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二合一)(捉蟲) (1)

厲江籬洗幹淨手從配藥室出來, 碰上扔完垃圾回來的小陳。

便對她道:“跟鄧哥說,你們先吃飯,我下去拿個外賣就上來。”

小陳哦了聲,回去跟鄧崇一說, 鄧崇覺得有些奇怪:“不是幫他點了飯麽, 怎麽他還點一次?”

小陳說不知道, 過了十來分鐘,厲江籬回來了, 鄧崇就把這問題又問了一遍。

厲江籬也沒說是嚴晴舒送了東西來, 只笑道:“你們又沒給我點飯後甜品,再說……”

他頓了頓, 把手裏的袋子往桌上一放, 那是整整六份椰汁西米露。

“喏, 嚴院長家的嚴老師給大家送的。”

大家聞言一愣,小陳和小方才來, 只聽到他說嚴院長,好奇院長怎麽會給大家送糖水。

鄧崇和小鄭卻立刻反應過來, “你說這是……嚴……送的?她怎麽突然給咱們送糖水?”

“對啊,而且嚴老師怎麽知道我們有幾個人?”

厲江籬失笑, “我也不知道,回頭我問問, 至于為什麽送糖水, 大概是覺得給我一個人送不太好吧。”

鄧崇聞言啧聲道:“你這根本沒回答我們的問題,我們問的,是她為什麽要給你送糖水。”

厲江籬哦了聲, 語氣輕描淡寫, “大概是因為昨晚下班的時候我碰見她了, 順手幫了點小忙,她覺得過意不去。”

至于是什麽忙,他還是沒說,鄧崇知道這人嘴巴緊得很,但凡他不想說的,誰也撬不開他的嘴,幹脆也不繼續問了。

厲江籬把椰汁西米露分給大家,最後一碗拿給了在對病歷的值班護士,回來後坐下就問小鄭:“你上回說想要嚴老師的簽名送人當生日禮物,還要麽,幾時要?”

小鄭連忙點頭,“要要要,就是這個月底,師兄你方便幫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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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順便幫你問問,能給我就點個外賣,讓她順路拿過來。”厲江籬答應道,低頭喝了口椰汁西米露。

椰汁西米露裏竟然還有切得小塊的芋頭,吃起來又綿又沙,椰汁和芋頭的味道彼此襯托,還有軟糯的西米,又冰鎮過,更加顯得香甜爽口,香醇溫潤。

吃了兩口,他把西米露往旁邊挪了一下,開始吃飯,一邊吃飯一邊同鄧崇讨論着病區裏的病人。

小方和小陳很好奇送糖水的是誰,便向小鄭打聽:“師兄,你跟厲師兄說的是誰啊,你為什麽要他的簽名?”

很難不好奇,難道是什麽大佬,鄭師兄的朋友特別崇拜他,所以才送他的簽名當生日禮物?

小鄭看了眼厲江籬和鄧崇,見他們沒有阻止的意思,就掏出手機,搜出嚴晴舒的賬號,往師弟師妹面前一遞。

“吶,這就是嚴老師,是我們醫院嚴院長的女兒,厲醫生跟她認識的,懂了吧?”

小陳和小方一看那主頁,先是不相信,“師兄你開玩笑的吧,這是嚴晴舒,是個明星,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了?”小鄭不滿地打斷他倆的話,問道,“你們見過嚴院麽?”

倆師弟妹搖搖頭,他們才來沒多久,怎麽可能見過院長,再說了,就算路上碰見了,也不認識啊。

小鄭就說:“那你們肯定沒看過門診一樓導診處那面牆貼着的專家介紹,排第一個的就是嚴院,你們仔細去看,看看人家親父女有沒有相似之處。”

他的聲音擡高了一點,吸引了厲江籬和鄧崇的關注,停下讨論一起擡頭看過去。

小鄭見他看過來,就說:“厲師兄,你說嚴老師跟嚴院長得像不像?”

