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裏姐姐也出現過
于是如果你還記得她,別把她忘了,後文還會提到
☆、第 10 章
唐小羽先前為活躍氣氛,正提到自己看了他早晨在官兵每日操練上使的槍法,真情實感的贊了句不錯,小夥子那雙星星眼就分外的亮起來了。
“那個……唐小姐,您覺得我這樣的功夫……那個,有資格加入蒼雲軍嗎?”他有些緊張的搓着袖子,緊走兩步到她身邊小聲的問着。
“……啊哈?你想去蒼雲?”唐小羽有點驚訝,“蒼雲的武學自成一脈,新募的士兵都是舍棄舊學從零練起,原有的功夫如何,他們不考慮的。”
“啊……這樣。”他好像有點失落,蹙眉垂下眼簾,欲言又止。
“沒事,找你們隊長給辦個調任證明,你可以去雁門關的募兵處試一試,你體格人品都不錯,還有良好的從軍經驗,我看好你喲。”她立即鼓勵他。
然而小夥子竟更沮喪了,肩膀都快垮下來:“唐小姐,實不相瞞……我先前去過一次,已經被淘汰了,大統領覺得我……心性還不夠。”
……額,當兵又不是修仙,還看心性的?唐小羽向來搞不懂蒼雲那堆奇奇怪怪的規矩。
但她知道一般被他們拒絕過一次的,是再難有第二次機會入選了。
所以她換了個方向鼓勵他,“沒事兒,你槍法根基這麽好,去了蒼雲改學刀盾其實挺辛苦的,而且有點兒不劃算——天策府也同樣是屬于武林門派的軍隊,他們正好用的是槍,你何不再去那兒試試?”
“不行啊,我只想去蒼雲。”他語氣堅決,“我是太原人,蒼雲的駐地就在太原北面的雁門關,那兒的一切我都熟悉。天策府在洛陽,離家鄉太遠了……我還是想守在家鄉旁邊。”
額,這個……
聽到這裏,唐小羽忍不住微微挑了下眉。
難怪蒼雲要淘汰你。
——你見過有當個兵還挑地兒的嗎?
“那個,唐小姐……”小夥子将衣袖絞了又絞,終于下定了決心,“是這樣的,蒼雲的大統領雖然沒讓我入選,卻對我說要是我能立個不小的功——不管是戰場上還是江湖上,都可以讓他重新考慮的。”
“唐小姐,您是唐門嫡傳,江湖上是說得上話的,可否請您給我一個立功的機會?什麽事都可以,您盡管吩咐!我會努力的!”他一氣兒說完,緊張得滿臉通紅,走到她面前又是端端正正的一個大禮。
……啥。
唐小羽覺得自己的額頭上正緩緩流下一滴汗,老臉都快跟着小夥子一塊兒紅起來。
她有些局促的理了理頭發,一清嗓子,“咳,這個……怎麽想起來找我呀,我不懂蒼雲的規矩,不過可以幫你問問,我有幾個同門認得蒼雲弟子的。”
“謝謝唐小姐!那我現在……”他終于沒再絞袖子了,但還是顯得十分惴惴不安。
“你現在好好站崗,好好撿材料——啊對了也別太辛苦,還要好吃好睡,就可——
等等。別動。”
她神色忽然一肅,一把将官兵推向了樹後,另一只手按上了腰間的千機匣。
方才在林間突然響起的銀鈴聲此時更加清晰起來,正有節奏的朝他們所在的方位迅速靠近。
她當即引箭上弦,瞄準了遠處正運着輕功如鬼魅般飄忽而來的紫衣女孩。
“唐小姐,她是自己人啦。”官兵小夥子本來被她吓得臉都白了,卻在聽清那串鈴聲後松下一口氣,直接走出去朝女孩招手,“阿月姑娘!早上好啊!”
