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雲開月明

林榛他沒料到他會這麽說,假裝生氣的那股勁兒一下消失得無影蹤,甚至還有些想笑:“你說什麽?”

顧沨捂住臉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比起林榛剛才的狀态好不到哪裏去,他首先不願解釋什麽離不離婚,而是篤定說:“林榛,你不是小三,從來都不是。”

“嗯。”林榛應了一聲,揪着他剛才脫口而出的話,好笑問:“沨哥和誰離婚了?”

“你覺得和誰就和誰,”顧沨放下手,仍舊有意避開視線,“總之,你不是小三,別亂想。”他忽然起身,道:“這一瓶快結束了,我出去叫護士。”

叫護士按床頭鈴就行,沒必要非得親自去。林榛看破不說破,卻再也忍不住笑了。

“沨哥,你過來,我有話要和你說。”

“回來再說。”顧沨并不是非去不可,他是真怕林榛說出什麽他不願接受的事實。

祝他開心快樂,幸福美滿,諸如此類一個都不願聽。

“你不過來,那我過來。”林榛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顧沨拗不過他,退回來把人按回去,“好,你說,我聽着。”

“你湊近點。”林榛語氣軟了,央求道。

顧沨湊近一些,再近一些,彼此差點就要鼻尖相抵。

林榛垂眸盯着他的唇,下定了決心,呼吸跟着一緊再緊。還沒行動,臉開始發燙。

他一鼓作氣,偏頭錯開鼻尖,吻在顧沨唇上。

輕輕貼着,沒幾秒鐘就離開了。

躺平連咳幾聲掩飾他的唐突和彼此此刻的尴尬,經不住顧沨的打量連忙撈被子捂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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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沨反應過來,拉開他的被子,眸中閃過幾百個疑問,受寵若驚問:“你主動……親我了?”

“沒有,”林榛轉了個身,背對着他,“你去叫護士吧,我睡會兒。”

顧沨面上洋溢着說不清的欣喜,他具體不出來這種開心來自哪裏,絕不單單是這個吻。

是林榛的态度,是他主動親近自己這個行為。

跟做夢一樣。

重逢以來,他離林榛看似很近,但這個人總是若即若離。原本婚事第一次見面時就該坦白。

奈何林榛對他的祝福說得太過真摯,讓他也不确定到底該怎麽做了。

唯有一點可以确認,只要這是林榛所希望看到的,無論是不是真假,顧沨就想再堅持堅持。歸根結底還是怕林榛再次一聲不吭地離開。

他害怕杳無音訊的期限超過九年,一輩子也見不到怎麽辦。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榛榛,你剛才是什麽意思,”顧沨握着他的手,追問:“是我想得意思嗎?”

“我怎麽知道你怎麽想。”林榛心跳得很快,幾乎要從喉嚨竄出來了,“你一直不明确地告訴我,讓我自己去猜,我怎麽想得明白。沨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對我以前不這樣,榛榛你說得對。”顧沨聽聲音有點喜極而泣,抖得不正常。

林榛轉身看他,發現這個大男人真的在默默流眼淚。

“沨哥?”

“嗯。”顧沨小心避開他紮針的手,俯下身摟着他,“榛榛,是我想得意思對吧?”

林榛被他感染得鼻尖跟着酸澀。

在他印象中顧沨好像從沒哭過,至少他們認識以來,顧沨屬于安慰他的那一個。倒是林榛,沒少哭鼻子。

“沨哥,為什麽咱們結婚你要瞞着我啊?也沒有求婚,戒指也不給我。”林榛用下巴蹭蹭他的臉:“就沒見過你這麽結婚的人,我還沒有答應呢就要和我離婚了,是對我失望了嗎?”

果然是知道了。

顧沨莫名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一直擔心林榛知道了接受不了。現在還得感謝他爸媽,他終于能松一口氣了。

他舍不得把離婚對象當林榛,就像在說別人:“沒有失望,是我不想拖着他,怕我一意孤行的愛給他造成負擔,他要是不願意怎麽辦?”

