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淡定的小可愛

柳盛終于等到了王府的隊伍出發, 然而并沒有任何的喜悅之情, 他的心反而提了起來, 無法去想象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到了此時, 他反倒是希望這條路能夠漫長再漫長, 最好永遠都不要到長安, 這樣柳家就不會有因此而徹底敗落的危險。

他甚至會想, 既然柳文熙現在已經過得這麽好, 那麽就不要追究之前的事情了。可是每當他這樣想的時候，他心裏就會有一個聲音和他說，憑什麽呢？

憑什麽繼母的兒子就可以從小受盡寵愛，陷害元配的兒子還不會得到應有的報應。憑什麽他們兄弟兩個從小就沒有娘，還要被爹忽視，活得一點都不像官宦子弟。

還有他娘在夢裏的話，讓他照顧好弟弟。

柳盛畢竟良心未泯, 與柳照是同母的兄弟, 心中對着父親也懷着怨怼。若是柳家敗落，他也未必就會比現在還要不好，因此最後還是放下了心中那些陰暗的想法。

他單獨占了一輛馬車, 畢竟他是王妃的親大哥。但是安全起見，也防止他無聊，舒瑾給他配備了兩個侍衛和一個宋澤。

宋澤沒有親眼見過柳盛說出柳家老六陰謀的場面, 但他打聽了不少當時的情況，對于那個柳家小少爺的行為表示譴責，并且對于柳照的這個大哥也很是好奇。

他之前聽宋昱和宋揚描述過柳照的性格, 柳照和柳文熙的性情南轅北轍，但柳照和柳盛确實是親兄弟，柳照甚至比柳盛還要沉悶一些，不怎麽讨喜。然而，他的性格固然不讨喜，也不至于就這樣被人害死。

宋澤把內心真實的想法憋着，沒傻了吧唧地去問柳盛，這并不代表他就會沉默寡言，他別的話也多啊。一路上，柳盛都覺得自己成了宋澤的陪聊工具。宋澤終于遠離了他大哥，感覺到分外安全，心情輕松說話也省力。

至于另外一個哥哥宋揚嘛，無所謂的，只要自己不作死他是不忍心對自己做什麽的。

宋澤這次回長安就會和未婚妻完婚，想着自己再回來就能夠老婆孩子……哦，沒有孩子，反正有老婆有熱炕頭就夠了，他的心情就分外明媚。

好心情的總量是固定的，萌萌有好心情，柳文熙和舒瑾看着兒子都有好心情，宋澤想到快要成親了也有好心情，他們把好心情用光了。

柳盛就表示，自己很不好，很喪。

本來就惴惴不安，攤上了宋澤這個話唠，加上兩個冷着臉看着他的侍衛，一路上柳盛覺得過于煎熬。

煎熬的人獨自坐在馬車裏，開心的人都自己出來騎馬。萌萌出生以來還都沒有騎過馬呢，一直看着高頭大馬發出好奇的眼神。這會兒柳文熙給他穿得嚴實了，然後帶着他一同坐在舒瑾身後，将萌萌夾在他們兩個中間。

“爹，啊啊。”萌萌坐上了大馬，其實是坐在柳文熙身上，前面對着舒瑾的背，只能夠看到兩側的風景。但萌萌畢竟是個見識短淺的小孩子，單單是這樣已經讓他很是興奮，前後晃來晃去，似乎是在模仿大人騎馬。

柳文熙抱緊了萌萌，舒瑾驅馬前進，馬剛走起來，萌萌就突然瞪大了眼睛，轉着腦袋往兩邊看。

馬慢慢走着，萌萌也小心謹慎起來，臉上的表情也嚴肅起來，看起來也是怕從馬上摔下去。柳文熙抱着他，為了防止出問題，他還用一根帶子把萌萌和自己綁在一起。

“萌萌，你喜歡麽？”柳文熙摟着萌萌，眼前是舒瑾的背影，柳文熙驚嘆于自己對于舒瑾的濾鏡，看他的後背都覺得英俊帥氣。

“呀呀呀。”萌萌拍着手，表示自己喜歡，但是聲音變小了不少，不像往日那般大嗓門。柳文熙抱着這個小慫貨，也不敢太大聲笑，就小小聲地笑萌萌。

一行人進了出遼東後最大的城市，萌萌一見到城門和城裏的大房子，就不出聲，默默地看着。他們來之前已經和這裏的官員通過信，這會兒他們進城的路已經被清空。當地官員帶着人過來迎接，安頓他們住下來。

剛到住的地方，本地郡守看到柳文熙抱着孩子在舒瑾身邊，還想要看看萌萌，這畢竟是遼王的小世子，往後也要做遼王的。柳文熙将萌萌抱在懷裏，萌萌也乖乖地趴在他懷裏，只是一雙眼睛到處看，也不出聲。

舒瑾将柳文熙和萌萌擋在身後，他們這次出行大張旗鼓，但他本人對于這樣的方式很是厭惡，也叮囑他們接待時不許影響百姓，接待他們的宴席規格也不可太高。

畢竟是知道舒瑾曾經的功績，被他彈劾過的官員也有那麽幾個，郡守和其他官員也沒做得過分，就是對于柳文熙這個王妃和萌萌這個世子很好奇，外面有一些關于他們的傳言，講得五花八門，天花亂墜。