“兵哥哥早!”看來最多十二歲的女孩跳起來連連招手,稚嫩的童音混合着搖晃的銀鈴聲,清脆得仿佛能直接将山中的晨霧驅散。
“小羽姐姐也早!”女孩一步蹦到唐小羽面前,伸開兩手朝她作擁抱狀,粉雕玉琢般的小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顏。
唐小羽一邊微笑還禮一邊側身與她拉開距離,繞到了另一側樹邊。
“原來唐小姐還沒見過阿月啊。”官兵似乎有點驚訝,“阿月姑娘上個月剛來我們村裏,她正是救了紫霞道長的那位神醫!應當也是你們武林中人吧?會好多奇妙的功夫,不僅能用蟲子治病,還能用蟲子向山外通信,咱們得到的狼牙軍情報,全都是靠她的蝴蝶出山去傳給友軍……”
“……原來如此,現在認得了。我方才也是謹慎起見,若是吓着你們了,我道個歉哈。”唐小羽将千機匣收攏,重新挂回腰後。
這位阿月顯然是苗疆的五毒教弟子。
苗疆女子有許多叫阿月的,但唐小羽知道,像她這樣戴着象征五毒嫡傳的銀頭飾,身穿門派紫制服的阿月只有一個。
——五毒教弟子首座,名劍大會比武蟬聯三屆魁首,十四歲時,就已擁有準長老等級修為的絕世奇才艾林月。
她今年應當有十六了,看起來像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只是因為功體特殊而已。她甚至是個不用五毒運功必備的引蟲笛,只憑一身與她的個性同樣奇詭的深厚內力,即可直接以感應操蠱的——
怪物。
而唐小羽為什麽會知道這些,是因為這位奇才在名劍大會上的搭檔隊友,正是她的師兄千機。
千機與阿月算是多年的好搭檔好朋友,然而他每次談起這個純真可愛的苗疆女孩,總會用同樣的一句話結尾——
“若是非要我在淩遲處死和與她結仇之間二選一,我一定選前者。”
“……阿月姑娘是在采花麽?”唐小羽微微彎下腰,柔聲與女孩交談,“唔,這種花正好是我們需要的材料,在哪裏找到的?”
“就在南面山道旁邊,從這條岔道繞過去,大樹下面全都是!”女孩嫣然巧笑,伸手一指。
“好,多謝啦!”唐小羽拍拍身旁官兵的肩膀,擡手示意,“這種花咱們平時都找不到,難得有阿月姑娘指點,我給你加個任務,現在去那裏采三大袋子吧,仔細些別掐斷葉子哈。”
官兵應聲而去。
“……阿月姑娘來此,可是找我?”官兵離開後,唐小羽當即沉聲斂容,不再掩飾。
她直接給自己吃滿五顆避毒丹,從袖中放出數個機關握于指間,另一只手無聲的扶上腰後從未關過插銷的千機匣。
從聽到這個女孩的銀鈴聲開始,她就感覺到林中的氣息很不對勁。
現在,草葉中已經到處是蠱蟲,這片空間中迷霧毒瘴的幽綠色調已經濃郁到遮蔽了藍天。
“是的呀!你師兄經常說起你,誇你好可愛,阿月就想看一看嘛!”女孩用手指繞着辮梢兒,清澈的大眼睛中依然滿是誠懇親熱的笑意。
她話音剛落,在唐小羽手邊悄然集聚的毒霧已将她指間機關的木質腐蝕殆盡,金屬部件掉落在地上的蠱蟲口中,被瞬間吞噬無形,連一絲聲響也沒有傳出。
而就在唐小羽正要有所反應之時,銀色的蛛絲忽然憑空出現,緊緊纏上她的身體。銀絲極細而脆弱,卻帶着異常沉重的巨力,竟讓她分毫動彈不得,只能任由絲線牽引着拽到阿月面前,與她相對而坐。
“小羽姐姐別緊張,沒事了啦,阿月現在看過你了,真的好可愛!我好喜歡的!”随着阿月清脆的笑聲又起,剛才還布滿空間的毒霧立即消散殆盡,連同束縛她的銀色蛛絲也消失得仿佛從未出現。
視野重新清晰,距離也足夠接近,唐小羽看清了阿月的模樣。
——也注意到了一件特別的東西。
五毒教嫡傳佩戴的頭飾信物向來由純銀制成,但阿月的頭飾中間有一塊部件卻反射着另一種金屬的光澤——
