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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他。
宋妙妙瞳仁深處劇烈收縮着,一手撐着地面,一手捂住染血的半邊臉,身體下意識地往後退。
淚水混着鮮血模糊了她的視野,世界被切割成了碎片,她嘴唇微微顫抖,像是在問他也像是在問自己:“為什麽?”
陳隽維持着下蹲的姿勢,欣賞着宋妙妙驚恐的神色,淡聲道:“你知道原因。”
“……”
是因為她跟別人說喜歡他這樣的類型嗎?
陳隽從兜裏掏出手帕,拉下她捂住臉的手,動作溫存地幫她擦去臉頰的血,傷口很深,有好幾道,玻璃跟細小的石子鑽進了皮膚裏,看着血肉模糊。
他随便擦拭了兩下,将染血的手帕蓋在她的臉上,并擡手讓她用自己的手捂住帕子。
末了,陳隽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呆坐在地接近崩潰的宋妙妙,薄唇輕吐,聲音輕和帶有警告意味:“別動祝滄瀾。”
“……”
原來,他都知道?
“那是妙妙嗎?”
“妙妙你沒事吧?”
“怎麽流了這麽多血,快叫救護車。”
德英的男生看到宋妙妙摔倒在地,滿手鮮血,紛紛過來剛忙,兩人一左一右将癱軟在地的宋妙妙架起,一人則走到一邊打電話叫救護車。
宋妙妙捂着臉,兩只眼裏布滿了鮮紅的血絲,就這麽死死地瞪住眼前這個看似風光霁月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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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是他推的我。”
圍在宋妙妙身邊的男生們一愣,随即用憤怒的目光盯着陳隽。
有人問:“是你推的妙妙?”
陳隽溫和開口:“不是我,是學姐自己摔倒的。”
随即将目光移向宋妙妙,道:“你們要是不信的話,可以查監控。”
本來幾人是相信宋妙妙說的話的,聽陳隽說可以查監控,他們又不确定了。
只有宋妙妙看出了少年眼裏的惡意。
這是一場由陳隽策劃的意外,查監控也不會查出什麽,她确實是被樹樁絆倒的,沒有推她,可如果只是摔一跤,她根本不會傷了臉,偏偏地上有鋒利的玻璃碎片,這些玻璃肯定也是陳隽計劃的一部分。
宋妙妙沒想到眼前看似無害的男生,回擊的手段居然這麽狠。
她無視衆人的關心,一字一頓地跟陳隽道:“陳隽,我不會放過你的。”
陳隽對此不置可否地笑笑。
這一廂,劉萌不顧賀思妤的意願,聯合其他室友,一起将賀思妤拉到了校門口。
祝滄瀾未婚夫的消息傳遍了學校,賀思妤當然也有所耳聞,本來想去圖書館躲躲的,結果被劉萌她們逮個正着。
“發……發生什麽事了?”
面對衆人的各異的眸光,賀思妤有些手足無措,她匆匆瞟了眼祝滄瀾,回避般地垂下眼,不斷眨着眼睫,一副楚楚可人的樣子。
祝滄瀾淡淡道:“賀萬發拿了人家三十萬的彩禮錢跑路了,你作為賀萬發的親生女兒,你跟他們商議怎麽解決問題吧。”
咕嚕嚕。
肚子叫了。
祝滄瀾沒興趣留在現場看戲,“你們聊,我先走了。”
正要轉身,袖子突然被人拉住,祝滄瀾垂眸,看了眼抓住她衣服的手,那只手白皙柔.嫩,因為抓的太過用力,手背青筋微微突起,她頓了頓,視線順着那只手往上移,對上了賀思妤無助的眸光。
手的主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在祝滄瀾平靜的看不出情緒的目光的注視下,難以啓齒地道:“別走。”
女人生怕賀思妤跑路,死死拽住了賀思妤的胳膊,“你就是賀思妤吧,你爸拿了我們老張家三十萬彩禮不還,躲起來了,父債子還,你是賀萬發的親生女兒,還在這麽好的學校念書,肯定有錢替你爸還錢吧。”
“我……沒錢。”
賀思妤漲紅了臉,吞吞吐吐地道。
女人道:“你在怎麽可能沒錢,我打聽過了,你念的這所貴族學校,一年的學費就超過三十萬了,你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們吧,那三十萬是我們一輩子的積蓄了,你們賀家不能不還啊。”
賀思妤一臉哀求,“滄瀾姐……”
祝滄瀾把袖子從賀思妤的手裏抽出,跟穆淮然道:“走了。”
