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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歡歡和高帝有驚無險地逃過了一劫,但歡歡擔心那些壞蛋會挾怨報複,所以隔天一早,她就在公車站牌前等待着高帝,可是直到公交車抵達,她始終沒等到人,甚至接連好幾天,高帝都沒有出現。
因為太過擔心,她也曾到資訊工程科的教室找過幾回,可惜每次他都不在,就算到了高家也總是撲空,她猜想高帝應該是到夜市幫忙做生意,卻又怕這件事在高母面前曝光,不敢貿然過去找他,只好告訴自己,既然高帝能去幫忙,就代表他應該沒事。
後來證照考試的日期節節逼近,她再也沒有時間到處閑晃,每天放學後總是得留在烹饪教室練習,連假日也幾乎足不出戶,不知不覺間日子就這麽過了一個月。
這天,當下課鐘聲響起,靜芳技術學院的學生如往常一般争先恐後的沖出校門,照慣例,歡歡應該又要到烹饪教室練習,但因為兩天後就是證照考試,為了不讓學生過于緊張,導師下令教室不再開放,所有學生放學後必須直接回家,所以歡歡只好準時離開學校。
她緩步走到公車站,誰知道卻意外在前方看到一抹睽違許久的身影。
「高帝!」她大叫一聲,驚喜的直奔過去,完全沒注意到周遭那一雙雙驚異的眼睛。
高帝這個名字在靜芳技術學院可是響當當,誰沒聽過他的傳聞,雖說這陣子他似乎變得安分守己,不再頻頻被教官廣播召喚,但還是令人避之唯恐不及,可這圓潤可愛的小女生竟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對他大呼小叫?
人群中那突出的偉岸身挺驟然僵硬,卻遲遲沒有轉身,歡歡還以為他沒聽到,于是更加賣力地鑽過人群來到他面前。
「高帝,我終于遇到你了!」歡歡笑得好開心,一點也沒注意到高帝那過于複雜的目「你早上為什麽沒搭之前那班公交車了?我原本還想問你「那件事」的後續發展呢!但我一直等不到你,到教室找你好幾次也都撲空,他們應該沒有繼續找你麻煩吧?」她擔心的問。「……」高帝不語,只是怔怔的看着她。
這裏人那麽多,若是和她說話,會不會給她帶來麻煩?
「高帝?」不懂他心裏的掙紮,歡歡依舊一臉擔心。
「……」高帝還是沉默。
「難道他們真的又找你麻煩了?」因為一言等不到響應,歡歡不禁往最壞的方向聯想。「沒有。」高帝立刻開口澄清。
「真的沒有?」歡歡一臉不信。
「真的沒有。」高帝說得斬釘截鐵。
「是嗎?那就好。」歡歡選擇相信,卻還是有所不解。「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否則我怎麽一直都找不到你?」「高帝?唷呼?」面對他屢次的沉馱,歡歡終于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你到底怎麽回事,怎麽老是在走神,是不是肚子餓了?剛好我這邊有餅幹,你快拿去吃吧。」她立刻從料理袋裏掏出下午烹饪課烤制的杏仁薄餅,獻寶似的遞到他面前。
高帝卻沒有收下。
「你不要?你不喜歡吃甜的?」她眨着圓圓的大眼睛,有些困惑的看着他。
「不是。」高帝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抗拒她的示好,尤其當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時,他的聲音終究還是破唇而出,再也無法冷靜思考。
「那你是擔心吃壞肚子?」她一臉失笑。「放心,我烤的餅幹可是全班最高分,連老師都誇贊呢」」她自信滿滿地再次把餅幹推向他,熱切的目光讓高帝無法拒絕,他終是伸出手,在旁人錯愕的目光中接過她手中的薄餅,解開袋口,一口氣就解決了三塊。
「好吃嗎?」她睜大眼,一臉期待的看着他。
他點點頭,嘴裏彌漫着甜美的滋味,竟讓他再也不想去在意周遭那些礙眼的目光。
她澄澈的雙眸早已占據他所有心思,讓他只想沉浸在她那更加甜美的笑容裏。
「很好吃。」他真誠的贊美。
「太好了!」歡歡笑得更開心了,自信心大增後又從料理袋裏掏出兩包餅幹。
「我這邊還有,全部都給你。」
「那你呢?」
「我不餓。而且今天試吃時我已經吃很多了,不能再吃了。」低頭貓了眼自己略微豐腴的體型,她有些氣餒的嘆了口氣。
明明都是餐飲科,身高也差不多都是一六O公分,偏偏班上女生不是痩得骨感就是痩得苗條,就只有她不管怎麽節制永遠都是肉肉的,她哪敢再放肆啊!