鋼鐵。
蒼雲軍獨有的盔甲鐵。
唐小羽曾見過蒼雲弟子與唐門探讨冶煉技術時,展示過這種特殊鋼鐵的斷面,那種獨特的銀白光澤,她絕不會認錯。
“……咦?小羽姐姐喜歡我的帽子?那真是太好啦!”阿月注意到她的視線,頓時滿面歡喜的笑起來,戴着許多首飾的小巧雙手輕快的一拍,寂靜的山林中,銀鈴搖晃的澄澈回音久久不散。
她伸手輕輕托起唐小羽的手背,然後将臉頰也貼過去,在其上印下深深一吻。
“小羽姐姐既然喜歡,就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女孩溫熱而柔軟的手指已将唐小羽滿是冷汗的冰冷掌心徹底捂熱——順着衣袖滲入的毒霧也将她身上最後幾枚機關暗器完全破壞。
“來,寶寶們也一起聽。”四周輕微而密集的昆蟲腳步聲漸漸圍攏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1.全文戰鬥力第一的魔法(鬼畜?)少女登場= =
☆、第 11 章
“姐姐可曾聽師兄講過名劍大會?”阿月輕輕捏了捏唐小羽的指尖,等她将視線從已幾乎貼着衣擺爬行的蠱蟲身上回轉來,才微笑着繼續說下去,“阿月和你師兄是一同參賽的搭檔,我們兩個可厲害了,從參賽第二年起就一直拿的頭名。”
“不過上一屆時我們差點兒就輸了呢——啊,準确說是前年,因為你們要打仗,名劍大會從去年起就沒有辦了——在前年那屆上,我們遇到了一個奇怪的隊伍。”女孩微微仰着頭看天空,兀自掰起手指回憶年份。
“兩個都是第一次參賽的新人,但很厲害,一路順利晉級到百強——然後很不幸的,正抽簽到與我們兩個比試。”
阿月得意的甜甜一笑,再次伸過手來握住唐小羽的脈門,将她牢牢制住,“上兩屆大會之後,我和你師兄可是名揚四方,那一隊中有個小姑娘大概是被我們的大名吓着了,上擂臺時居然自己絆自己的腿,就這麽摔下臺階受了傷,沒法和我們打了。”
“按慣例,他們應該棄權認輸,畢竟到了精英賽,一個人絕無可能打敗兩個,沒必要再掙紮。”
阿月簡直像在撩撥唐小羽想逃離的心思一般又放開了手,轉而去撥弄自己的銀頭飾上那一片特別的鋼鐵,“但是那個人——他是個蒼雲弟子,偏要以一打二,繼續比試。”
“小羽姐姐你猜,他為什麽要繼續比呢?”她兩手捧着臉頰,忽然發問。
“我猜……是因為對你們久仰大名,想要借此難得機會,切磋讨教一番?或者是什麽“不可不戰而降”之類的所謂俠士氣節,我們中原門派裏有些傻小夥,特別愛計較這些。”
唐小羽從未考慮過能當着阿月的面逃跑,所以即使女孩放開了鉗制,她也仍舊老老實實的原地保持坐姿,甚至放松了表情,順着阿月的話自然的聊起天來。
這樣一開口,氣氛瞬間輕松下來。
像是因此而終于覺察到自己因為長久緊繃而酸痛的肌肉,唐小羽一邊說着一邊稍稍擡起肩膀,舒展了一下關節——
随着她這仿佛下意識一般的細微動作,背後發帶上看似精美裝飾品的金屬小鈎下移了一小段距離,正好觸碰到千機匣的上方,将其上因為繞進了齒輪內部,沒有被阿月收回的一根銀蛛絲無聲的鈎起。
“——哈哈,小羽姐姐猜錯啦!”阿月完全沒注意到唐小羽的小動作,只是輕快的望着她笑出聲來,兩只小手輕輕一拍,“我家的小燕子是個傻大兵,哪有這麽多彎彎繞的偉大志向。”
“他想繼續的理由是,大會給他排的參賽表上寫着今日巳時比武一場,那就必須得比武一場,不可以退出,不可以偷懶,連早開始或晚開始一秒鐘都不可以。他說,規定要他做的事如果沒有做,那就是他天大的過失。
小羽姐姐你說,是不是當兵的都這個樣兒?一板一眼,說一不二,讓往東就絕不往西,呆得像塊木頭——偏偏特別特別可愛!”