厲江籬一愣,想了一會兒,點點頭,“有幾分像,但估計應該更像媽媽。”

嚴晴舒的臉上很多古典美之處,這是嚴院長沒有的,但她的媽媽曾經是古典舞的舞蹈演員,嚴晴舒應該是遺傳自她。

他這麽一說,小方和小陳就聽懂了,“……嗯?真的是啊,我們院長的女兒是明星啊?”

“對啊,我還看過她拍的劇,雖然不是女主角,但我印象很深刻的,我媽還說她長得好,一看就有福氣。”

厲江籬一囧,心說人家臉也不圓啊,這有福氣的說法是怎麽來的。

“雖然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不能提的秘密,但還是少說吧,嚴老師正在錄節目,雖然是送其他科室的外賣順便拿過來的,但也是某種程度上的假公濟私了,你們往外說,恐怕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聽他話說得這麽委婉,鄧崇就幹脆道:“你就直說吃人嘴短呗。”

幾個年輕的師弟師妹都點點頭,厲江籬就失笑,“算是吧,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雖然大家都表示知道了,但他還是不夠放心,午休時将這件事告訴了嚴晴舒。

說:【早知道我直接說是我點的多好,那樣雖然撒了謊,但沒有後顧之憂啊[汗]】

嚴晴舒這會兒正在翠屏飯店休息,老板娘給她倒了杯飲料,笑着問她:“你們還要拍多少天啊?”

老板娘前幾天已經認出她是誰了,一開始是驚訝,說沒想到這姑娘竟然是個明星,還不是三十六線叫不出名字的那種,在網上一搜,不僅有人讨論她拍的戲,還有人讨論她的出身。

接着老板娘表示很高興,說做夢已經夢見節目播出之後自家飯店火了,每天數錢都數不過來,嚴晴舒和楊铮聽說後都樂得不行。

“還有兩周吧,拍到月底。”嚴晴舒笑着應道,低頭看厲江籬發來的信息。

看完了捧着手機回複道:【沒關系的,不算以權謀私吧,我真的有這個訂單的[圖片]】

圖片是她從自己的外賣軟件界面截的。

厲江籬看完:【[大拇指]嚴老師你是懂外賣的,自己下單自己送,絕不讓別人多掙你一分錢。】

嚴晴舒:【貓貓乖巧.jpg】

既然都在休息,她索性問厲江籬:【工作人員已經幫我把雞腿和香料都買回來了,明天做應該可以吧?】

言下之意是問場外指導有沒有時間提供幫助,厲江籬怎麽會看不出來,但他也确實沒空。

厲江籬:【明天下夜班後要去比賽,要不你先做,有問題再給我發信息?】

嚴晴舒沒做過鹵雞腿,雖然看着菜譜挺簡單的,還有個視頻,銥嬅但她還是猶豫。

想了想說:【要不我先做生炒雞,等晚上再做鹵雞腿?】

厲江籬倒是沒所謂,他甚至問:【我爸有空,要不你加他微信,讓他明天指導你?】

嗯?他爸爸?

嚴晴舒吓了一大跳,只覺得連心跳都變快了,要是今天戴了運動手表,她覺得自己可以看到每分鐘一百次以上的心率。

甚至回信息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的手指在顫抖,啊這、這麽直接的嗎……

嚴晴舒:【不了不了,打擾叔叔不太好,我還是等晚上吧,早上還可以送半天外賣。】

厲江籬倒沒覺得自己的提議哪裏不對勁,他勸道:【我爸不會介意的,這就跟以前我想去骨科跟診,認識的老師沒空,所以拜托你爸給我介紹一個帶教老師一樣。】

嚴晴舒:“……”你跟我爸這麽熟嗎???