「謝謝。」不懂女孩們愛美的心思,高帝不疑有他的收下餅幹。
這時公交車正好來到,瞬間,洶湧人潮争先恐後的擠上公交車,其中甚至有人擦撞到歡歡,若不是他反應迅速的伸手護住她,她早已被人撞倒了。
「今天人真多,看來又要擠沙丁魚了。」歡歡皺鼻埋怨,因為讨厭和大家人擠人,還故意等到所有人都上了公交車後,才端起「學姐」架子,主動拉着高帝擠上公交車。
眼看公交車門幾乎是貼着她和高帝的書包關上,她還不忘提醒他。「小心,別被門夾到了。」高帝點了點頭,一雙手臂卻是默默往兩側張開,不着痕跡地用自己的身體隔絕她和車上的人潮,将嬌小的她小心地護在自己懷裏。
他以為自那天之後他們之間就不會再有交集。為了避嫌,他故意錯開兩人搭公交車的時間,誰道平常總是晚回家的她,今天卻提早搭上這班公交車,甚至還用燦爛的笑容動搖他的決明知道不該太過接近她,但他真的抗拒不了她身上溫煦的氣息。
她就像一顆溫暖的小太陽,總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吵鬧中,公交車搖搖晃晃再次駛上道路,高帝感到有些暈暈然,生平第一次不想再保持理智、不想再多做顧慮,只想順從內心的渴望去親近一個人。
「明天我會坐原來的那班公交車。」搶在理智掙紮前,他已沖動的讓自己和歡歡有了交流。「真的嗎?那我們公車站見,別遲到喔!」歡歡驚喜地擡頭。
「我不會。」他保證。
她燦然一笑,非常高興以後上學多了個伴,抓着他便開始傾吐自己最近的煙惱。
「後天我就要去考乙級飲料調制技術士的證照,我好緊張,真的好擔心會考不過,那個報名費超貴的,我不想浪費錢。最重要的是我練習了好久,要是考不過我一定會很難過。」高帝默默看着她,因為不擅言辭不知道該怎麽開導她,只好僵硬的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誰知道她卻反而因此大受鼓舞,又叨叨絮絮的繼續向他抒發緊張的心情。
幸好高帝完全沒有任何不耐,反而非常專注的傾聽,還不時投去一個眼神安慰她的不安,不知不覺間,公交車終于抵達他們所居住的小鎮。
直到下車,歡歡才驚覺自己竟然拉着他唠叨了那麽久,不禁覺得害臊極了。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說抱歉,一名站在公車站牌附近焦急張望的婦女卻突然沖了過來,激動地捉着高帝大喊「高帝你總算回來了,事情不好了,你媽媽剛剛被車撞了,我們打你家電話都沒人接,又聯絡不到你,你快趕去醫院吧!」「你……說什麽?」高帝如遭電擊,整個人呆滞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完全接受不了這晴天霹靂的消息。
「我說你媽發生車禍被送進醫院了,你一一」
「林媽媽!」注意到高帝過于蒼白的臉色,歡歡忍不住大聲插話。「高媽媽是什麽時候被撞的?傷勢嚴不嚴重?有沒有人陪她去醫院?還有高媽媽被送到哪間醫院了?」林蔡寶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沒說到重點,于是連忙補充道:「差不多是十點發生的事,救護車來之前太太就已經失去意識了,我也不知道她募得如何,肇事者一同陪她上了救護車,人應該是送到榮民醫院。」「我知道了。謝謝你,林媽媽!」得到想要的答案後,歡歡立刻拉着高帝奔向就在附近的家門口。
顧不得脫鞋,她大力拉開自家大門就朝着裏頭大喊,深知身為公務員的父母親早已下班在家》「爸、媽,你們快出來,高媽媽出車禍了,拜托你們快開車載高帝去榮民醫院」」原本正在煮菜、澆花的兩夫妻一前一後跑了出來,看着自家女兒突然牽着「鎮上名人」出現,雖然心中訝異,臉上卻是不露分毫。
樓上原本正忙着寫作業的葉家兩小弟也咚咚咚的跑下來,原本好奇的表情在乍見高帝後立刻變得驚訝,實在不懂最乖乖牌的姐姐怎麽會和鎮上的「黑色風雲人物」湊在一起。
「你……叫高帝吧?」葉父很快就掌握了狀況,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別擔心,你媽媽不會有事的。你等等,我這就去拿車鑰匙,你別緊張。」高帝沒有應聲,只是臉色愈來愈慘白,寬闊堅實的肩膀甚至完全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
自從父親去世後,母親就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不能再失去母親!