此時已至上午,晴朗的陽光灑落下來,襯得女孩眼中溫柔的光彩格外明亮,在唐小羽看來,幾乎泛着些绮眷的迷離氣息。
她一邊認真聽着故事,一邊借着漸亮的天色用眼角餘光觀察發帶上的折射,從而愈加精準的控制身後的金屬小鈎,将纏繞在齒輪上的蛛絲一點點松開。
“因為我覺得他可愛,不想欺負他,就在開打前假裝肚子痛,然後和他受傷的隊友一起排排坐,看他和你師兄一對一單挑。”阿月根本沒在看着唐小羽,只自顧自的講下去。
“——哈哈,他當然打不過你師兄,被揍得幾乎滾遍了擂臺上每一處地板,連手裏的長刀都被打飛下臺了!
但他偏不認輸,只剩一面盾牌也要繼續打——因為規定要比試一刻鐘的,時間還沒到呢。
再過了幾個回合,他連盾牌都沒了,束盔甲的繩結松脫,露出黑鐵片裏面雪白的襯衣。
——哈哈,白肚皮黑尾巴,像不像小燕子?
剛巧他姓燕,所以我當時就給他想好了綽號,就要叫他小燕子,誰讓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這麽可愛呢!
不過小燕子沒了武器沒了盔甲,居然還變厲害了。他的身法其實特別好,只是因為穿着盔甲才發揮不出來。
他就這麽像燕子一樣上下翻飛的躲你師兄的暗器機關,又周旋了好幾個回合——
居然把他的暗器給耗完了。
這下局面可不一樣了。你師兄專精機關術,近戰功夫其實不如小燕子專業,現在雙方都赤手空拳的較量,還真指不定誰贏呢!
于是大家就全都呆啦,一個第一次參賽的小蒼雲居然能把成名多年的千機少俠逼到這種境地,簡直是天大的奇事,一時滿場議論紛紛,連臺上觀戰的長老們都沒眨過眼睛。
我也好緊張的!記得那時我頭上淌下的汗水落到衣領裏,把小銀蛇寶寶驚得呲溜一聲鑽出來,差點把身邊那位小燕子的隊友給吓暈過去,哈哈。
“——不過最後還是我們贏!”阿月輕輕拍了下唐小羽的手心,“你有沒有聽師兄講過是怎麽贏的呀?”
“诶?”唐小羽像是被突然碰到時本能的一驚,肩膀微微一顫——剛好使背後的發帶朝上一挑,将那根銀蛛絲徹底繞了出來,“聽過的,師兄那時使了個壞,把自己的首飾假裝是暗器扔出去,趁對方一分神,趕緊點了他的穴,就這麽贏了。”
談起這個,其實唐小羽的印象還挺深,因為千機那天扔出去的首飾就是她送的手鏈——他後來跟她嘚瑟時嘴太快,不打自招,她還以亂扔師妹的心意為由賞過他好一個爆栗。
但她十分注意,并未順着回憶将自己和師兄的這些趣事說出去。
因為故事聽到這裏,阿月可能的用意中,最壞的那一種已經很容易推測了。
雖然還沒親耳聽到鐵證,她也仍然絕不願相信——
但已經下意識的在阿月面前回避她與千機的密切關系,以免莫名的提前激怒這個觀念與中原人迥異,以至于其實沒法講道理的蠻族女孩。
“嘻嘻……”阿月掩着嘴笑起來,臉上泛起微微的紅暈,“你師兄是那樣做了,不過其實不是那樣贏的——
小燕子才沒看見暗器,他在看我呢!