到底是覺得尴尬,嚴晴舒堅決拒絕了他這個提議,覺得晚上再鹵雞腿挺好,還能順便吃晚飯。

厲江籬見她已經決定好了,也欣然接受:【需要我的時候給我發信息。】

厲江籬剛發完這條信息,值班護士就過來說:“厲醫生,兒科有個平會診,你去看看吧。”

“好,這就去。”他回頭應了聲,又給嚴晴舒發了條信息說自己要去工作了,這才把手機收起來。

嚴晴舒看到他的信息,回了個笑臉,聽到老板娘問楊铮她們幹攝影的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沒人注意到她剛才的片刻失常,嚴晴舒忍不住松了口氣。

看看時間,差不多到下午兩點了,她在系統裏接了兩個單,同老板娘告別,踏上去取貨的路。

厲江籬搭電梯一路下到住院部二樓,兒科病區布置得跟其他科室不太一樣,色調是嫩綠色的,牆上貼着富有童趣的貼畫,看起來既輕松又溫馨。

護士站旁邊的等候區,不僅有常規的椅子和體重計,還有兩臺紅色的投幣搖搖車,厲江籬經過的時候忍不住看了好幾眼。

值班護士見狀笑道:“厲醫生要不要上去坐坐?”

“那我得給壓壞了。”厲江籬笑道,“以前也沒有啊,什麽時候裝的?”

“去年,主任說裝了可以哄小孩。”護士笑着解釋道。

“我說呢,我在這兒輪科的時候還沒有呢。”厲江籬說完又問,“你們誰請了胸外科會診?”

護士一邊查記錄,一邊笑道:“你在這兒輪科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也沒多久吧,不要說得好像我已經很老了一樣。”厲江籬笑着嘆口氣,拿出手機給兩輛搖搖車拍了張照。

拍完想了想,發給了嚴晴舒。

“找到了,13床的小朋友,請會診的是樊宛舟醫生,吶,這是會診單和病歷,樊醫生在辦公室。”

厲江籬接過來道了聲謝,一邊浏覽病史一邊往醫生辦公室走去。

進了辦公室,看見一位正在剝橘子的女醫生,她的小腹高高隆起,厲江籬笑着問道:“師姐,月份這麽大了,還堅守崗位吶?”

樊宛舟笑着嘆口氣,“有什麽辦法,我才六個月,還不到能上行政班的時候。”

說着把剝好的橘子一分為二,把一半遞給他,厲江籬接過來往嘴裏一塞,随即酸得臉都皺了。

“靠,大意了,怎麽這麽酸……”他一邊瘋狂吞咽口水,一邊對樊宛舟說,“師姐……嘶……跟我說說病人怎麽回事……嘶,這也太酸了,你怎麽吃得下去的?”

樊宛舟一邊笑,一邊打開電腦上的閱片系統,找出兩張CT片子給他看。

“這個小男孩今年是五歲,半年前他感冒過一次,嗓子當時啞了,家裏人以為是感冒咳嗽導致的聲音嘶啞,沒怎麽管,後來過了兩個月發現孩子的聲音嘶啞還沒有好,聽起來像小男生變聲期的樣子。”

“不僅如此,他随後還出現了生殖器官增大,身高迅速增長,長胡須、喉結等第二性征開始發育的現象,一個月前開始求醫,去了軍區醫院那邊看,診斷是外周性早熟,吶,這是當時的檢查結果。”

厲江籬仔細看着她遞過來的另外幾張擡頭是軍區醫院的化驗單,血β-hcg、睾酮及泌乳素、雌二醇的指标都是升高的。

“家長想多看幾個醫院,就來了我們這邊,昨天我們的複查結果跟這個差不多,這是睾/丸和縱膈MRI的結果,你看看。”

厲江籬先是看報告單,上面寫着“雙側睾/丸增大,陰/莖/增粗,未見腫塊”和“胸腺右葉後下緣處結節”,提示有胸腺細胞源性腫瘤。

畸胎瘤三個字唰一下在他腦海裏閃爍起來。

“內分泌科來看過了麽?”

“來了,早上來的,同意外院的診斷。”

“其他症狀有沒有?”

