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許寧心

那時許寧心還穿着拍戲時的民國時期的旗袍，袅袅娉娉的向她走來，讓她想起不知在哪本雜志上看到的一句話：在當代的中國，與許寧心一道，沒有任何女人會穿旗袍，因為她們都知道，那無異于自取其辱。

她記得剛看到那句話時她是不服氣的，雖然雜志上的照片很美甚至有些驚豔沒錯，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世界上誰有能說自己最好？

可是那一刻，她真的覺得，這世間恐怕再難以有人把旗袍穿出許寧心這般，讓人一眼，便忘了時光也忘了世俗。

許寧心的笑容一直是清淺的，笑意悠悠，淺淡中卻自然有一番讓人心動的滋味。

她紅唇親啓，笑意悠然：“說起來我們這還是第一次兩人單獨相處，悠安，如果有空，能陪我喝一杯茶嗎？”

葉悠安點頭，她忘了自己那時是什麽心情，可是誰又能拒絕這樣的許寧心呢？

和徐寧心一起到了劇組附近不遠的八仙街，街道一個不起眼的木門裏是上流社會廣為流傳的會所——三水。

兩人坐在桃香四溢的隔間裏吃着茶點，等待煮茶的茶童斟茶，茶童離開後，許寧心才開口，單刀直入：“悠安，你覺得你卡那裏的原因是什麽？”

葉悠安沉吟，她知道她為什麽會卡在那裏：“因為我不懂沛玲對堅白的感情。”

許寧心舒眉淺笑：“你能夠知道症結所在便很好了。”

如此說完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和葉悠安聊起了她少年時期的趣事。

臨到要告別時，許寧心擡手輕撫她的發頂，順着發頂而下捏了捏她的臉笑道：“早聽姜江說你的臉捏起來最舒服，果不其然。”

見葉悠安只是抿嘴笑，她又繼續道：“她說的最多的便是你，有時還說說你哥哥，說你們兩都是讓人操心的緊，不過看她的口氣是把你當女兒養着了。”

葉悠安想到姜江便笑道：“江姨最疼我和哥哥，哥哥開公司時江姨怕哥哥失敗以後會難受，總是派人去打聽消息，還暗地裏幫哥哥做成了很多生意。”

許寧心點頭：“不過除了你和你哥哥，姜江還和我提過你有一個青梅竹馬，好像是裴家的男孩子對吧？”

忽然聽到許寧心提起裴知賀，葉悠安心裏一突，遂又覺得自己奇怪，一件小事讓她現在聽到裴知賀的名字就渾身都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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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葉悠安不答話，許寧心笑道：“如果實在不能體會沛玲的感情就想象落魄時的自己忽然見到以往的青梅竹馬時的感受吧。”

葉悠安不明白這兩者之間的聯系，卻還是禮貌的點頭表示知道了，想問問許寧心為什麽這樣說時，許寧心卻再次摸摸她的頭和她揮手告別：“接我的車來了，我們明天見。”

第二天去劇組時，導演把第一場戲安排給了她，她知道導演是不想讓她分心，可是卻也倍感壓力，特別是第三次不過時，她已經能夠感覺到導演的失望，就連她都産生了放棄這一幕這種自暴自棄的想法。

第四次喊“”時，許寧心來劇組了，就站在她右側的一個極為旁，正是她要看過去的方向，許寧心笑着向她點頭，什麽也沒有說，眼裏卻是慢慢的鼓勵。

葉悠安深深吐出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

沛玲被推搡着到了牆邊小巷的垃圾桶旁，和一群小乞丐們站在一起，推搡着他們的人穿着保安服，口裏吐出一口唾液：“呸，真他媽晦氣，你們這群小乞丐不要再到這裏來乞讨，這裏是你們這種東西能來的嗎？今天我們大少爺可是要到這裏來給他未婚妻挑禮物的，看見你們這群東西不是破壞心情嗎？”

