“三個邊組合在一起是最穩定的，兩個是分開的，要是四條就容易倒。”柳文熙邊畫還邊解釋，這種初級數學問題沒能難倒舒瑾，他點點頭，看起來科學的思維未必就不能帶到政治中啊。

“今天不是有人送海參來麽，我想到一道菜譜，估計要過幾天才能做出來。”柳文熙趴在舒瑾背上，那道菜譜他也只是看人家做過，可能做不出完全版的，不完全版的倒是可以，味道應該也不差。

“要保密麽？”舒瑾問他。

“不保密你也不知道是什麽啊。”柳文熙哈哈笑，停下手裏動作，摟着舒瑾的脖子，笑聲回蕩在舒瑾耳邊。

舒瑾抓住他的手。

“好，你說的東西我總是有很多不懂，還要你來教我才好。”舒瑾溫聲道，柳文熙聽到了，又覺得心裏有點不太舒服。

“如果是你來到我的時代該多好啊，這邊做什麽都不方便，我一開始來的時候還不習慣。”柳文熙趴在他耳邊說道，聲音低落了些。他突然發覺自己的語言過于匮乏，難以将自己心裏的滋味表達出來。這樣的時代，即使自己做再多的努力去改變，終究和現代都差得遠。

舒瑾沒有說話，因為對于這種問題，他說什麽，終究只是無用的安慰，甚至于更像是敷衍。柳文熙來自于他幾乎難以想象的年代，是一種巧合，還是為了他而來呢？

這種相遇自然是浪漫的，有人特意為你而來，與你相愛。但也不無殘忍之處，他要跟着自己吃多少苦呢？

“要是你到現代沒什麽可做的，我也可以養你，你只要在家裏伺候好我就行了，我也是有錢的。”柳文熙想到舒瑾做個家庭煮夫，每天在家裏伺候他，給他做飯，便又樂不可支。這個場景簡直太滑稽了，舒瑾不适合，他适合做一個花瓶，只要站在那裏，就有人去膜拜。

但花瓶又沒有生氣，他總是很鮮活的，這也不合适。

大概他就适合被人伺候着，被人捧着，家務什麽的距離他太遠。

“那要我怎麽伺候？”舒瑾轉過來，俯視着已經笑得滾到床上的柳文熙。柳文熙睜着雙黑亮的眼睛看着他，臉頰迅速紅了起來。

“就，盡力就行。”柳文熙突然心虛，但心裏又像是被無數個小爪子撓着，癢得很，看着舒瑾的時候也控制不住自己，可是要是不看他，舒瑾就會追過來讓他的視線永遠追随自己。

放棄抵抗吧，柳文熙順其自然，兩人這幾個月來雖然一直都膩在一起，卻還沒有膩，也是他們還都年輕，每日都有用不完的精力，不奉獻給對方幹什麽呢。

等吃飽喝足起來的時候，柳文熙對着鏡子檢查有沒有露出什麽痕跡來，大白天的，這裏還有外人。好在舒瑾還是很注意的，平日裏不會搞什麽讓他難堪的事情，再說為什麽非要在脖子上做什麽呢？衣服蓋得住的地方大得很，哪裏不好。

收拾停當，剛要吃晚飯的時候，柳文熙就看到有人來通報，有幾個商人都對他們的酒有興趣。

“別說，你釣魚的技術還不錯。”他感嘆道，卻不着急，既然上鈎的多，那麽就要他們來仔細挑選了。等到吃過晚飯後，柳文熙才和舒瑾兩人一同對這些商人進行評估，主要從他們的經驗和性格人品上入手，宴會結束之後，長安來的掌櫃就收集到了那些參與者的全部資料，這會兒正好給舒瑾和柳文熙查看。

“我看這個還行。”柳文熙看到一個，也是經營酒水生意，各地都有酒售賣，銷路應當不是問題，而且人品也不錯，沒做過太多違法亂紀的事情。

舒瑾也挑出來一個，兩相對比，最終确定和他們兩個分別商談。

這次商議當然不是由舒瑾或者柳文熙直接出面，他們手下自然有人前去洽談，看誰開出的條件更好接受。

王府提供技術和土地，他們負責投資和經營，只要向王府交稅，給柳文熙分紅利就好。

舒瑾将柳文熙提出的主意賺來的錢都給柳文熙，給他置辦産業。嚴格說來，這是沒什麽意義的，無論是柳文熙和舒瑾分開，還是舒瑾倒臺，他都撈不到什麽，不管財産歸屬于誰。舒瑾也明白，但他就是想要給他，只要他看着開心就好。

酒莊的事情還在商談之中，柳文熙的新菜品已經做好了。只是兩只不顯眼的炖盅，在一桌子菜之中顯得平平無奇。

出于對柳文熙的信任，也出于對于廚房的信任，舒瑾将蓋子打開，仔細看了這個準備好幾天的小玩意。

最上面是海參，鮑魚和魚翅，那海參就是之前送來的，鮑魚也是曬幹又泡發的，幹貨相較于新鮮鮑魚，別有一番風味。

柳文熙興奮得很，他以前也沒吃過這道傳說中的佛跳牆，這次正好到了海邊有原料，才突發奇想，讓廚房去嘗試着做。結合了廚娘多年做菜的經驗，做出來的佛跳牆看起來還不錯。

他先喝了一口湯，果然鮮美異常。這佛跳牆裏放了各種海鮮，除了上面的幾種，還有花膠，幹貝，瑤柱等。

除了海鮮還有花鼓，蹄筋等物，都要提前泡發，分開來慢火炖煮，放的湯都是好幾種肉一起煮出來的高湯，最後将原料放在一起蒸好。這一小盅香糯軟爛，入口即化，鮮美絕倫。

“幸虧不是我自己做。”柳文熙小聲說道，這東西好吃就真的好吃，但是過于耗費力氣，讓他自己做是不可能的。

“可以多帶回去些幹貨，你想吃就讓廚房做。”舒瑾也嘗了，當然也覺得十分驚豔。而且這道菜多用幹貨，即使不在海邊也可以做，還是很方便的。

舒瑾的方便和柳文熙的方便顯然不是一個概念。

“好啊。”柳文熙當然不會拒絕，這也不算是很奢侈吧，他還是在努力地讓自己盡量簡樸一些。

“舒瑾，我想回家了。”吃過飯，柳文熙說道，出門才知道，還是自己家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