那時勝負正膠着,我心裏緊張,看到你師兄突然扔了個我沒見過的東西,就下意識的一跺腳叫出聲來,小燕子就不管不顧的看我啦。
他說,那時候見我臉色發白,以為我真是肚子疼得厲害,又聽到我的聲音,以為我怎麽了,趕緊轉身——然後被你師兄一指頭點成了木樁,哈哈。”
“小燕子的模樣其實冷冰冰的,雖然很俊俏,卻一看就不好親近,可他那天保持着朝我伸手的動作被定在臺上,那一個勁兒擔心我的眼神明明這麽軟,這麽柔,這麽溫暖。
我只是瞧着他的眼睛,就覺得世界上好像突然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冷風不再吹起,喧嚣全聽不見,就連時間都這樣停下了……
我想,我就是那時候瞧上他了吧。”
阿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伸手繞了繞辮稍。
唐小羽卻敏銳的覺察到随着她的動作,眼前有微微的擾動一晃而過——
空氣密度有變化。
她當即暗暗運起門派用于禦毒的調息術——
随後果然感到先前含于口中的避毒丹也開始慢慢變小。
看來,阿月是布下了某種無色無味的毒瘴,從目前情況看,以她的心法和丹藥結合來抵禦,大概還能支持兩刻——應當剛好來得及把那根蛛絲收拾好。
“——可惜蒼雲軍的規矩很嚴,小燕子比試完就要回去雁門關駐守,不能留下來陪我一起玩。”
阿月長于內功,對氣息變化的感覺很是敏銳,然而她覺察到唐小羽的動作,卻沒有多做阻攔,只是握住她的腕脈不輕不重的一捏——稍稍打亂了一下她的調息,表示自己發現了,然後又滿不在乎的放手,只望着一時嗆進了毒氣,有些呼吸困難的獵物調皮的眨眨眼。
唐小羽卻趁此機會很自然的低下頭,伸手按上胸口——衣袖裏繩索被腐蝕的飛爪機關悄然傳遞到身後發帶上的金屬小鈎,她再放下手擡起頭時,機關斷口已和銀蛛絲連接起來。
“他不能陪我,那我就陪他,靠着小蝴蝶來追蹤,我悄悄的跟着他到了雁門關。
——然後,我就見到了什麽叫打仗。”
阿月很耐心的等唐小羽終于把氣喘勻了,才繼續說下去。
“雁門關地方很大,可每一寸地上都鋪滿了血和死人,堆起來像山一樣的,差不多有六個我那麽高。我想,就是我們苗疆所有寨子都打起來,總共能倒下的屍體也不如那兒一天死掉的多。
小燕子居然住在這麽危險的地方,還要天天排着隊和另一堆排着隊的人拼命,我太擔心了!我要帶他走,我們苗疆風光獨好,最關鍵的是可太平了!”