“沒有,其他查體都正常,二便啊飲食啊精神啊,都是好的,就是第二性征和胸腺這裏有問題。”

“我看他的睾/丸超聲倒是沒什麽問題。”

“對,這是他的內分泌檢查結果,都是升高的。”

“頭顱核磁增強沒做過嗎?”

“他在軍區醫院做了,片子……我給你找找。”

“我來我來,你彎腰多費勁。”厲江籬忙起身去幫忙,“是在這個櫃子吧?”

找到片子以後倆人又讨論了一會兒,然後去看小朋友,五歲的小男生,身高已經超過130cm了,按照衛生部制定的《7歲以下兒童生長發育參照标準》,五歲男孩正常身高在98.7-124.7cm,平均為111.3cm,他這算是超了。

孩子媽媽很焦慮地說:“提前開始發育,就會提前結束發育,以後萬一長不高了怎麽辦。”

厲江籬笑着輕輕嘆口氣,道:“你家小朋友現在不是萬一長不高的問題,是有可能有腫瘤,根據他現在的各項檢查結果,不能排除他是因為外胸腺占位引起的血hcg升高,從而導致了外周性性早熟。”

家長一懵,“……占、占位?就是說……有、有腫瘤?”

“有可能。”厲江籬點點頭。

家長見他點頭,登時急得眼淚就掉了,“那、那可怎麽啊?醫生,醫生你們幫幫我們,他才五歲,還那麽小……他平時很聽話的,怎麽就這麽倒黴……”

厲江籬和樊宛舟連忙好一頓安慰,說他們肯定會盡力的,不用擔心,雲雲。

最後決定把孩子轉去胸外科,檢查無禁忌症後,準備行手術探查。

鄧崇對此表示:“你會診就會診,怎麽還帶回來了呢?”

“該咱們的就是咱們的,看開點吧大師兄。”厲江籬開玩笑道。

然後跟小鄭他們幾個說:“你們去過兒科沒有,兒科現在多了兩臺搖搖車,看起來挺好玩,你們可以去試試。”

話剛說到這裏,手機響了一下,他按亮一看,是嚴晴舒發過來的,還是一張照片。

照片裏她戴着紅色的外賣員頭盔,頭頂上還是那個小風車,穿着紅馬甲,坐在一家超市門口的搖搖車上,笑得一臉陽光燦爛,白皙的小臉脂粉未施,卻像是能反光,眉眼彎彎的多了幾分俏皮。

【拍個空的有什麽意思,坐上去玩一下呀!】

厲江籬看了忍不住噗嗤笑了聲,鄧崇聞聲問道:“看什麽呢,那麽好笑?”

“沒什麽,一張好玩的圖片而已。”

他應了聲,扯開話題問起第二天的比賽,手指頭按在照片上,彈出了操作界面。

他猶豫幾秒,最後選擇了保存,萬一……能賣錢呢,是吧。

—————

轉天周日,厲江籬一大早從值班房的床上爬起來,窸窣的被褥聲驚醒了睡上鋪的小鄭和小方。

“師兄,你怎麽起這麽早?”

“是有事嗎,要不要我們幫忙?”

厲江籬一邊套白大褂,一邊低聲道:“不用,我去查個房,一會兒得早點走,技能比賽那邊要簽到。”

小鄭想起來了,“诶,師兄,比賽我們能去看麽?”

“歡迎啊,最好把你休息的師弟師妹都叫來,這東西多看看不是壞事。”厲江籬道。

小方就說:“醫務科好像發了通知,有線上觀看鏈接,讓我們去打卡。”

“都行,多看看沒壞處,我們犯的錯,你們就要記住,以後別犯。”厲江籬拉開門,走之前還說了句,“一會兒我讓人送早餐過來,你們吃了再回去。”

他的腳步聲在病區響起,一同響起的還有值班護士推着換藥車去給病人量血壓和體溫的動靜。

“厲醫生早。”

“早,辛苦了。”