眼看高帝神情愕然,雖然不懂女兒為何會突然把人帶進家門,甚至還一副和對方感清不錯的模樣,但想起高家困苦的家境,葉母也不禁心軟,将身上的錢包偷偷塞給女兒,悄聲吩咐——「你一塊兒去,看有什麽需要就主動幫忙,要是錢不夠就打電話回來,嗯?」歡歡用力點頭,随後拉着還渾渾噩噩的高帝坐上父親的車。
直到車子開出車庫,高帝才終于強壓下心中的驚懼回過神來,立即感激不已的朝前方駕駛座的葉父道謝。
「葉伯父,謝謝你。」
葉父從後視鏡看了高帝一眼,雖然對這個新搬來的孩子還很陌生,但從眼神及氣質他能看出高帝有強韌而堅毅的個性,雖然稍嫌冷漠,卻一點也不像是鎮民口中的壞孩子,難怪向來膽小的女兒會願意接近他。
「小事而已。還有,你媽媽是什麽狀況都還不确定呢,你先別往壞處想,一定會沒事的。」葉父溫聲安慰着,同時從後視鏡瞥了女兒一眼,暗示她多幫忙打氣。
歡歡立刻會意點頭。「高帝,沒事的,我和爸爸都會幫助你的,你千萬別緊張。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她軟聲鼓勵,一雙雪白小手始終緊緊握住他冰涼的大掌,無聲的給予他力量。
命運總讓人措手不及,但她相信峰回路轉後,必定是柳暗花明。
雖然她和高帝才相識不久,但她卻誠摯的希望上帝能夠将她的運氣分一半給他,就算後天的證照考試因此考不過也沒事,她是真的心疼高帝和高媽媽。
為了養育高帝,高媽媽總是含辛茹苦的每天出去擺攤。,為了不讓母親擔心,高帝面對種種刁難欺辱總是選擇隐忍以對。
像這樣的母子實在不該再受罪,所以上帝啊,請你聆聽我的祈禱吧,求求你,請你赦免這對母子一切的苦難吧……
也許是上帝聽見了歡歡的祈禱,也許是因為高媽媽平常積善不少,在歷經三個多小時的手術後,高母破裂的脾髒順利縫合,骨折的右小腳打上了石膏,當晚就從觀察室轉到了普通病房。
只是因為當初來的匆忙,換洗衣物及必需品都沒有準備,所以葉父開車載着高帝再返家一趟,收拾了東西才又回到醫院,後來還陪同高帝出面和肇事者斡旋,最後互留聯絡方式,相約高母出院後再和對方談賠償條件。
如此折磨人的夜晚,時間就在恐懼、不安、忙亂間快速地流逝,但直到歡歡和葉父在午夜離開醫院之前,高母都因為麻醉藥未退而沉睡着。
整整一晚高帝都死守在病床邊,屏氣凝神等待母親的蘇醒,只是在經歷一整天的驚吓與忙碌後,铙是身強體健,高帝也終于忍不住在天空露出魚肚白時趴睡在床邊。
偌大的三人病房因為只有高母一人入住而顯得格外寧靜,高帝沉沉地睡着,直到有東西落在身上才稍微被驚動。
意識模糊的他感覺到病房內多了一個人,但他以為又是護±進來換點滴,所以沒有睜眼醒來。
來人似乎在床邊待了一會兒,接着便朝着廊所方向走去,無法思考護士為什麽要進病房廁所,高帝只是稍稍挪動被壓麻的雙臂,換了個姿勢繼續沉睡,原本因空調而發冷的身體因為不明原因開始溫暖起來,讓他更加無法掙脫那深濃的睡意。
時間繼續流逝,來人似乎又回到了病床邊,接着耳邊響起細碎的水聲,高帝感覺到病床開始微微晃動,就像是有人在觸碰着母親的身體。一般護理人員會沒經過家屬同意就這麽做嗎?!
