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傅珺的聲音不高不低,辭鋒卻極利。傅珈聽了,面色變了幾變,一時間找不出話來回。傅珍與傅瑤則皆看了過來,眼中難掩訝色。這個四妹還沒到六歲呢,平常亦絕少開口,沒想到說話倒挺利索。
傅珍猶豫了一會,慢慢地踱了過來,陪笑道:“方才二妹妹并未對我不敬,四妹妹是不是看錯了?”
聞聽此言,傅珈立刻精神一振,聲音也擡高了八度,對傅珺道:“你看,大姐姐都說我沒有不敬,四妹妹卻以言語污我,此乃真正的不敬,還不快快認錯。”
傅珍的反應有些出人意料,而其所說之語則更是令人不快。不過傅珺并不吃驚。只是目注傅珈,笑着問道:“既是如此,那妹妹便更沒有錯了,何來認錯一說?”
傅珈怒道:“你污我對大姐姐不敬,難道不是錯麽。”
傅珺便轉過臉去,問傅珍道:“大姐姐記性最好,方才背誦讀書還拿了頭名呢,還請大姐姐幫妹妹回憶一下,方才妹妹是怎麽說的,原話是什麽?”
傅珍沒想到傅珺會問到她身上,微有些吃驚,張了張口又閉上了,面上顯出為難之色。
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傅瑤這時卻是忍不住了,笑着道:“虧大姐姐背書那樣好,竟連這些許小事都記不住。方才四妹妹說的是:她的規矩恰是跟二姐姐學的。二姐姐怎麽對大姐姐的,四妹妹便怎麽對二姐姐。四妹妹還問:難道方才二姐姐對大姐姐的态度竟是不敬麽?”
傅珺便笑着向傅瑤致謝道:“多謝三姐姐幫我記着。”又轉頭看着傅珈,笑道:“二姐姐聽清了不曾?妹妹可沒說您對大姐姐不敬哦,只是請教了一句而已。”
傅珈面色微僵。她當然知道傅珺方才說了些什麽,只不過傅珍的話頭送了過來,她不用一用豈不可惜?恨只恨傅珺并沒順着說下去,倒将話又帶了回來。略一轉眸,傅珈倒也沒再糾纏下去,只定定地看着傅珺,似笑非笑地道:“卻原來是我一時弄混了。倒是妹妹,真個兒好口齒,一個字兒都不錯的呢。”
傅珺權當這是贊美,謙謙一笑道:“謝二姐姐美言。”
傅珈抿抿唇,道:“這原是妹妹該得的。”說罷,便轉身回到了桌前,端起桌上的攢珠紋粉青哥窯盅喝茶。傅珺注意到,她捏茶杯的手指有些泛白,不免暗自偷笑。
傅珍的目光在傅珈與傅珺身上走了個來回,旋即擡手輕掠鬓發,亦将面上的失望之色掠了去。她正待離開,忽然聽見傅珺喚道:“大姐姐請留步。”
傅珍停步回頭,面上帶着慣常的那種小心而又柔弱的笑容,輕聲問:“妹妹何事喚我?”
傅珺道:“大姐姐學問最好,妹妹有句話想請教大姐姐,在家時常聽父親說‘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此語何解?”
傅珍聞言先是略怔,随後面上便是一陣紅白。
傅珺并未錯過傅珍方才的表情變化,心中微微一哂。她這是用“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之語反問傅珍。方才傅珍出面幫傅珈說話,明幫腔暗挑撥,還真以為別人不知道似的。
傅瑤原是個看戲不怕臺高的性子,此時便插口道:“這有什麽可問的。這話說的是身為君子,先要有所不為,然後才能有所為。大姐姐,我說的對麽?”
“三妹妹說得對。”傅珍和聲道。
傅珺立刻“恍然大悟”地道:“哦,原來是這個意思呀,真是多謝三姐姐,妹妹受教了。”
傅瑤笑着捏捏傅珺的臉道:“四妹妹太客氣了。”
傅珺随後又一臉“天真”地問道:“我有一回聽爹說什麽‘君子坦蕩蕩,小人常吃吃’。這話可真奇怪,三姐姐,常吃東西的就是小人麽?”
傅瑤聞言一怔,旋即便是“噗”地一笑,那一頭的傅珈也笑出聲來,忍不住擺出姐姐款兒來教育傅珺道:“四妹妹也太無知了。那不是‘常吃吃’,是‘常戚戚’。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說的是君子為人光明磊落,小人行事卻鬼鬼祟祟的。”
“啊,原來如此。”傅珺有些“害羞”地小聲道,又拍手笑道:“我知道啦,君子坦蕩、言行一致,小人猥瑣、口是心非。那些搬弄口舌是非的必定是小人啦,二姐姐、三姐姐,我說得對麽?”