彼此問候一聲,在走廊上擦肩而過,頭頂懸挂的電子鐘跳躍着紅色的數字,新的一天就此開始。

“我今天送半天外賣,中午我就回來,下午和晚上備菜。”嚴晴舒對杜清數着指頭道。

她們正在去找孟沩的路上,按照臺本安排,她們要去看孟沩,對她睡帳篷的環境表示哇這太慘了不行要不還是跟我們擠擠吧,然後仨人吧啦吧啦一頓商量,最後說出劇組的安排。

雖然明知道下一步怎麽做已經被提前安排好了,但嚴晴舒看到孟沩坐在帳篷門口頭發亂蓬蓬的樣子,還是真情實感地驚呼出一聲來。

“怎麽了這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啊?”

“這裏好多螞蟻,我被螞蟻咬醒的。”孟沩一臉泫然欲泣,伸出胳膊給她們看。

白皙纖細的胳膊上一片紅點點特別明顯,別說是女藝人,就是普通女孩子看到都會覺得惱火。

“怎麽會有螞蟻啊?這帳篷這麽差勁嗎?”杜清一邊問,一邊拉開她,探頭進去檢查帳篷。

但也沒發現哪裏有問題,猜測可能是孟沩紮帳篷的地方選得不對。

孟沩還在同嚴晴舒抱怨:“我真的好不習慣這種感覺,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睡帳篷,說話的人都沒有,手機還沒電了,好冷清好吓人嗚嗚嗚。”

嚴晴舒連連點頭,“我懂我懂,我也不喜歡這種感覺,露營就是要人多才好。”

這會兒倒是不需要刻意表演了,嚴晴舒和杜清是真的發自內心地覺得,睡帳篷不是什麽好事兒。

仨人趕緊收了東西回別墅,孟沩去找充電器充電,一直不停地抓撓胳膊上被螞蟻叮咬的地方,嚴晴舒從藥箱找了支軟膏拿給她,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對策。

都是有臺本安排的,很快這一段就錄完了,仨人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孟沩被螞蟻咬了這件事其實發生得很好,最起碼它讓每個人的行為都更加合理,孟沩被罵公主病和嚴晴舒杜清被說聖母的概率都大大減小。

厲江籬參加的比賽全稱叫“淮生杯第十五屆外科青年醫師技能大賽”,今天是初賽,印着贊助商爸爸淮生醫藥的标志的旗子随處可見,連打分席的椅子的靠枕都印着有品牌吉祥物,是個Q版的膠囊小人。

他摸着下巴看了會兒,忍不住跟一起參加比賽的鄧崇和江爍鑫說:“你們說,獎品會有什麽?不會是淮生醫藥的健康大禮包吧?”

江爍鑫看他一眼,好奇道:“怎麽,你不喜歡?”

“喜不喜歡一回事,關鍵是,我家藥很多,用不上啊。”厲江籬繼續摸下巴,“要真是健康大禮包,我就只能在交易網站上出二手了。”

鄧崇撇他一眼,嘴唇一動不動,但聲音卻很清晰:“還沒開始呢你就想着賣獎品,保證能拿獎了?”

厲江籬拍拍他肩膀:“我們這不是有大師兄你麽。”

鄧崇輕哼一聲,讓他待會兒專心點,別打了自己的臉。

比賽進行得很順利,厲江籬順利地進了個人組複賽,三人組順利入圍團體賽複賽,複賽和決賽時間定在下一周的周六。

厲江籬抱怨道:“下個周日又是我值班,這不等于我連着兩個星期都沒得休息麽。”

“行啦,別抱怨了,走,請你們喝茶去。”鄧崇一手推一個地往前走。

說是喝茶,其實就是去吃點心,周末的下午,茶餐廳人不少,厲江籬要了杯凍奶茶,又要了份火腿三文治,鄧崇說來都來了,就多點幾個吧,最後要了七八道點心。

仨人平時上班忙得團團轉,為沒時間閑聊太多,江爍鑫值班日跟他們又是錯開的,他對班的上級是劉之裕,跟厲江籬和鄧崇的交流就更少了。

難得坐在一起還不用說工作,仨人的話匣子一打開,就直奔各種八卦上去了。

先是鄧崇說:“昨天老劉手術那會兒,骨一科有一臺車禍的急診手術,病人惡性高熱,江籬你聽說沒有?”