高帝忽然覺得不對勁。
他掙脫睡意的糾纏迅速睜開黑眸,映入眼簾的是大片金黃色的晨光,以及一抹籠罩在熹光中的熟悉身影。
她拿着一塊溫熱的濕毛巾替高母擦拭臉龐,那專注而溫柔的側臉大概是高帝這輩子見過最美麗的一道光景,深深地撼動了他的心,震得他連聲音都失去,只能怔愣地看她繼續為母親攏發,甚至虔誠地握着母親的右手跪在床邊祈禱。
自父親叛離後,他早已不信世間有神佛,面對世人的誣蔑偏見,以及命運的玩笑捉弄,他總能堅忍以對,但此時此刻他卻有了想哭的沖動。
窗外蒼穹湛藍,晨光愈發金黃,卻一點也不及眼前的小女人光輝閃耀。
如果世間真的有神存在,那麽他願相信她就是那唯一的天使。
在他孤獨且充滿荊棘的人生道路中,只有她主動溫暖了他,在這之前他竟傻得以為自己能夠與她保持距離一一真是蠢透了。
生平第一次如此強烈悸動,他多麽渴望伸手握住眼前這道光,甚至張開雙手擁抱這道光,就算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又怎樣?憑什麽他就不能進入她的世界,流連在她溫暖的光芒裏?
只要他一輩子不離開她,只要他一輩子都留在她身邊就可以了吧握緊拳頭,高帝賭咒似的暗自下定決心。
「高帝?」在心中默念一聲阿門,歡歡一睜開雙眼正好就對上高帝過于深邃灼烈的黑眸,不禁有些發怔,但随即便綻開笑容。
「你醒啦,肚子餓不餓?我有帶魚粥過來喔,你要不要吃?」高帝沒有回答,只是目光灼灼的繼續盯着她。
「高帝?」歡歡被他看得有些局促不安,小臉莫名發紅,連心兒都無端砰砰亂跳。
「你為什麽沒去上學?」他終于開口說話,卻反是提問。
「我擔心你啊。」見他終于開口說話,她才松了口氣,沒發現他的目光轉瞬變得更加灼「我媽媽說阿姨閃做完手術只能喝粥湯,所以我就煮了一鍋魚粥過來。我煮得很稀,等阿姨醒來後你再盛給她喝。」她邊說邊拿起放在置物臺上的保溫鍋,然後自動自發的替他把粥料撈進碗裏,小心翼翼地越過病床遞給坐在斜對面的他。
「小心燙。」
「葉伯父同意你請假?」接過熱呼呼、香噴噴的魚粥,心中想要擁抱她的渴望變得更加強烈了。
「嗯。就是我爸開車載我來的,他說讓我過來看看還有什麽地方需要幫忙,不過我只能請半天假,中午就要回學校,但晚上我還會再和爸媽一起過來,附近鄰居應該也會來探病。晚上你有沒有想要吃什麽,我順便替你帶過來?」她一邊蓋上保溫鍋的蓋子,一邊看着他問。
「什麽都可以,我不挑食。」攪拌熱粥,緊抿的嘴角聽到她今晚還會出現的消息,高興得微微勾起。
「那吃糖醋排骨飯好不好?最近天氣好熱,酸一點開胃,不過阿姨還是只能喝粥湯,所以我會再熬一鍋魚粥過來。阿姨喜歡吃高麗菜嗎?高麗菜可以壓魚腥味,如果阿姨喜歡的話我就放一點,還有那個……」高帝捧着熱粥聽她說話,原本沉默冷硬的臉龐竟泛起一抹笑,變得異常柔和,甚至可以說是似水般溫柔,看得歡歡不禁一愣,甚至連話都忘了說。
「好。」看着她呆愣的模樣,高帝笑意更深。
「什麽?」
「我說好,我吃糖醋排骨飯。還有我媽媽喜歡吃高麗菜,你可以在魚粥裏放一點。」高帝微笑解釋。
「喔……嗅!」歡歡總算回神,卻還是忍不住頻頻偷看他嘴角邊的微笑,一顆心不自覺的撲通撲通狂跳。
哇嗚!高帝笑了耶,他竟然笑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
原來他笑起來竟是這麽溫柔,原本過于冷硬疏離的表情瞬間消融,為什麽平常他都不笑呢?如果他常常笑的話,一定就不會再有人誤會他了。
「謝謝你。」高帝柔情萬千的看着她。
「只是一點小事,沒什麽啦!」她害羞搖頭,雖然明知道一直盯着人看很沒禮貌,可一雙眼睛卻怎樣都無法移開。
就在歡歡思考着該怎麽建議高帝以後多笑一點時,病床上卻突然傳來動靜。
「媽,你醒了?!」高帝驚喜低叫,立刻起身握住高母微微顫動的手。
聞言,歡歡也迅速扭頭看向病床。
只見躺在病床上的梁素梅終于緩緩的睜開眼睛,在适應病房內的光線後,一臉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兒子。
「我這是……怎麽了?」原本該是柔和的嗓音,因為許久沒有進水而顯得幹澀沙啞。
「你出車禍了,昨晚才剛動完手術。這裏是醫院,現在你覺得怎樣?還好嗎?」平日沉默寡言的高帝唯有在面對最親愛的母親時,才會M意多說一點話。
「還好,就是頭有點暈。」梁素梅輕輕搖頭,眼角餘光突然發現站在病床另一邊的葉歡「咦?這位小姐是……」「阿姨你好,我是葉歡歡,是高帝的學姐兼鄰居。」不等高帝開口,歡歡立刻熱情主動的自我介紹,臉上的笑容純真明朗,讓人一看就喜歡。
雖然腦袋有些昏沉,但梁素梅還是慢慢想起住家附近的葉家人,只是搬到小鎮後,她和葉家平素并沒有來往,這孩子怎麽會突然來探病?