“所以有一天,趁着小燕子的隊伍被敵軍沖散,我就跳出來想拖着他離開。
他生氣了。
甚至拿刀對着我,說軍事重地,百姓禁止入內,要我立即走開。
小燕子本來就長得冷冷的,兇起來真的好可怕,都把我給吓哭了,簡直想轉身就逃。
可是我沒走。
因為那時好多壞人圍過來,他用身體擋着我,自己卻受了傷。
我就算再害怕,也絕不可能放下他不管。
我放出寶寶殺光了所有想傷他的人,還一起救了他的戰友,他們本來這一仗要輸,因為我來了,卻硬生生的贏啦。
此後,我就留在雁門關。他去打仗時,我暗中保護他,他站崗時,我悄悄的在遠處瞧,他休息時,我就光明正大的找他玩,吹笛子給他聽,招小銀蛇為他跳舞,還給他講我們苗疆的好玩故事。
——但小燕子這人可呆了,每次與我聊天,除了幹巴巴的“天冷加衣服”“多喝熱水”,就只會說些大唐怎樣怎樣,雁門關形勢如何如何,前幾場仗收複了哪裏哪裏……而且每次我看他心情好,再提一提想帶他走的事,他就又會生氣!”
“我至今沒明白他說的“大唐”是個什麽東西,雁門關在我眼裏也只是個牆壁高一點兒的小城,才沒看出什麽了不得的“戰略”來,我更不能理解他們這些當兵的腦袋裏都裝了些啥,為什麽主帥只是區區一句話,他們卻會堅決的用命去執行,就算要以一當千,也一點都不害怕,一步都不肯退。
前兩天我問過紫霞哥哥,他給我講了好多,可我還是不懂。他說小羽姐姐你也懂的,我也可以來問你——”阿月忽然湊近過來,緊緊盯着唐小羽的眼睛。
“唔,姐姐的眼睛好亮好透明,真的有那麽一點兒像我的小燕子,或許我問你,真的可以找到答案。”
她稍稍垂下了眼簾,小臉上明朗的笑意漸漸收斂。
作者有話要說: 1.一般來說,蒼爹是不會被揍得滾遍jjc每一處地板的,唐門才會。
2.蒼爹毒蘿的故事本來想再單獨寫一篇文的,然而在此文中已經講得差不多了,應該不會再另寫了——
最主要是這兩個職業我沒有玩過,沒有熟悉感,可能寫不起來= =
雖然我很喜歡蒼爹,也很喜歡毒蘿
覺得蒼爹的朔雪校服特別美,奈何別人好像不這麽認為,我的蜜汁審美啊,無法拯救。
毒蘿本打算這個寒假就開始玩的,然而這個寒假我在看動畫&寫文&晃悠&發呆,沒怎麽玩游戲,暑假再玩吧——雖然我其實好想好想玩刺客信條
☆、第 12 章
“——可是現在,我卻已經不想懂得了。” 阿月忽然咬住嘴唇,緊緊握起了拳頭。
“我只是好後悔,當時為何沒有幹脆的把小燕子打暈了綁回家鄉去。
也好恨,我竟至今都沒追到那當着我的面殺死他的大混蛋。”
“去年冬天,雁門關的戰場上有了變化,狼牙軍的壞蛋們得到了好多大鐵人,我後來知道,那叫機甲。
那天,它們在小燕子與壞人打仗正激烈的地方突然出現,足足有幾十個,每一個都有十個小燕子那麽高,身上還裝着火炮,那些叫做炮彈的東西飛出來時,聲音響得好像能把大山都搖垮,每一顆炮彈落下去還會燃起大火,幾十條人命瞬間連灰都瞧不見了。
小燕子他們沒防備,一下子死掉好多人,還是我讓寶寶放出毒霧幹擾了敵人的視線,他們才終于撤到能勉強抵擋一陣的小山後面。
可是我居然完全沒法對付大鐵人,蠱蟲咬不穿它們的裝甲,毒霧也進不到密封的窗格,眼看着它們越走越近,我急得一個勁兒哭。
小燕子卻還是那麽冷靜,他一邊給我擦眼淚一邊教我沿着一條路線放能閃強光的蝴蝶,然後突然放下武器脫了盔甲沖出去——你知道,他不負重時身法特靈巧的——他從蝴蝶的反方向越過了一排大鐵人,一路跑到沒有硝煙的制高點上成功打出了信號彈,蒼雲軍自己的機甲就過來增援了。