傅珺說話的聲音可不小,該聽見的、不該聽見的人都聽見了。傅瑤微笑着搖頭不語,傅珈先往傅珍那裏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傅珺,眼中意味不明。
傅珍竭力維持着表面的鎮定。有那麽一瞬間,她看向傅珺的眼神變得極為尖利,不過她馬上又垂下頭去,掩住了這抹表情,默默轉身回到了自己桌前。
課間的休息時間,便在這一場小小的風波裏結束了。習畫的時間為辰正三刻至巳正三刻,也是一個時辰。
這堂課倒沒有分開上,而是四個人一起學的。傅珺對中國畫技法自是一竅不通,好在程夫子授課極其細致,将一些技巧與基本畫法融于其中,傅珺理解力又極佳,因此學來并不覺得複雜。
這堂課結束後,程夫子布置了一張作業,內容不難。傅珺只需畫任意一物即可,三個大些的姑娘則是臨摹畫譜中的一頁菊花圖,言明兩天後上交。這一天的課程便也結束了。
走在回秋夕居的路上,傅珺很有一種放學回家的感覺,像是重回到了前世的小學生時代。雖沒有同學與她勾肩搭背地閑聊說話,卻有人替她拿筆捧書,還有人給她端茶送水,待遇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只是,一想到而今所享用的一切,皆須以她今後身心的絕對不自由為代價,傅珺的心情便怎樣也好不了,這一路都走得有些垂頭喪氣的,弄得涉江與青蔓以為她初次進學受挫,在旁陪了半天的小意兒。
回到秋夕居,傅珺先去正房見王氏。一進屋便見王氏穿着件天藍色珍珠蘭纏方勝絞缬襦裙,外罩水合色挑花對襟寬袖衫,一派慵懶地斜倚在黃花梨木的湘妃榻上,傅庚坐在她身邊的美人肩椅上,亦只穿着深青色的家長直裰,長發微散、修眉星眸,二人真如神仙眷侶般燦然奪目。
傅庚與王氏似是一直在說話,見傅珺進來方才停下,齊齊笑看着傅珺。
傅珺立刻覺得自己電燈泡了,很是知情識趣地想要退出去,卻不料傅庚身高手長,一把便撈過女兒拉到跟前,點點她的鼻頭笑道:“我們家小夫子回來了,怎麽見了爹爹就跑?”
傅珺實在不習慣被這麽個大帥哥拉着,也很怕被傅庚那一臉明燦燦如耀陽般的笑容給晃瞎了眼,只得扭着臉道:“我沒跑,爹拉着我做什麽?”
王氏便笑道:“我們棠姐兒這是害臊了。”
傅庚便伸手揪了揪傅珺頭上的兩個發鬏兒,笑道:“在爹爹跟前害什麽臊,我跟你說啊,你小的時候爹爹還給你換過……”他話未說完,王氏已經一巴掌輕拍在他身上,嗔道:“胡亂說些什麽,沒個正形。”
傅珺這回是真的紅了老臉,偏偏被傅庚拉着,沒處躲沒處藏的,只得死命把臉扭向一旁。王氏與傅庚見了皆笑了起來,其中又以傅庚笑聲最大。
大約是傅珺的呆萌樣子大大地取悅了傅庚,午飯過後,傅庚破天荒地帶了傅珺去了他的小書房。要知道此處乃是秋夕居的禁地,除了王氏,餘者是絕不允許踏進半步的。
小書房位于秋夕居西側,是一間單獨的小院兒,與秋夕居的主建築以一帶粉牆相隔,粉牆上一道月牙門,平常皆是鎖住的。
進了院門,迎面是一明兩暗三間屋子,屋子後頭連着一道角門,自角門出去便是夾道。這條夾道不僅能繞至前湖,亦連接着侯府的西角門。如此格局,也難怪傅庚長年鎖住小書房的院門了。
這是傅珺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踏進真真正正的書房,她心中難免敬畏之情,從進門起便斂神靜息,任由傅庚牽着手往書房裏走。
位于正中的明間是看書的地方,東次間置了張小榻,位于竹窗之下,供主人休息時使用。西次間便是傅庚處理公務之處了,門上挂着鎖,除了傅庚旁人一概不得入內的。
傅庚帶着傅珺在明間裏坐下,小厮端上茶來,傅珺便四下打量。只見書房的西北角置着一個青瓷大弓耳壺,裏頭不曾供花,只插/着幾莖香蒲,枝葉散漫,頗為寫意。壺旁立着一張長褡裢桌,桌上擱着一方八角澄泥硯、一架汝窯天青四卷荷葉筆洗,筆架亦有一青一白兩座,皆是色澤溫潤古樸的舊物,另有紙匣、鎮紙、銅水注、壓尺等物。左側為雕花大窗,窗外兩樹碧梧,此刻猶自蔭翠如碧。
書案的右側是兩具書架,架上按經史子集的順序排列了滿滿的幾層書藉。桌前是一張四四方方的雲紋牙頭方凳,凳前置着一只小腳踏,東牆上還挂着一張古琴。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