“送世子去休息。”舒瑾吩咐宋揚，宋揚就是塊最好的磚，哪裏需要就往哪裏搬。以前柳文熙剛來王府的時候他被派去護衛柳文熙，現在有了萌萌就由他去看着萌萌。這一次奶娘和綠竹都跟着來了，随行的還有幾位平日伺候萌萌的侍女，再加上宋揚和幾個侍衛，還有一些士兵，将萌萌嚴密地保護起來。

除了他們，還有三位大夫，一位主治大人的疾病，兩位專門研究兒科，日日看着萌萌。

萌萌習慣了這樣的陣勢，出門來也沒有多麽排斥，被宋揚帶着回到房間去，也只是多看了幾眼柳文熙和舒瑾。

也許他心裏也想着，為什麽爹爹們看起來那麽嚴肅。

柳文熙陪着舒瑾去交際應酬，他看慣了舒瑾的笑容，這會兒再看到他沒什麽表情的樣子，也覺得很是不适應，可看向他的眼神還是充滿了愛意。但舒瑾畢竟是舒瑾，即使不笑，只要他想，就能夠和旁人談笑風生。他出門走過的地方雖然少一些，但看書頗多，眼界寬廣，總能讓人默默佩服。

作為王妃，柳文熙只要跟着他說幾句就好，也不會顯得他如何如何，王妃只是沉默寡言而已嘛，這就是柳照的人設。

兩人喝了些酒，又聽本地郡守說明日有一場宴會，希望他們能夠留下來參加。屆時會有不少當地的官員，鄉紳和才子來此，他們聽說了遼王來此，都傾慕遼王風采，希望一見。

“明日一定到場。”舒瑾答應得讓柳文熙有些詫異，他以為舒瑾會想要盡快趕路的。

而舒瑾之所以答應，是想着大家一路送遼東來此，幾乎沒有停歇，此處城市繁華，可以先休息兩天，然後再上路。

定下了明日的行程，天晚了他們才帶着身上的酒氣回去，還沾染了別的熏香味兒。萌萌看到他們進來就想要撲過來讓他們抱抱，然而他現在沒穿鞋，侍女将他攔了下來，不讓他下床。

“爹，爹！”萌萌大聲叫着兩人，舒瑾就先給柳文熙把最外面的衣服脫下去，讓他先去陪着萌萌。侍女們看到柳文熙過來，就都退了出去，在外面候着，綠竹将他們要換的衣服送來，放在床邊。

舒瑾自己換好了，又給柳文熙換上，萌萌看到柳文熙過來就消停了。他坐在床上，兩條小腿垂下來，坐得像模像樣的，看着兩個爹換個衣服都要膩膩歪歪，摟摟抱抱。

“啊啊。”他沒有好好坐多久，就伸手要舒瑾抱，剛才柳文熙已經抱過了，這會兒就要讓舒瑾抱了。

“萌萌今天好乖。”舒瑾抱着萌萌，他本來還怕萌萌出來會怕生，哭得不停，或者過于興奮，想要到處跑，不聽話。沒想到他兒子繼承了其父的風範，這麽大點兒就很淡定，今日的表現讓舒瑾都覺得很驚訝。

萌萌雖是個人來瘋，但僅限于在熟悉的人面前，在外人面前時就很安靜，也不害怕，以後必定大有前途。

他聽到舒瑾說自己乖，當下就表現得更乖，靠在爹爹懷裏，呀呀呀地小聲叫喚，弄得柳文熙不禁笑了出來。

“心眼兒怎麽這麽多，你這是像誰？”柳文熙笑着說道，伸出戳了戳萌萌的小酒坑。萌萌側着頭用一雙大眼睛看着柳文熙，沒聽懂他說話。

小孩兒聽不懂，大人當然聽懂了，舒瑾看着柳文熙意味深長地笑了，柳文熙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舒瑾在嘲諷自己呢。

行，是不像他，像他哪有這麽多的心眼兒，明顯就是像了他們舒家的人。

“聰明得像你，哼。”柳文熙轉過頭去，不理舒瑾了。

舒瑾抱着萌萌，拿着他的小爪子，在柳文熙背上拍了拍。拍了一下，柳文熙也不動，舒瑾就操縱着兒子再拍了一下，但柳文熙還是不動，他生氣了。

萌萌見到爹爹不理他，也不用舒瑾借用他的手了，直接伸手在柳文熙背上拍拍。他沒輕沒重的，拍得柳文熙怪疼，還越來越上瘾。

“照照，心眼兒多也未必是好事。”舒瑾說道，柳文熙的聰明只是放在了其他的地方，不像他們家的人，就想着多長幾個心眼兒，鬥來鬥去的。

柳文熙本來也沒真生氣，被兒子拍得本來就繃不住了，這會兒聽他這樣說，就板着臉轉過頭來。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舒瑾抱着他親一口，柳文熙被他弄得暈暈乎乎，也沒有去想他這句話裏的含義。反正，他自己情商低他是知道的，對于耍心機這些也一竅不通。可能伴侶就是要互補，他補上舒瑾不會的理化生，舒瑾補上他缺少的心機。

萌萌看着他們兩個又湊到一起了，本來拍得正開心，這會兒沒得拍，只能拍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