顧沨說出離婚的時候,想的是如果林榛總因為他而生氣和難過,那就放手吧,不在一起能當朋友啊,能看着就行。

“你這個笨蛋。”林榛很少罵人,這是他能罵出最重的髒話,“你拿結婚吓唬我,要我怎麽靠近?”

“我錯了。”

“就是你錯了,”林榛用指尖幫他抹眼淚,“這些年你把我營造成了白眼狼的形象,結婚這麽久我從沒跟你回家看過一眼爸媽,他們不怪我是因為大度。你則是大錯特錯。”

“是,我大錯特錯。”顧沨抱緊人,和他理論:“可明明我們約定好的畢業就結婚,我是說到做到,你是不守信用。”

林榛被他堵得沒話可說,偏頭咬他的耳垂,“我先不和你說這些。”

顧沨松開一點,親他的臉,額頭接着是唇,林榛正想回應的時候病房門叩了兩聲。

樂梨憋着一臉的笑,抱着手臂慢悠悠走進來,“注意影響,在醫院呢。”

顧沨幫林榛把被子蓋在臉上遮羞,起身站直了,沒有任何不适和尴尬,說:“唐景初舍得你來上班了?”

樂梨輕輕拍隆起的肚子,“懷個孕而已,又不是下不了床,走不了路,他就是大驚小怪。”

樂梨朝林榛床邊走,坐下了陰陽怪氣地說:“我記得是誰說沒有在一起過的?回去後唐景初說你們在一起過。竟然敢瞞着我!林榛,你不是我好閨蜜了!”

林榛拉下被子,“這個我以後和你解釋。”

顧沨狐疑:“林榛說我和他沒在一起過?”

聞言,林榛閉眼裝死。

他不是有意要騙樂梨,是覺得顧沨結婚了,那往事能不提就不提,少點人知道對他和他的妻子好些…

誰知道事情是這麽個方向發展……

“豈止,我以前一直以為是他偷偷暗戀你,沒想到是兩情相悅!”樂梨皺眉,“咱們幾個人當中難道就我一個人不知道?”

樂梨不樂意了,思來想去覺得氣不過,“顧沨你得請我吃飯,當唐景初他妹喜歡林榛,是我憑借一己之力把這段感情扼殺在搖籃!”

“等林榛出院就請大家出來聚聚,我早就這麽打算了。”顧沨笑笑,那天走得太急,沒機會當面謝謝樂梨,現在有機會了,說:“那天晚上謝謝你給我發信息。”

如果沒有那個短信,顧沨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和林榛相遇。

“別客氣,我幫的可是林榛。”樂梨時在住院登記冊子上看到了林榛的名字,想上來看看是不是本人。身上還有別的事忙,擺擺手說:“你倆接着親熱吧,我忙去了。有事打電話。”

林榛在被子裏哼了幾聲,他覺得今天把臉都丢完了。

顧沨倒不覺得,叫護士換了一瓶點滴,坐到病床上躺下,接着窩進林榛被子裏,“你的身子太涼了,我給捂捂。”

“在醫院,注意影響。”林榛說是這麽說,主動靠進他懷裏,“有一個問題,我想了很久,要不你和我說實話?”

顧沨如臨大敵,“什麽問題?”

“我到底會不會夢話,打呼,磨牙還有夢游?”林榛極其認真地看着顧沨的眼睛,“我後來睡覺用手機錄音,還有那種能記錄晚上夢話的軟件都試過了,沒發現什麽問題。”

顧沨頓時想笑,竟然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反正就是過不去了。

“我發誓你真的不會。睡覺特別乖。”顧沨笑道:“是我主動抱的你。你睡沙發的那晚是我出來把你抱進房間的。還我家,那天你喝醉了,沒有主動往我懷裏鑽,是我想抱着你。”

“看,你自己說,這種行為會不會讓我誤會?”林榛現在想起來心仍舊堵得慌,“你頂着已婚男人的身份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又是親又是抱,我還以為顧沨你變了,變成一個花心大蘿蔔,吃着碗裏看着鍋裏……”

