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三號地塊危機

沈黎如往常一樣，穿着昂貴的職業裝，坐在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辦公室裏，打開電腦，批閱文件，審核簽字。

身前身後以及辦公室門外的保镖，每一天都站的那麽筆挺，像一尊尊的雕塑。生活助理輕手輕腳的端茶遞水，在她疲累的時候，給她輕揉肩膀。

站在對面的四個助理，依次彙報今天需要決斷的各類事情。安排的或會面或者會議，布滿了整日的行程單。

日複一日，幾乎不變的生活。

工作時，她完全沒有時間顧及自己的情緒甚至身體，也沒有人會照顧她因為送走戀人所産生的情緒。

至晚，夜幕降臨，她疲憊的坐在車裏，回到家中。

廚師換着花樣做的菜式并不能讓她提起胃口。随意吃了些，從酒窖拿了兩瓶酒，回了卧室。袁朗走了，蔣烨也在幾天前搬出別墅，偌大的房子，其實只住了她一個人。

把貼身的保镖和助理都趕到門外，兩瓶酒都打開。

酒液在水晶杯中搖曳，如同紅色寶石，她并不覺得有多誘人，也知道它不能讓她開心。蔣烨說過，克制并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可是她無從宣洩，只好一個人喝着酒，慢慢消化情緒。

敲門聲響了又響，用遙控打開房門，是任蕾。

“你卓哥在外出差回不來，讓我來看看你”任蕾慢慢走近沈黎。

黑暗中，沈黎輕笑“我很好，讓我哥別擔心”

沒有開燈，光線從院子中折射進來，昏暗沉重。沈黎穿着件極短的蠶絲睡裙，倚着軟靠，坐在地毯上。

“怨你卓哥了？”任蕾坐到她對面，伸手從架子上拿了酒杯，自己倒上。

沈黎搖頭“我不會怨卓哥，我知道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我好”

“袁朗其實有機會留在這裏，去深圳是你卓哥的意思。”任蕾轉達了卓曦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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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沈黎仰頭喝幹了杯子裏的酒，又拎起瓶子倒上“我不争辯，不反抗，不代表我心裏舍得”

“阿黎，你和袁朗、真的不合适”任蕾因擔憂而皺眉。夜色裏沈黎卻看不清楚。

“合适？呵呵”沈黎輕笑出聲“什麽是合适？什麽又是不合适？我和他認識一年，他真的對我很好。他愛我，我嫁給他，這不是很簡單嗎？”

“我和你卓哥也知道他優秀、努力，也許十年，也許五年，甚至更短時間，他會成為司法界的青年才俊、業界翹楚，可你能等他多久？”

任蕾抿了一口酒，繼續勸沈黎：“他能娶沈黎這個人，但是，他娶不起沈家的掌權人。他不娶你，他只是袁朗，他娶了你，就算再優秀，也只會是北方建築沈家的女婿，你能明白嗎？”

黑暗中，沈黎的聲音很輕“沒有人看好我和袁朗。連蔣烨都說，我給他的愛，和他給我的愛，不對等。嫂子，你也認為，他一直全心全意付出，而我只能給出一部分的回應。終有一天，他會無法承受，是嗎？”

“不止愛情。”任蕾回答“某一天，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成績，被一個北方建築沈家的女婿的頭銜掩蓋，他的驕傲該怎麽辦？他的事業該怎麽辦？他的出身注定了他不可能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他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

也許沈黎應該問一句，那我呢？可她問不出口。在感情的世界裏，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是沒有資格為自身發問的。

十月的風，從穹頂灌入，冷冷的落在周身，有一種凜冽的痛快。酒液滑過喉嚨，灼燒着胃，也烹熬着心。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十年前，我沒有一意孤行去美國，現在會是怎樣？”酒燒啞了沈黎的喉嚨。

“我哥肯定還活着，會逼我考大學。成績不好，也許只能靠我哥的關系畢業。吃喝玩樂，戀愛泡吧，紙醉金迷。像大部分富二代那樣，混日子。年紀大一些，我哥也許會壓着我，嫁給一個可靠的男人，我這一生也許什麽苦都不懂。”沈黎拎着酒瓶，給自己灌滿杯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大的讓人覺得可怕的一棟房子裏，愛不能愛，恨不能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提醒自己，我是沈家的沈黎，北方建築的沈黎，而不僅僅是我自己。”

“阿黎”任蕾心疼的把她摟在懷裏。“忘了袁朗，或者被迫忘了袁朗。他的路和你不一樣，也許有交集，可最終還是會漸行漸遠。”

