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桀骜小十六

同在一起訓練6年陶文昌還真不怕和祝傑杠,故意把薛業往懷裏塞了塞。“真巧,又他媽忘了看黃歷。”

薛業還在睡,黑色帽檐幾乎壓滿巴掌臉只露出尖削的下巴,一呼一吸安靜喘氣。短袖校服從純白穿成米白,應該是他高三那件,陪他傑哥在操場風吹日曬整學年。

它比它主人命好,高考結束沒被丢棄。

“看我幹嘛?”陶文昌揚眉挑釁。

“你找死吧,陶文昌。”祝傑單手插兜,拳頭在兜裏攥緊。

陶文昌朝白洋揮手,不屑一顧。“我約高中同學看田賽也不行,你管的是不是有點寬啊?”

白洋與報完成績的孫健孔玉一同過來:“呦,祝傑來了,你今天沒有徑賽評測吧?”

“白隊你再晚一步我就死了,啦啦隊全體微信號也救不了我。”陶文昌拍了拍薛業的後頸,“只不過你要的人睡着了。”

祝傑看白隊的那個眼神,陶文昌覺得他是真的想弄死一個。

“你要的人?”祝傑問。

祝傑問白隊的那個語氣,陶文昌覺得他是在動手之前确認自己沒殺錯人。

第二個察覺氣氛有異的是孔玉,傑哥是極端個人主義,自我先于集體,除非觸動他個人利益其餘一概冷漠處之。很傷人又很吸引人。

“誰啊?”孔玉找出了關鍵。

“是啊,是我要的啊,想挖進隊裏好好培養。怎麽,你們認識?”白洋蹲下輕輕掀開棒球帽看臉,“嚯,幾天沒睡覺了,睡挺香啊。”

“天秀挂逼!”孫健驚呼,震了孔玉一下,“我男神!”

嚯,祝傑皺眉了,陶文昌仿佛看到孫健涼了的那天。

“什麽挂逼,你認識?”孔玉不自然地動動肩。

孫健口若懸河,聲情并茂:“挂逼就是挂逼,随便一跳就把我虐了,好他媽拽一男的!”

孔玉試圖看臉,擺明不信。“虐你?這麽厲害不考體院,看清楚起跳板位置沒有?”

白洋拿出學長風範。“我看的,規範起跳但不算全力以赴,實力碾壓孫健是有的,想讓昌子叫過來問問他的意見。”

“他的事我做主。”祝傑一句話否定了所有人的存在和意見。

陶文昌冷笑得十分熱切。“呵,你是他什麽人。”

祝傑不理會,直接轉身警告白隊:“白洋,你別以為他脾氣好,就想打他主意。”

白洋、陶文昌、孫健俱是驚恐,看神經病一樣看祝傑。脾氣好?咱們讨論的是同一個人嗎?

孔玉聽得雲裏霧裏。“昌子,這人誰啊,怎麽在你身上睡着了?”

陶文昌偏頭看祝傑,指尖輕輕點在薛業的下巴上。“對象,我娘子,男朋友,我倆談戀愛呢。有人不服啊?不服忍着。”

爽!這口惡氣出得爽!來啊快活啊,直男無所畏懼玩最浪。

“陶文昌。”祝傑往前一步音量便降一格,“我還可以再捐一棟游泳館。”

“捐啊,有錢就捐,我搞基關你屁事?”陶文昌語速飛快反正人在自己懷裏,“莫非你也是同性戀,還是你對我們基佬有見解?”

祝傑沒有接話,能看出喉結在動。

良久沉默,祝傑回應陶文昌的審視。“我不是同性戀,而且覺得搞同性戀很惡心。同性戀是世界毒瘤,都該去死,能死一個少一個。現在你明白了嗎?”