厲江籬夾了個蝦餃,搖搖頭,“沒聽說啊,怎麽回事?人救回來沒?”

“就是車禍,盆骨骨折,手術做到一半突然就體溫升到39,心率加快,二氧化碳分壓也上升,救回來了吧,咱們醫院不是備着有丹曲洛林麽。”

惡性高熱是一種麻醉藥過敏現象,也是一種遺傳性疾病,一旦出現就是九死一生,不僅是病人的噩夢,也是所有醫生的噩夢。

丹曲洛林是針對惡性高熱的特效藥,一小瓶就要兩萬,有效期一年,全國也就幾家頂級三甲備着有,一般醫院遇到有惡性高熱的病人,就立刻跟這幾家醫院申請,然後讓直升機送來,但怎麽說呢……常常會來不及,直升飛機過來就費半天功夫了,再送過去,路上耽誤那麽長時間,送到以後可能已經延誤時機了。

一附院倒是備着有,因為以前出現過惡性高熱的病例。厲江籬實習時在肝膽外科輪轉,第一次上手術就碰上了惡性高熱,那時候什麽也不懂,整個人傻在一旁看主任們處理病人。

直到主刀的主任吼他,哎呀你別站在這兒啊!快去藥劑科拿丹曲洛林!

兩萬塊啊,那麽一小瓶一點點的藥,他拿在手裏都覺得抖,不停地一路跑回手術室,感覺手裏攥的不是藥,是一個人的命。

從此以後,厲江籬對這個藥印象特別深,屬于是他覺得自己就算老年癡呆了也不會忘記的藥,畢竟那個場面實在太吓人了。

鄧崇繼續道:“也是幸虧在我們醫院,要是在其他醫院,就只能用冰鹽水冰袋這些來延緩死亡了。”

江爍鑫老家是在北方一個小城市的農村,母親前個月才做了關節置換手術,就在本院做的。

“所以我畢業的時候就說我再苦再難,絕對不回老家去,老家是安逸,可是很多東西都跟不上啊,醫療條件教育資源,就說我媽這膝蓋,要不是在本院的,想排手術還不知道排到猴年馬月去,也不知道哪個醫生好。”

鄧崇聽了道:“有得有失吧,反正上有老下有小的,不管在哪兒都是最累的一撥人。”

江爍鑫點點頭,笑着搖頭嘆氣,看一眼認真吃蝦餃的厲江籬,調侃道:“咱們組幾個人,最輕松就是江籬,無牽無挂,父母都在身邊。”

“你怎麽不說我年紀最小,職稱最低,你們的昨天就是我的明天?再說了,無牽無挂是什麽好事嗎?我倒覺得未必,人生在世,最怕沒有牽絆,沒有顧慮的人,指不定哪天腦子一抽,覺得當下受不了了,就上天臺。”

厲江籬說完,喝了口茶,聽到他們倆發出哈哈的笑聲。

從茶餐廳出來,接到父親的電話,問他回不回家吃飯,回的話順便在常光顧的餃子店買些餃子,父親認真地交代要鮮蝦和豬肉白菜的,他一一應了。

餃子店就在家對面那條街,老板是個奶奶,認得他,聽說他今天是下夜班,還說他工作辛苦,特地多給了幾個餃子。

回到家,聽見警長的叫喚聲,還有母親的吐槽:“從輩分上來說,它們是你的姑姑,你打它們是不是太過分了?不敬長輩啊你。”

警長:“喵——”

厲江籬忽然忍不住笑,叫了聲媽,“我回來了,我爸呢?”