她環住任蕾的腰“我很累，沒有地方可以休息。靠在袁朗懷裏的時候，我才會覺得，自己只是一個被疼愛的女人。如果真的不能在一起，我希望明明白白的放開手。今天喝的再多，睡的再晚，明天我還是會準時出現在公司，我不能退，也不會退，我會好好的守着父親和哥哥的心血。”

夜，靜谧無聲，任蕾安心離去，沈黎躺在床上，一夜無眠。

翌日清晨的咖啡，很能振奮人的神經。再疲憊的人，也能精神的處理各類的繁瑣事務。四位工作助理，何亞、呂楠和施洋、張宇，依舊是最早出現在沈黎辦公室的人。

“沈董，南四環的三號地塊，手續被重複查了兩次，我覺得有些不正常”最資深的呂楠，在工作安排的結尾，向沈黎彙報。

“我知道了。如果沒有其他事，你們先下去吧”沈黎抿着黑咖啡，坐在寬大的靠背椅裏。

“是，沈董”幾人先後出了辦公室。

沈黎摁開桌上的電話，打給辦公室外的秘書“叫公關部薛冰、規劃部魏珂、財務部丁深上來一下”

“是，沈董”

電話挂後幾分鐘，三人就進了沈黎的辦公室。

“薛冰，有人在查南四環的三號地塊。我需要知道，誰在查這塊地，為什麽要查這塊地，以及地塊周邊區域的企業類型及規模。需要我或者卓曦溝通的關系，直接打我私人電話，明天下午之前，結果發到我郵箱。”

“魏珂，這塊地的具體地址，詳細尺寸，規劃用途，拍回來時的主要競争對手，這些資料今天下班之前，發我郵箱。”

“丁深，你去查一下當時的成交價格，以及當時市場價格分析的檔案，同樣今天下班之前，發我郵箱。”

“是沈董”三人恭謹回答，而後出了辦公室。

沈黎把椅子略微轉過，看着窗外霧蒙蒙的天。沈家在一二線城市囤的地塊不少，都是沈伯雄和沈曦在時買的。這些地放着不蓋，每年都要過一遍手續，因為關系維護的好，就是走走流程的事，像這樣的重複核查，還是第一次。

也許是第六感，她總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跷，于是拿了手機，給卓曦也通了個消息。

北方建築集團畢竟是K市的老牌企業，人脈關系錯綜複雜，沒多久，就有了消息反饋過來。

“沈董”薛冰準時将郵件發送至沈黎郵箱後，敲門進了她的辦公室“這件事可能有些複雜”

沈黎示意她坐下細說。

“調查這塊地的人，背景非常深，所有的關系都用上了，還是不能把線搭過去。于是我調查了這個人最近半年的行程。發現他在一個月前，牽頭了一個項目。具體是什麽沒人知道，據說目前只是意向。可以知道的是，這個項目得到了上級的授意，由國外引進。咱們南四環三號地塊周邊都是高新産業，規模中等，特點是制造精密、無污染。我這邊沒有确定的結論。我的懷疑是，他可能想購買咱們的三號地塊，用來建一個新的項目。”薛冰謹慎道。

沈黎點點頭“繼續查，有最新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

“好的，沈董”

沈黎揮手，示意她沒事就可以出去了。

魏珂和丁深的報告，昨天下午已經按時發到了郵箱。沈黎沒有看出異常，很簡單的一筆交易，當時拍下的用途是建造商業住宅。

那，為什麽要這塊地呢？

沈黎思考，糾結，連電話響了都沒注意。直到電話第三次響起時，她才發現，已經有兩個未接來電了。

接起電話，蔣烨的聲音落在耳朵裏“在為三號地塊的事發愁呢？”

“你怎麽知道”沈黎直起身子，把電話拿的更近了些。

“明天下午你該來上課了，下課之後我告訴你”蔣烨并沒有直接回答。

在被蔣烨挂掉電話以後，沈黎才想起自己已經是他的學生了，雖然從開學到現在一節課都沒上過。

既然他有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倒也值得走這一趟。

上課嘛，就要有個學生的樣子。森女系的酒紅大裙擺半身裙，白色套頭毛衣，帆布鞋，梳了馬尾辮。她從鏡子裏看自己，都覺得青春的一塌糊塗。

對于從沒有上過課的學生，真的不要指望自己能找到教室。幸好她也不笨，下午早早的到了蔣烨的別墅。

蔣烨看着她的裝扮，一直笑。沈黎被他笑的沒底，問他，自己是不是太老了？蔣烨也不回答。

她又去問小歐小玉。都說漂亮，連一直不茍言笑的小九都點了點頭，說她像剛二十的。

沈黎抱着蔣烨給她的課本跟他進了教室以後，才發現問題出在哪裏。

不是不年輕，是顯得太年輕了，教室裏人不多，也就十幾二十個的樣子，走的都是成熟路線，所以她被襯托的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