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後來呢?
顧沨中秋節沒等到林榛的月餅,第一時間打電話也沒人接,于是大晚上騎着小電瓶來林榛家,怕被他家裏人誤會,只在路邊望着林榛卧室,等了好久也沒見他點亮房間的燈。
這期間他也一直在打電話,奈何始終無人接聽,最後徹底關機了。
顧沨一絲絕望,在路燈底下執拗地又等了半個多小時。
回去一夜無眠,第二天林榛果然也沒來學校,顧沨請了假趕去林榛家。嚴鳳嬌正在準備午飯,客廳只有林星序一個人趴在茶幾上寫作業。
他給顧沨開門,顧沨一路跑上來,喘着重氣問:“你哥呢?”
“被帶走了。”林星序當時還是個小學生,因為這事兒甚至不理他爸媽和奶奶,絕食也要他們把哥哥找回來。
顧沨雲裏霧裏,問:“什麽意思,他不來學校嗎?”
嚴鳳嬌聽見聲音從廚房出來,用圍裙擦擦濕手,邊往外,高聲問:“星星,誰啊?”
“哥的同學。”林星序把顧沨請進來,關上門繼續回茶幾趴着寫作業,看也不看他奶奶一眼,明顯還在賭氣。
“這孩子,沒禮貌。”嚴鳳嬌白了一眼過來讓顧沨坐下,以為林榛沒去學校,學校讓來問情況,她解釋說:“林榛昨天被他親爸帶走了,今早星星媽就去五中辦理了轉學,還沒通知下來嗎?”
“親爸?”顧沨讓這兩個字惹得心涼半截,“什麽親爸?”
“你是那位和林榛關系挺好的同學吧?”嚴鳳嬌聽林星序說過幾次,帶着他一起看電影來着。
她說:“你應該見過,我聽說王建伍經常在你們學校那塊轉悠,還跟過林榛呢。”
顧沨立刻回想,馬上鎖定那天晚上,‘未來自習室’,在外邊守着林榛的中年男人,顧沨确實見過不少次,但次次把他當成了變态...
“可以問一下,林榛跟着回哪去了嗎?”顧沨到現在依舊很有禮貌。
“我哪知道。”嚴鳳嬌不太願意透露更多,道:“同學,趕緊回學校吧,轉告老師以後什麽家長會之類的別往家裏打電話了,真的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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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沨有些崩潰,這也是林星序第一次見他那麽兇。
“是不是你們把林榛送走的?”顧沨的聲音很大,帶有怨氣,“你身為奶奶,處處苛刻他,和虐待有什麽區別?”
嚴鳳嬌皺眉,“你什麽意思?啊?”
“我問,你們把他送哪裏去了!”顧沨沒意識到自己在哭。
他只是想起某天上午,他在曾經準備野炊的瞭望塔找到林榛。
二三十米的塔,頂上那扇能打開的小鐵門大開着,林榛坐在沒有任何防護的平臺,仰着腦袋不知在想什麽。
看背影覺得他在難過。
顧沨慢慢往上走,故意弄出一點聲音以免吓到他,直到在林榛身邊坐下,他看到林榛擦過,但沒擦幹淨挂在下巴上的一滴眼淚。
顧沨的心被刺了一下,他有一瞬間覺得,如果他沒來,林榛可能會想跳下去。
所以他擡手攬着林榛的肩,用最輕松的語氣說:“榛榛,已經看完日出了?還是在等日落?”
林榛沉默幾秒,淚意忽然洶湧,“沒看到日出,也不想等日落。”
顧沨的心驟然揪在一處,逼得他不敢喘息。他努力扯出一抹笑,用校服衣擺幫他擦眼淚,“沒有看到日出也不用哭,不想看日落,那明天起早點,我陪你等日出,好不好?”
顧沨大方抱着他,另一只手悄悄抓緊林榛的衣角,“怎麽會有人因為看不到日出而哭呢,這件事夠我笑話你好久了。”
林榛嗯了一聲。
他們知道對方知道。
顧沨沒問原因,他知道林榛一定是在家受了天大的委屈。顧沨很小氣,他平等的不喜歡欺負過林榛的每一個人。
嚴鳳嬌被顧沨氣壞了,推搡着轟人出去。
林星序放下筆,哭着推開奶奶,抓着顧沨的衣袖,可憐兮兮地說:“我偷偷聽到哥哥在古茶鎮,可我在網上搜了,叫古茶鎮的地方好多,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個...顧沨哥哥。你幫我把哥哥找回來,好不好?”