蒼雲的機甲和狼牙軍的長得很像,在我看來簡直只有顏色不同。後來足足半個時辰,雙方的炮彈就在戰場上不停的飛來飛去。
那時,地上到處是屍體,有些殘缺,有些卻挺完整,我甚至看到有個蒼雲士兵好像還能動。可我剛想把他搶回來治療,炮彈就落下來,把那一整片地方都燒光了。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幕。
因為我看見,那是蒼雲自己的炮彈。
戰場太混亂,地上屍體太多,大家為了打敗對面的敵人,根本來不及看會不會誤傷地上還有救的友軍。
——而且更糟的是,因為兩邊機甲長得太像,硝煙中顏色不好認,他們有時還自己打自己。
所以小燕子他們這些步兵明明只剩下幾百人了,卻還得再頂着炮火上前去做引導。
那太危險了!我擔心得不得了,卻不敢勸他不要去,只能把眼淚都咽下,裝作一點兒也不怕的樣子,死乞白賴的要和他一起,他再兇我要我走,我也厚臉皮的緊緊跟着。
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啊。
雖然我從小修煉毒術,也殺過人,但我真的沒想到,打仗殺的人居然能有這麽多,殺法能有這麽恐怖。
那天,我每眨一下眼睛,都有成百上千個人變成一團肉泥,每踏出一步,就跨過好幾個堆起來的屍體,偏偏我還要守着小燕子,幫他一起不停的殺,殺,殺,親手把死人山越堆越高,越堆越高……
我現在還常常做那種噩夢,每次閉上眼睛,都看到雁門關外全是血紅色的天和地,還有……好多死人的手,腳,眼睛……
……小羽姐姐,你有沒有上過戰場?你……能明白嗎?”
阿月的眼圈漸漸泛紅,聲音都有些哽咽起來,不再出聲了。
氣氛頓時一片寂靜。
只有愈加明亮的陽光映照在阿月頭飾上的那片鋼鐵,反射着如鋒刃般冷銳的光芒。
“阿月,我沒上過戰場。”許久之後,唐小羽終于開口打破了沉默,“但是我明白——
真的,非常明白。”
她雖然早已明确“發戰争財”十分無恥,但直到今日之前,這四個讀起來并不可怕,甚至頗為冷靜客觀的字眼只是個抽象概念而已。
然而現在,這四個字仿佛是從地獄裏爬來的惡魔,它們周身的殘忍和血腥突然變得如此真實,好像要滿溢而出一般在她心中飛速蔓延。她明明自知還在正确的使用調息術禦毒,卻偏偏感到那種沉重的,狀似無色無味卻能奪人性命的毒霧已經梗塞在喉間,讓她腦中暈眩,眼眶酸痛,甚至快要喘不過氣來。
雁門關冰天雪地,地形複雜,往常連火攻都難以實施,戰争也多在争奪地利,從未發生過如平原上那樣正面互堆屍體的慘狀,可是唐門研制的機甲和炮彈卻将能夠節省士兵性命的天險全都炸平,硬生生把那個地方變成了烈焰滔天,屍橫遍野的人間煉獄。
“賣武器給雙方”,多麽輕描淡寫,甚至聽來頗為公平的字眼,其實是強行幹預敵我實力對比,讓原本可以勝負分明的正常戰局變為慘烈膠着的拉鋸,使無數本不必死去的人葬送在仿佛永不能停止,絕望的不斷重複的死鬥。甚至因為敵我機甲的相像,友軍竟還會自相殘殺。
而如今戰火遍及全國,每拉鋸一次,每拖延一天都意味着又有數百座城池村莊毀滅,成千上萬的士兵死去,無數無辜的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這些慘劇中到底有多少,應該算在唐門的賬上?
這該是何等……不可饒恕的罪孽?