不明白前因後果,梁素梅困惑的轉過頭看向兒子,誰知卻發現兒子正以前所未見的溫柔目光凝視着對方,那模樣簡直就是……就是……墜入了愛河。
梁素梅重重一愣,再次轉頭看向歡歡。
見高母面容古怪,歡歡不禁擔心起來。「阿姨你怎麽了?是不是頭很暈?醫生說術後第一天可能會感到有點頭暈惡心,等麻醉藥退光就沒事了,還是你是想吐?」說話的同時,她手忙腳亂的在床邊尋找可以盛接的器皿。
「我不是想吐……」梁素梅還是一臉愣怔。
「那、那……」歡歡不知所措。
「那是口渴?」高帝也一臉擔憂。
梁素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好愣愣地點頭。
「我有帶水,我立刻幫你裝!」歡歡松了一口氣。「不過醫生說,開始只能喝一點點,要等不會吐了才能再多喝。」她仔細的叮囑,在母子倆一個柔情似水、一個怔忡失神的注視下,再次發揮助人為快本的個性,迅速從自己的保溫瓶中倒出一杯溫開水,還細心的在杯子裏插入一根彎彎的吸管,好方便躺在床上的梁素梅吸食。
梁素梅看着歡歡七手八腳的忙東忙西,充分感受到對方的細心、熱情和善良。這個孩子簡直就是兒子的對比,兒子所欠缺的光明、溫暖全可以在她身上輕易找到,難怪兒子會……梁素梅不由得再次轉頭看向自家兒子。
雖然事出突然,讓人有點難以置信,但自從丈夫出事後,她已經有多久沒看到兒子自然流露出真實的情感了?
丈夫一直以來都不是個好老公、好父親,這孩子額頭上那道醒目的傷疤就是出自于會酗酒且脾氣暴躁的他。可明明該是令人心疼的傷痕,卻反讓人誤會兒子是個暴力乖張的孩子。
甚至因為有個前科累累的父親,這孩子從小就遭盡白眼、受盡排擠,總是習慣用冷漠武裝自己,現在好不容易有人撬開了他的心房,她這個做母親的看了感動得想哭,由衷感激對方的存在。
于是趁着歡歡到廁所倒洗臉水時,梁素梅忍不住伸手握住兒子的手,半是激動半是歉疚的道:「她是個好女孩,媽媽很喜歡。」深邃黑眸瞬間湛亮,看着母親了然于心的表情,高帝笑了。
「我也很喜歡她。」他低應一聲,一點也沒打算隐藏心中的情愫。「可是……」梁素梅有些猶豫。「她知道你父親的事嗎?」「她知道。」高帝眼底蘊藏的溫柔大大盛放。
「但她不介意,她待我就和普通人一樣,和她在一起我很自在,她是我遇過最與衆不同的女生。」
梁素梅松了口氣,臉上因為這個好消息也染上了笑意。「太好了,老天終于開眼了,老天終于開眼了。」
就在母子倆喜悅地交談時,歡歡剛好走出了廁所,雖然不明白兩人為什麽如此歡喜,卻也跟着一塊兒傻笑,完全不知道自己已被人相中。
從今以後,她的身邊将注定會有一只外貌冷酷但內心溫柔的忠犬死死守候,一輩子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