本來還有不忿的沛玲聞言瞪大了雙眼，一輛車緩緩從他們面前開過，剛剛推搡着他們的保安暗罵一句警告他們，便一臉谄笑的迎了上去，門口的車童打開了車門，車上走下來一個極為俊朗的少年，他看了眼自家百貨的大門，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忽然轉頭看向藏着他們的方向。

“卡”

導演緊繃着的臉終于放緩開來，看着葉悠安的眼神很是溫和：“這一幕過了，這一幕的感情很好。”

說完轉頭向身邊的副導演，吩咐道：“快去準備下一幕。”

葉悠安被化妝師們拉着補妝時還有些晃神，那一幕時，她忽然想到了許寧心昨天的話，所以把這個場景帶入了她自己和裴知賀，卻沒想到竟然真的過了。

後來的戲份也很順利的殺青，在她待在劇組的最後一天，許寧心和她再次到了“三水”喝茶。

和徐寧心聊天總是受益匪淺，不論是演戲方面的專業知識還是其他方面，好似不論說什麽許寧心都知道，而且還研究頗深。

看着茶杯裏起起伏伏的茶葉，想到回到學校要面對的事情，葉悠安忽然想和徐寧心說說自己的事情，有件事情讓她很是苦惱，可是卻不想和爺爺奶奶說，也不能和父親兄長說，更不願意讓正在開世界循環音樂會的母親在工作之餘還要遠程八卦她的感情問題。

葉悠安眼睛盯着手裏小巧的瓷杯，看着上面細致的花紋仿佛可以看出一朵話來，手指摩挲着杯壁，看着袅袅升起的水汽，開口道：“寧心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許寧心抿了口茶，看着低着頭仿佛在研究茶杯花紋的葉悠安莞爾一笑：“好，你說吧。”

葉悠安聲音很輕：“有很多人都在撮合我和我一起長大的一個男孩子……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聽葉悠安的聲音，許寧心便知道小姑娘的心情了，所以問道：“那個男孩子是怎樣的表現呢？”

“他？我不知道，小時候他雖然有時候會欺負我可是我們關系也不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就很冷淡了，就是對我冷淡，然後……一次聚會，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所有人都說起我和他的事情，然後就起哄要我們在一起……”說道後面，葉悠安的聲音幾乎很難聽見。

“嗯，然後呢？”許寧心的語氣裏滿是鼓勵。

“他說：‘順應民意’，然後我就走了。”

“他是裴家的小少爺嗎？”

葉悠安擡頭，有些驚詫許寧心竟然一下就猜到了是誰，很快卻也反應過來，昨天許寧心便說知道她有一個青梅竹馬，猜到是他很容易。

見葉悠安點頭，許寧心笑道：“答應他吧。”

見葉悠安滿臉疑惑，問道：“你承安那段戲時，腦子裏想的是他對嗎？”

葉悠安垂眼點頭，承認：“嗯。”

許寧心端着茶杯看向窗外，面龐在陽光的映照和茶杯裏升起的水霧下顯得模糊，她的語氣缥缈，顯然在回憶些什麽：“你們還小呢，互相喜歡的話，試一試也是沒有關系的，以後的時間很長，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在懵懂時談一場戀愛就算不能成功，對于很久以後的你也會是一段美好的回憶的。”

葉悠安聞言紅了臉，瞪大雙眼道：“互、互相喜歡？我和裴知賀？”

許寧心像是被她這幅表情逗笑了，放下手裏的茶杯，捏了捏她的鼻尖，眼裏盛滿了溫暖的笑意：“你的眼睛已經出賣了你，你喜歡他。”

葉悠安不可置信的搖搖頭：“可是我沒有感覺自己喜歡他啊。”

“有時候啊，心也是會騙人的。”

葉悠安還想說些什麽：“我……”可是看着許寧心的微笑，她卻覺得自己現在像是偷了糖被家長抓包卻不敢承認的孩子，于是便說不下去了。

“有什麽關系呢？他也喜歡你不是嗎？”

葉悠安聽到自己心髒加速跳動的聲音，她感覺自己的脖子和耳朵都在發熱。

“他也喜歡你”這幾個字，莫名的讓她耳紅心跳。

可是卻不能反駁，也不願意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