“那段時間我在你眼裏竟然是這種形象……”顧沨瞬間為自己捏了一把汗。這麽分析下來,林榛那天只是哭着說,不喜歡不願意,已經算輕的了。

他其實意識不到林榛的糾結,也或許一直以來,他都在糾結林榛還愛不愛自己,無暇顧及到其他。

“我都差點收拾行李回去了,”林榛又蹭了蹭他,依賴地嗅着這股熟悉的味道,“沨哥,但是我不怪你。我明白這些年你的顧慮,錯是我開的頭,但如果你想問為什麽要走,為什麽不聯系,我會一五一十都告訴你。”

“說出來好受,還是不說好受?”顧沨覺得都過去了,說出來再難過一邊得不償失,只要現在能好好地,往事不提也罷。

他知道林榛過得不好,因為不好更不敢聽細節。

“沒有什麽好不好受,其實就是,我是林家領養的。中秋前一天,我親爸想接我回去,拿五十萬要挾。林家奶奶不願意,我自己也覺得王建伍的做法不對,如果賴着不走就是對林家的恩将仇報……”

林榛沒有往下說。他知道接下來的事顧沨當年去古茶鎮可能都打聽到了。

林榛:“我确實是個很不好的人,王建伍死的那天我一點也不難過,而且這些年一次也沒有去給他上過墳。”

“我……”顧沨小心翼翼說:“我每年初二的時候會去。”

林榛忽而皺眉,仰着下巴看他,一時沒說話。

“我想的是萬一你來了呢,能碰上的話就好了。”顧沨一笑帶過此處心酸。

他一般早上去,等到下午就返程。

顧沨說:“我知道他對你不好,我也不怎麽喜歡他。所以每回去我只帶一小束花,別的什麽都沒有,也從來不和他說話。”

林榛腦中有了相應的畫面。想象顧沨問別人王建伍葬在哪裏,想象顧沨站在那一片空曠,一句話不說只是望着某處發呆...

他眼眶漸漸泛紅,立刻低下腦袋抹了,“你怎麽總做這種蠢事。”

“我不覺得啊。”顧沨也并不想惹他哭,吻一吻他的額頭,“我覺得還挺好的,不然你覺得這九年我該怎麽撐過來,是盼着能在那座山和你偶遇撐過來。”

難怪郭顧爸爸說,顧沨每年初二都要來找他。

确确實實沒說謊,只是沒等到人而已。

“別哭了,一會兒護士過來我怎麽解釋,”顧沨故作輕松,笑他,“說我來病房欺負人,把我當瘋子趕出去了怎麽辦?”

“不會。”林榛淚眼婆娑望着他,“這種蠢事有一次兩次就行了,和沨哥的智商不匹配,下不為例。”

“好,下不為例。”

顧沨看他真有點累,兩人聊點輕松的,有一句沒一句回憶學生時代的趣事,等護士過來拔針人也差不多哄睡着了。

想着他午飯什麽都吃不下,顧沨在醫生的建議下下樓買清淡的粥。

程耀在他準備打包上來的時候打了個電話,大概是約他和林榛出來玩,顧沨沒來得及拒絕,程耀又說:“這次你可得好好謝謝哥們兒了,前天我讓林星序把你以前做的那些憨事都和他哥說了。對了,還有結婚那事兒,一并說了。”

“嗯,知道了。”

程耀蹙眉,“就?嗯,知道了?”

“改天請你們吃飯,還有樂梨兩口子一起。”顧沨拎上粥,說“林榛腸胃炎犯了,在醫院,林星序想來看的話一會兒再過來,他哥剛睡着。”

“住院了?”

“嗯,觀察兩天。也讓他好好休息兩天。”

程耀聽着顧沨的說話的調調,怎麽聽怎麽春風得意。

于是問:“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嗯,雲開月明了。”

作者有話說:

這回更對了,耶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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