“廚房做飯呢。”舒主任蹲在電視櫃前,給跟前幾個小家夥喂凍幹,還得是跟她握了手的才有凍幹吃。

警長不僅吃了自己的,還去搶大雪小雪的,大雪小雪推它,它不服氣,生撲過去打人家,這才挨了說。

厲江籬一回來,它立刻沖過來,伸爪子扒拉他,抱住了他的腿。

“你又犯什麽錯了?”厲江籬一面讓它扒在自己腿上,一面就這樣帶着它往廚房走,把餃子交給父親。

廚房裏傳出雞湯的鮮味,那是他從小吃到大的味道,也是他人生的牽絆。

吃飯的時候母親問起他比賽的事,又吐槽組裏一個進修醫連呼吸機都不會調,“搞呼吸專科的,不會用呼吸機,離了個大譜。”

說完又問厲江籬:“你會不會調呼吸機參數?”

厲江籬瞬間沉默:“……媽,我是胸外科,有句話叫做隔科如隔山。”

“那就是不會,我明明記得以前教過你的啊,才多久你又忘了?明天你過來找我,我再教你一次,下次再不會就……”

“又要打斷我的腿?”厲江籬嘴快地接了句,又一臉委屈地問他爸,“爸,你會嗎?”

厲主任笑眯眯地應道:“我會叫呼吸科會診。”

厲江籬剛想說你看我爸也不會,就聽他媽說:“我說菜菜怎麽這麽笨,原來是随了你!”

啊這……

“媽,請不要再叫我的小名……啊不是,請不要再叫我的綽號了,ok?”厲江籬一臉的義正辭嚴。

舒主任捧着飯碗,乜斜他一眼,輕哼:“不ok。”

厲江籬:“……”

一家三口你說我我說你的,也不耽誤吃飯,厲主任今天買到一條很好的青衣魚,做了紅燒,連大片大片的魚鱗都炸成了一道小吃,全給了厲江籬。

厲江籬一邊喝着苦瓜車白湯,一邊還提要求:“爸,下次我有機會吃石斑嗎?”

厲主任作勢要打他:“你啃老啃上瘾了是吧?”

他躲了一下,剛要反駁,就聽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

拿起來一看,是嚴晴舒發的信息,問他有沒有空。

若是在自己的住處,他當然沒有顧忌,但此刻父母就在身旁,總要問問他們的意見。

兩位大人當然是沒意見的,好奇心旺盛的舒主任甚至還撺掇:“開啊,開視頻啊,讓我也看看她們錄節目是什麽樣的呗。”

厲江籬先是拒絕,但看她不肯走,只好跟嚴晴舒說了這情況。

嚴晴舒那叫一個無語,好吓人,這見家長就是躲不過去了是嗎?

呸呸呸!什麽見家長,不是!不是!!!

她猶豫來猶豫去,不知道要不要答應,捧着手機看半天,宗鲆好奇地問:“晴晴姐,你看什麽呢?是菜譜有問題?”

嚴晴舒啊了聲,回過神,笑笑:“……沒事,沒什麽。”

接着看見一條新的信息彈了出來。

厲江籬告訴她不用了,他媽已經讓他爸提溜走了。

嚴晴舒松了口氣,卻又隐約有點奇怪的失落,像是錯過了什麽似的。

視頻電話接通的時候,鏡頭裏先是只看見厲江籬,打了聲招呼,他直接問:“做到哪一步了?”

“嗯……我剛把生炒雞包裝好放進冰櫃。”嚴晴舒跑去冰櫃,打開來讓他看自己一下午的努力成果。

“足夠我們六個人吃一周了。”她開心地道。

聽出她聲音裏的雀躍,厲江籬笑了聲,誇道:“嗯,很棒,辛苦了。”

嚴晴舒聽到誇獎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嗯……其實也還好啦,這個做起來很方便。”

厲江籬說了聲是,又問她吃過晚飯沒有,嚴晴舒一面回答,一面觀察他那邊的背景,似乎看見了餐邊櫃,猜測他是在飯廳。

便問道:“你是在吃飯嗎?會不會打擾到你?”