穆淮然“嗯”了聲,瞥了眼絕望無助的賀思妤,心裏沒有任何的波動。
他能猜到同桌之前十六年的人生,肯定過的很艱難,不然怎麽還在上學的年紀,就冒出來了個未婚夫,一想到她以前過的日子,他對這個賀思妤就生不出絲毫的同情。
祝滄瀾跟穆淮然一走,九班的學生浩浩蕩蕩地跟着離開了。
然而圍觀的人數卻有增無減。
面對衆人奚落、嘲笑、憐憫、同情的目光,賀思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因為這一家人的到來,她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生活,又開始動蕩。
那一刻,她無比地痛恨賀萬發,恨自己為什麽是賀萬發的女兒。
她也恨祝滄瀾,如果祝滄瀾不執意将她趕出祝家,她還是祝家的女兒,如今怎麽會遭遇這樣的對待。
如果是祝翰平跟唐香蘭要把她趕出祝家,她也認了,可問題是他們都舍不得她,一切都是祝滄瀾的主意,祝滄瀾還挑撥她跟養父母的關系,現在連唐香蘭都開始疏遠她了。
眼看賀思妤沒有任何表示,女人怒了,抛下狠話:“賀思妤,你要麽出錢要麽出人,不然我們老張家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賀思妤看了眼一旁舔着棉花糖傻笑的青年,用力搖頭。
不,她不能嫁給這樣的傻子,不然她的人生就徹底毀了。
“我不是不還,你能不能給我幾天時間。”
夫妻倆互看一眼,最後由女人的丈夫道:“好,我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你籌不到三十萬,我們綁也要把綁走!”
一場持續了将近一小時的鬧劇,在賀思妤的承諾下,暫時結束了。
賀思妤如同一縷游魂,回了宿舍,沒有跟劉萌她們說一句話,脫下鞋上了床,把被子蒙上,整個人縮在了被子裏。
她該怎麽辦?
顧家。
陳隽回了別墅,換好拖鞋,發現顧沉年也在,正跟顧成雄有說有笑地聊着什麽。
看到他回來,顧成雄主動朝他招招手,“阿隽,過來。”
陳隽頓了頓,走了過去,在顧沉年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顧沉年微微側眸,目光在陳隽的周身淡淡掃過。
十五歲的年紀,青澀稚氣,安靜沉默,在這個家裏毫無存在感,也不知道老頭子為什麽要把他接回來。
這麽想着,顧沉年唇畔含笑,一副兄友弟恭的做派,笑着跟陳隽道:“剛才爸還跟我說起你呢。”
陳隽聞言,安靜笑笑。
顧成雄掀起茶蓋,對着冒着熱氣的茶杯吹了一吹,仰頭喝了口茶,道:“阿隽,還記得我上次跟你提過的事吧,你是我顧成雄的兒子,肯定要認祖歸宗的,這個月底,我會舉辦晚宴,邀請全城的名門望族,把你隆重介紹給他們,晚宴過後,你就是顧執了。”
說到這裏,顧成雄頓了頓,擡眼看了眼這個沉默的兒子,“你沒有意見吧?”
“沒有。”
陳隽道:“一切都聽爸的安排。”
顧成雄呵呵笑了,又看向笑意微斂的大兒子,“沉年,你呢?”
這一天果然還是來了。
顧沉年在心底嗤了聲,臉上重新綻開微笑,目含深意地看着身旁的陳隽,緩緩道:“我也沒有意見。”
“既然你們都沒有意見,那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顧成雄狀似欣慰地笑道:“你們是兄弟,以後可要好好相處啊。”
顧沉年臉上挂着完美無缺的笑容,目光真誠地道:“爸,您放心,我跟阿隽關系很好。”說着,他把話頭交給了陳隽,“是吧,阿隽?”
“嗯,哥哥對我很好。”
陳隽垂眸,輕聲回道。
顧成雄滿意地點點頭,随即似乎想到了什麽,他狀似不經意地道:“上次祝家公開真女兒身份,你們都去了,禮尚往來,這次邀請函名單上,把祝家也添上吧。”
聽到這話,顧沉年眸光微微一閃。
想到那個桀骜不馴的少女,顧沉年眼裏不由劃過一抹期待的神色。
陳隽低頭盯着腳尖,細碎的劉海遮住了他眼裏的眸色,他能感覺到,顧成雄的目光,一直在他跟顧沉年身上打轉,似乎在探究在觀察着什麽。
因為身體原因,顧成雄晚飯沒吃,就回房休息去了。
從國外聘請的頂級大廚,将精心烹饪的西餐端上了桌,兄弟兩人,第一次同桌吃飯。
刀叉跟餐盤撞擊的輕微脆響,時不時在偌大的餐廳回蕩着。
等吃得差不多了,顧沉年用餐巾擦了擦嘴,目光落到陳隽面前幾乎沒動的牛排上,揚了揚眉,出聲打破了一室的靜默。
“不合胃口嗎?”