然而即使在更新了認知的現在,再去回想一個月前與千機見面時,那“家鄉數十萬邊荒百姓,內陸上千萬大唐同胞”、“北山村數千個難民,太原城幾十萬鄉親”的權衡對比——
她竟還是不知道。
更準确說,不是思無所得,而是無法成思。
每當有意去觸碰這些關鍵,心中就會猛然騰起一陣厚重的迷霧,将一切理性全都隔絕,只留下一片廣闊,空白——
安靜的茫然。
正如同她從小就學會以家族的支持為心中信念,從而灑脫看待世間對錯矛盾一般,這種茫然也像是早已融于意識深處,固化為本能的自我保護機制,幫她提前隔絕了所有可能撕裂心靈的痛楚。
“小羽姐姐,阿月不哭了,其實小燕子最不喜歡我哭……你也不要難過。”就在唐小羽滿心恍惚,甚至快要忘記調息禦毒之時,阿月終于再次開口。她拉着唐小羽的手,用她的袖子擦自己的眼淚。
“你明白,阿月很高興,紫霞哥哥總幫你說話,大概是有道理的,只是……太可惜了啊。”她忽然小聲的嘀咕着,眸光幽深未明。
不良的暗示終于使唐小羽徹底警醒,完全冷靜下來。
因為方才恍惚中不慎放松了肩膀,挂在身後發帶上的蛛絲和飛爪機關有一點錯位,她得把它們拆開重裝。
避毒丹已經消耗大半,她的時間很緊張了。
但是只要專心,還勉強來得及。
“後來,我們和狼牙軍打着打着,人都漸漸的死光了。”阿月吃下蠱蟲,迅速将紅腫的眼圈消下去,然後用已經恢複流利的聲音繼續講述,“蒼雲的機甲都被破壞,狼牙軍卻還剩一個。狼牙兵倒是全死了,可蒼雲軍也只剩下小燕子一個人。”
“小燕子簡直瘋了,要一個人去打那個機甲。他只是個步兵,哪裏可能打得過有十個他那麽大的大鐵人!
我拖着他不讓他走,拿我跟他聊天時學到的東西勸他,說這個地方人都死完了,已經沒有“戰略”了,應該停戰,應該撤退。
但他硬是不聽!他說将軍命令他們鎮守這裏,沒讓他們撤退,他就不能走!
……可是将軍自己也死了呀,他就是想下令撤退,也永遠開不了口了。”
阿月絞纏着手指,又垂下眼簾。
“小燕子一向這麽又呆又倔的,只認死理,還愛生氣,我第一天認識他起,就知道自己永遠拗不過他。阿媽跟我說過,愛上這種男人是命中之劫,注定要吃一輩子苦,可我偏偏就是愛上了,又能怎麽辦呢……
所以我只能對小燕子說,如果他一定要去,我也要一起。
他不肯,我就告訴他,我已經對女娲娘娘發過誓,把我的心全都交給他了。從此以後,他有危險,我就得保護,誰傷害他,誰就是我的死仇,我必須與他同甘共苦,形影相随,一刻都不能分開,若有一點違背,就會被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其實那時候,我真的是這樣發誓的,一輩子的重誓,我就是化成鬼也要完成。”
阿月握着脖頸上象征女娲的銀項鏈,眼中一瞬鋒芒畢現。
“小燕子大約被我認真的表情震住了,終于答應了我與他一起去。
我們居然打贏了。
敵人的機甲其實已經打完了炮彈,只剩下刀可用,小燕子要我放出寶寶把地上的屍體堆成一座座山,讓他爬上去——這樣能站得比機甲還高。
趁敵人靠近,他就借着我的玉蟾一下跳上了機甲,用屍山上撿的大鐵條卡住了它的關節,和寶寶們一起把它推下了懸崖。
可是萬萬沒想到,我們才往回走了一點點,那個機甲裏的人就從懸崖下跳了上來,他會用——這個,所以摔下去居然完全沒受傷。”
阿月抓着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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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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