“沒事,其實已經吃完了。”厲江籬說着轉過了攝像頭,讓她看自己這邊的餐桌,“這是炸青衣魚魚鱗,玉米烙,水果拼盤和冰鎮酸梅湯。”

鏡頭裏的炸魚鱗和玉米烙都是金燦燦的,看上去就惹人垂涎得很,水果拼盤裏的蜜瓜看上去汁水飽滿,楊梅個頭又大,一旁裝冰鎮酸梅湯的杯子裏有不鏽鋼冰塊在浮動,杯壁上起了一層白霧,仿佛有涼氣隔着屏幕撲面而來。

嚴晴舒:“……”羨慕從嘴角流出來。

這看起來也太爽了,她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好奇地問:“魚鱗也能吃麽?”

“能啊,過油炸,再和面包糠一起炒,避風塘做法吧。”

厲江籬回答了一句,嚴晴舒看到他筷子伸過去,夾走了一點酥炸魚鱗,仿佛有喀嚓喀嚓的脆響傳來。

接着他又夾走了一塊玉米烙。

嚴晴舒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又忍不住問:“玉米烙好吃嗎?”

“好吃啊,我爸用了水果玉米,甜滋滋的,我打小就愛吃這個。”

他的聲音有些含糊,一聽就是嘴巴裏有東西。

嚴晴舒的心氣一下就不順了,最讨厭這種人,你在這兒累死累活,他在旁邊享受,還能指揮你,這種對比真是讓人心理失衡到炸裂。

于是她譴責道:“你就一個人吃獨食嗎,叔叔阿姨呢,你這樣不好吧?”

厲江籬嗯了聲,道:“我爸做了兩個,他和我媽的已經端走了,要是一起吃的話,你現在就得跟他們打招呼了,你……”

話沒說完,嚴晴舒就立刻道:“雞腿已經泡了一個多小時了,應該可以了吧?”

厲江籬明智地止住原來的話頭,問道:“換過水嗎?”

“換了三次。”嚴晴舒把鏡頭湊近,讓他看盆裏的雞腿。

“行,你先煮開水,然後把雞腿洗幹淨,水開了下鍋焯水,再用自來水急沖一下,皮會更有彈性,別把雞腿煮熟了啊,一會兒還得繼續煮。”

說完他又夾了一筷子酥炸魚鱗,嚴晴舒接着聽見飲料杯拿起又放下的聲音。

嚴晴舒:“……”我忍。

這時杜清也來了廚房,問有沒有能幫忙的,見到嚴晴舒舉着手機,就問是在跟場外指導通話嗎,嚴晴舒點點頭,她湊過去一看,先是哇了聲,“這麽早就吃宵夜了嗎?”

“不,飯後甜品時間。”厲江籬聞言,笑眯眯地糾正道。

杜清感慨了一句真好,“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

厲江籬笑着應聲是,杜清接着說:“能看看貓貓嗎?”

鏡頭從餐桌上挪開,轉移向客廳的方向,看到一只黑貓正在茶幾上試圖喝杯子裏的水,兩只白貓在地上打滾互撓。

杜清在旁邊哇哇叫着慢慢好可愛,嚴晴舒卻忽然有點不開心。

這種不開心說不上來是因為什麽,可能是因為覺得自己被忽視了,或者別的。

“好了,水開了,我要煮雞腿了,清清你先……”

想說讓她先出去,話到嘴邊她又改口:“要不你拿着手機?”

杜清哦了聲,接過手機去,正準備繼續看貓,就聽視頻那頭的人說:“能麻煩這位老師将手機鏡頭對準嚴老師的操作,或者鍋嗎?”

杜清連忙應好,将手機對準了嚴晴舒,還誇了句:“我晴晴姐可真好看。”

嚴晴舒一頓,扭頭看了一眼手機,有些不自在地說:“不是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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