陳隽看了眼淌着血水的牛排,“我習慣吃中餐。”
顧沉年像是想起了什麽,拍了拍腦門,道:“我忘了,你從小在鄉下長大,早知道我就讓大廚做中餐了,我喜歡吃三分熟的牛排,大廚習慣了按照我的口味來做。”
說到這裏,他看着對面沉默的少年,意味不明地道:“恭喜你啊,馬上就是顧家正式的兒子了。”
陳隽頓了頓,道:“謝謝哥。”
顧沉年沉沉笑了,笑意不及眼底地道:“只要你能恪守本分,不作出越界的行為,我們可以一直是好兄弟。”
陳隽:“我知道了。”
聽到少年的回答,顧沉年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眼裏劃過暗沉之色。
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真能威脅到他繼承人的地位?
顧沉年在心底冷嗤了聲,無所謂地想,即便顧成雄真想把公司交給陳隽,他也有的是辦法讓陳隽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
叮咚。
“誰呀。”
唐香蘭放下手裏織了一半的毛衣,起身走到門口,通過電子貓眼看到一張生面孔,她疑惑地蹙了蹙眉,打開門。
“是祝太太吧?”
“我是。”
何管家恭恭敬敬地将邀請函遞到了唐香蘭的手裏,“你好,我是顧家的管家,我姓何,是這樣的,這個月底顧家要舉辦晚宴,老爺想請你們參加,這是邀請函。”
唐香蘭看着手中的邀請函,受寵若驚,“進來喝杯茶吧。”
何管家笑着道:“不了,我先走了。”
“慢走啊。”
目送着何管家上了車,離開了這裏,唐香蘭關上門,一邊走一邊低頭看着手上那幾張包裝精致的邀請函。
三十號晚上六點,凱豐大酒店。
唐香蘭輕輕閱讀着上面的字,沒走兩步,門鈴聲又響了。
她快走兩步過去開門,“何管……”
看到來人,她迅速收起臉上的笑,淡淡道:“哦,是你啊。”
秦佳華見唐香蘭前後兩幅表情,不禁有些疑惑,目光落到了唐香蘭手裏的邀請函上。
察覺到她的視線,唐香蘭收好邀請函,故意用輕描淡寫地語氣道:“哦,剛顧家派人送來了請帖,讓我們參加這個月底由顧家主辦的宴會。”
“顧家?”
“還能是哪個顧家,當然是首富顧家了。”
說着,唐香蘭瞥了眼怔住的秦佳華,道:“進來坐。”
秦佳華記得上次祝家舉辦宴會,顧家的顧沉年有出席,難道祝家跟顧家真的搭上線了?
當然這不是重點,她今天來,是有事要跟唐香蘭談。
唐香蘭知道秦佳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吩咐劉媽倒茶後,開門見山道:“說吧,你今天來有什麽事麽?”
秦佳華道:“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知行那孩子學業太忙,以後不能來給你女兒補課了,我另外給你們找了個家教老師,也是我的學生,品學兼優,這是他的名片。”
秦佳華把事先準備好的名片遞了過去。
唐香蘭瞄了眼名片,這秦佳華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唐香蘭随口問:“知行那孩子知道嗎?”
秦佳華眸光一閃,“我跟他說好了。”
“我知道了,等翰平回來,我會跟他說一聲的。”
唐香蘭跟秦佳華互相看不慣對方,基本很少同框,平時兩家聚會,都有各自的丈夫陪同。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為了維持基本的禮貌,秦佳華打算喝完茶再走,她看了眼沙發一邊的毛衣半成品,随口問:“織毛衣啊,是給思妤織的嗎?”