嚴鳳嬌拽着胳膊把林星序拉開,指着大門對顧沨說:“現在請你出去,我告你擅闖民宅了!”
顧沨頭也不回砸門出去。
--
“後來呢?”林榛默默聽着,面上甚至沒多少表情,只是袖子裏藏着的手被自己掐出了血,“他去找了?”
“後來的事是耀哥告訴我的。”林星序時不時就要看看他哥的反應,不敢猶豫,連忙說:“沨哥真的去找了。”
附近的城市有四個叫古茶鎮的地方,起初顧沨沒想那麽遠,抽周末的時間當天去當天回。
找完周圍沒有,之後才又加大了範圍。
最終鎖定兩三千裏外不溫不火的古茶鎮。他問林榛,鎮上沒有人知道,他問王建伍,終于有人願意幫他指路。
王建伍住的小平房常年地面潮濕,黴味混着酒味熏得人睜不開眼睛。
見到來人,醉氣熏熏的王建伍眯着眼睛笑:“找……林榛?”
顧沨往他身後的屋內掃了一圈并沒有發現林榛的蹤跡,問:“他在哪?”
“打工去了,和他哥一起死在外邊了。”
王建伍本想林榛能給他帶來一筆養老錢,不料什麽都沒撈到,和他哥一樣是白眼狼,在外打工一毛錢也不給他,這和死了有什麽兩樣。
“你再說一遍,在哪打工?”顧沨顫抖着聲音,再問:“有沒有他的聯系方式?”
“死都死了,怎麽聯系?”王建伍打了個酒嗝,伸手和顧沨要錢,“說了這好些,你不意思意思一下?”
顧沨被逼得沒辦法了,點頭說:“有聯系方式我就給。”
“哈哈哈哈哈哈……”王建伍笑得直不起腰,“太惡心了,簡直太惡心了。兩個男人竟然親嘴,變态啊……”他指着顧沨,嫌棄地搖頭,“我都看到了,在那個什麽破書店,不要臉你們都不要臉了。你知道林榛為什麽非得走嗎?”
顧沨不說話。
王建伍咂咂嘴,“因為我把這事兒告訴他媽了,他媽也覺得惡心。林榛該是恨死你了,沒有你說不定他都不用跟我回這破地方,他不聯系你是應該的,他恨你……”
“滾!”顧沨不信他的話,驚惶失措轉身走了。
他渾渾噩噩在古茶鎮的旅館住了三天,希望能偶遇到林榛,沒有別的意思,他就是不甘心和舍不得。
明明一切都很好的。
林榛說他們可以在大學大大方方地談戀愛,畢業如果顧沨還愛他那麽無論如何都要結婚了。
好男人必須要早早地收入囊中。
顧沨問他:“一畢業就結婚嗎?”
林榛舉起顧沨體育課幫他編來擋無名指傷疤的草戒指,說:“一畢業馬上結婚,戒指想沨哥自己設計的,這樣就和這個意義一樣了!”
顧沨三天也沒等到林榛,無奈先回學校備戰高考,結束當天又立刻趕到古茶鎮。
還是那間潮濕的平方。
但這一次他沒有機會敲開門,路過的婦人端着洗衣服的盆,下巴杵了杵平房,說:“找王建伍?他一個星期前就沒了,喝酒栽溝裏傷着小腦,沒了。你找他什麽事?欠你錢了?”
顧沨頓時五雷轟頂,“阿姨,他們家的兒子您見沒見過?”
婦人以為真是欠了錢,替他可惜道:“見過啊,他們家兒子辦完喪事就走了,你應該當天來,他們家兒子欠多少只要有字據手印都還,你來晚了。”
“那您知道,去哪了嗎?”
婦人搖頭:“王建伍在鎮上名聲不好,他們家兒子我們更是見都沒見過幾次,不熟,不知道上哪了。”
“好……謝謝……”
顧沨找不到林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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