白洋、孫健、孔玉三人俱是尴尬,因為孔玉已經出櫃了。這瞬間陶文昌不得不佩服祝傑的狠,這話他肯定和薛業也說過,現在面不改色再說一遍,完全不考慮別人感受。

“要不……”孫健左看右看試圖暖場,“要不咱們叫醒男神問問,要不要入隊?”孔玉和祝傑同時看向孫健,兩位面色都不太善。

被眼刀戳成篩子的孫健毫無知覺,看白隊:“總不能讓他一直睡吧,昌子還有測試呢。”

“那就滾。”祝傑凝視着熟悉的校服,眉骨打在眼窩裏的陰影極為深邃,胸口随着深呼吸上下起伏。

陶文昌看他坐到左側收了薛業的書包,猜他下一步要幹什麽。果然,把靠右睡的人扳成靠左睡。戴棒球帽靠肩膀并不舒服,祝傑摘下順手戴給自己,只露後腦一片黑硬的發茬。薛業的臉全部曝光,是很冷漠淡然的面相。

“還不快滾?再不練成績進不了一隊。”祝傑的暴躁和性格同樣咄咄逼人。

“不急,我在認真考慮怎麽揍你。”陶文昌摸着下巴比了個中指。

“那你慢慢考慮,不急。”祝傑不以為然,左手拉開薛業書包駕輕熟路摸出一聽紅牛,又篤定地摸出一卷肉色加厚款運動員專用肌貼,了如指掌程度如同翻自己的包。

一手喝紅牛,一手順着薛業後頸的發根有意識地施力。冥府之路再一次填滿了空白的距離。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是要一直睡的意思了,祝傑放下紅牛蜷起中指,兇狠且迅速地彈向薛業的喉結。

打出了空響。

在場都是男生,喉結軟骨突起的脆弱程度拉起一道共鳴,孫健更是直接縮了縮脖子。

薛業還未完全清醒,第一個念頭是自己又睡着了。喉嚨尖銳的疼痛感揮之不去。

嗜睡症是個什麽東西他還沒來得及研究。8月初頻繁出現也不算太嚴重,發作前困意加重,睡着了不容易醒,完全清醒花費時間長,睡得越久醒來越懵。

祝傑坐直身體,一把推開了他。

“咳,我就操……”薛業緩醒了,疼得仿佛被人拆了脖子。孫健的三觀在剛剛經歷的幾分鐘內刷了再刷,挂逼就是挂逼,睡醒先罵人。

“能耐,你想操誰?”祝傑冷不丁地說,向後倚向椅背。

“啊?”薛業揉着頸根酸疼的皮膚,五官瞬間蒙上一層緩和的暖色,灰撲撲的眼睛從暗轉亮,“傑哥你……怎麽來了?”

祝傑盯了他一眼。“我讓你來了麽?”

薛業不說話,扭頭看陶文昌。陶文昌瞬間石化,薛業你丫敢讓我背鍋今晚就莫得薯片吃。

“我就想來看看室內館,沒想能遇見。”薛業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努力揉了揉惺忪的眼,“傑哥我給你買肌貼了,現在給你吧,下回碰見不知道什麽時候……诶,操,我包呢?”

祝傑把書包踢了過去。

白洋用眼神問昌子這他媽幹什麽呢,随後笑道:“既然醒了,測試結束一起吃個飯?我是學長,我請。有時人要學會說話留有餘地,不能太傷人心,祝傑你說呢?”

祝傑漫不經心看向遠處。薛業目光朦胧,誓不罷休地翻書包,他回身一把按住薛業動作驟然停頓。

“喝着呢,你能老實會兒麽?”

“哦。”薛業老實了一秒,目光追随着一側,“傑哥我真不是故意來東校區煩你。”

祝傑撕了指節的肌貼換上新的。“閉嘴。”

“哦。”薛業靜音,目光穿過睫毛落在祝傑側臉。

陶文昌閉了閉眼,薛舔舔還是那個薛舔舔。

跪下的薛舔舔,站不起來。

體院學生多,田賽測試完畢已經很晚了。白洋帶一行人到東食堂,找好長桌問道:“大家想吃什麽?”