唐香蘭跟祝滄瀾母女關系淡薄,秦佳華第一反應就是毛衣是織給賀思妤的。
“不是,是給蒼藍織的。”
唐香蘭本來是想給賀思妤織的,再怎麽怨賀思妤沒有第一時間救她,畢竟是自己疼了十六年的女兒,哪能真的不管賀思妤,只是拿起毛線時,她突然想起她從來沒有給親生女兒織過毛衣。
她沒給過這個女兒好臉色,可對方卻不計前嫌救了她,還幫她擺平了娘家那些糟心事,出于報恩也好愧疚也罷,就想着先給祝滄瀾織了,然後再給賀思妤織。
聽到這個回答,秦佳華有些意外。
秦佳華對賀思妤印象很好,哪怕偷聽到了賀思妤跟沈知行的對話,知道賀思妤喜歡她兒子,也沒有對她感到反感。
想起賀思妤來她家時局促落寞的神色,再結合唐香蘭給祝滄瀾織毛衣的事,秦佳華若有所思地眨眨眼。
她出于好心,想幫賀思妤說兩句好話,就跟唐香蘭誇道:“你是個好媽媽,把思妤教的很好。”
唐香蘭還是第一次從秦佳華嘴裏聽到誇她的話,不由愣住。
“你不知道,前兩天,我跟思妤在華南商場門口偶遇,碰到了搶劫犯,我被搶劫犯拿刀搶劫,是思妤第一個挺身而出,跟歹徒搏鬥,同好心人一起把歹徒制服的。”
秦佳華一邊說一邊連連稱贊:“我以前一直以為思妤是溫室裏的花朵,嬌貴柔弱,禁不起任何風雨,沒想到那麽危險的時刻,她能那麽勇敢,真的讓我對她刮目相看……”
秦佳華沉浸回憶中,沒有發現唐香蘭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直到唐香蘭出聲打斷道:“你還記得是哪天嗎?”
秦佳華:“哦,就上個星期六的事。”
唐香蘭臉色頓時青白一片。
上個星期六,華南購物商場,地下停車場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她告訴自己,思妤年紀還小,遇到突發狀況會害怕是正常的,本來她都準備原諒思妤,還打算給思妤織兩件過冬的毛衣,沒想到就在同一天,思妤不顧危險救了秦佳華。
哈,多麽諷刺啊!
“你怎麽了?”
秦佳華後知後覺地發現唐香蘭臉色不對。
唐香蘭冷聲道:“沒什麽。”
她本來就看不慣秦佳華一副知識分子高人一等的做派,得知她疼愛了十六年的養女救了秦佳華,卻沒有救她,內心又氣又怒又痛心。
她懶得跟秦佳華維持表面的客氣,趕人道:“沈知行以後不能給蒼藍補課的事,我會跟蒼藍和翰平說的,至于新的家教老師,就不牢你費心了,沒什麽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秦佳華聽了,臉色微變。
哪有主人跟客人這麽說話,連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沒有!
她好心跟唐香蘭說賀思妤的好話,間接誇唐香蘭會教育孩子,結果唐香蘭直接開口趕人了?
她算是知道祝滄瀾在學校為什麽那麽張狂了,都能扒人家女孩子的衣服了,趕情是基因遺傳問題,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秦佳華騰地一下從沙發上起身,深呼吸,吐氣,再深呼吸,吐氣,勉強抑制心底竄起的火氣,從牙關裏擠出一句:“我馬上就走。”
她是高知識分子,不跟唐香蘭這個沒工作沒追求安于享受的女人計較。
唐香蘭語氣生硬道:“不送。”
劉媽端着茶,看秦佳華拿着包要走,有些無措地看着唐香蘭:“太太……”
唐香蘭道:“人家不喝了,給我喝吧。”
劉媽遲疑兩秒,把兩杯茶整整齊齊地端到唐香蘭手邊。
秦佳佳氣的腦仁都要冒煙了,把腳上穿的高跟鞋踩得咚咚作響,恨不得把大理石地板給踩碎,開門走出之前,她終是顧不得維持自己的涵養,扔出一句:“什麽人嘛。”
随即驅車離開了祝家別墅。
唐香蘭鐵青着臉,坐在沙發上,無心織什麽毛衣。
她養了賀思妤十六年吶,一直把她當親生女兒,疼愛她超過疼愛向麒,即便知道賀思妤不是她的女兒,她對她的疼愛依舊有增無減。
結果呢,賀思妤為了秦佳華,敢跟陌生的搶劫犯對抗,卻不敢為了她這個養母,上前阻止情緒激動的唐銘?
唐香蘭又失望又心痛,不由摸着抽痛的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就在這時,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鈴聲響了。
唐香蘭拿起手機,看到手機上的備注名,她停頓兩秒,面無表情地掐斷了電話。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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