薛業扭臉看祝傑,他還沒來過食堂因為不舍得充飯卡。傑哥只皺眉頭不說話,薛業就回過臉冥思苦想。

操,讓自己想。這他媽怎麽想。

半分鐘了,薛業只好再扭臉看傑哥。祝傑挑起一邊的眉毛,薛業小幅度地搖頭。

“兩碗清湯牛肉面,不放辣。”祝傑停頓一秒,“其他的随便。”

“白隊你随便點吧。”陶文昌坐下了,“飲料都喝什麽?我給端過來。”

“薛業去。”祝傑骨節分明的手敲着桌面,“他只喝自己拿的。”

薛業褪下書包,喉結紅了一片。“傑哥你喝什麽?”

“水。”

“挂逼等等我!”孫健突然沖過來,“咱倆一起去,我幫你!”

薛業在他臉上找認識的痕跡。“你誰啊?”

“我啊,那天在操場,三級跳還記得吧?你踩了我的印子。”孫健身高比薛業猛一點,古銅健康皮膚,“男神想起來了嗎?”

薛業皺了皺眉:“嗯,菜逼欠練。”

“挂逼你罵人的嘴臉好他媽帶感呦,飲料機在二層,我陪你去!”孫健陪着一起去,沉默良久的孔玉坐不住了。

孔玉的臉很高級,不能用美或帥定義。“傑哥,他是你同學啊?”

“高中同學。”祝傑轉着棒球帽,注意力顯然在別處。既沒有為自己解釋,也沒有為同性戀那番看法道歉。

做人很絕一男的。

“我看他好像……挺在意你的。他和你什麽關系啊?”孔玉揣摩祝傑的想法,明知道他傷人還是上瘾。

陶文昌假裝玩手機,束起耳朵聽。

“同學關系。”祝傑淡淡地說,手指飛快轉着棒球帽。

“那他是練三級跳的嗎?”孔玉揉着肘關節問。

“跟我跑1500的。”祝傑放下帽子,薛業孫健回來了。什麽飲料都沒有,全桌人陪他傑哥一起喝白水。

用餐時,白洋籌謀如何開口,不經意問:“薛業,聽昌子說你以前是體特,有沒有興趣參加社團?”

“沒有,新聞系作業多。”薛業随手把不愛吃的往外挑,極度挑食一人,扔外面的比吃的多。

“其實你可以來練三級跳嘛。”孫健單刀直入,“我和孔玉都是,他教練特有名。”

“三級跳國家級教練張海亮老師。”孔玉故意說。白隊說他會,那他就是會,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名字。

“張海亮?”薛業筷子一停,別人以為他震驚了,結果他笑了:“操,有點搞笑。”

恩師退役不教大課,只帶徒弟。張海亮是羅季同第十個徒弟,自己是老幺小十六,一個輩分。

“你罵誰呢!”孔玉惱羞成怒,一直以明星教練自诩不想碰壁,“牛逼你跳,贏得我心服口服!”

白洋欣賞薛業的傲,更想把人弄進隊。“說話注意分寸。要不……薛業你和孔玉試跳一次?”

“我真不會,我就是個跟傑哥跑步的,成績也不理想。”薛業老老實實地說。

搞笑,先不說受沒受傷,論資排輩你得叫業爺一聲師叔,讓跳就跳多沒面子。

吃完飯衆人散去,陶文昌陪孔玉回宿舍,他喋喋不休:“不就是白隊力薦嘛,拽什麽拽。”

陶文昌嘴角上揚。“朋友,我奉勸你一句,祝傑這個野逼你還是不要追了。看清了吧,他就是個瘋子,不會體諒別人。你要是再不回頭,某人慘烈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孔玉猜出是誰不以為然。“他?他只有一個優勢就是比我早認識傑哥三年,來日方長。”

陶文昌笑而不語,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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