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港風少年
白洋幾乎無從下手了,相隔兩米好像聽見薛業狂躁要打人的心跳。“我請你吃過一頓飯,咱們算半熟。你吃我一頓等于欠我一頓,什麽時候請我?”
“我請?”薛業想把這逼捶飛,“和你不熟。”
“你就不想多交幾個朋友?非要劃清界限。”他不動,白洋往前走,薛業随時會掉頭,“這不是我買的,昌子買的,你和他高中同班還不信?”
薛業很久不吃零食,傑哥規定一周只能吃一袋。“替我謝謝他。”
好歹算是接過去了。白洋看他上衣眼熟,找談話的突破口。“衣服是祝傑的?”
他品味薛業,很特別的港風男孩,可帥可美,可炙熱可純白,憂郁得很有質感。聽到祝傑的時候睫毛會飛快眨動,見到祝傑才會笑出一排短齊的上牙。喉結很好看,尖得骨感。
薛業滿懷戒心往後退步,點點頭。“還有事?”
“诶,我想交你這個朋友,夠直接了吧?”白洋簡直不知道怎麽和薛業溝通,近一步攔住他,“大一學業輕松,晚上我組局打籃球來不來?3V3學長局,我帶你。”
打籃球?薛業舔舔嘴唇,很久沒碰過了。“不打。”
現在打半場估計能把自己疼飛。
“那……請你吃飯?”白洋渾身解數盡使,“或者你想幹什麽吧,交個朋友不吃虧。”
薛業被他纏得有些躁:“白洋是吧?那天三級跳是我瞎貓碰上死耗子,你讓我跳我也跳不出什麽成績。別找我,我只會跑步。”
“你以為我找你只為拉你入隊?”白洋聞到了香水味,“于公我确實這麽想。三級跳運動員國內很稀缺,這個項目能練的人太少。”
很香,像一座清冷的寺廟,燒過好幾百年的香火沁入腐朽的沉木裏。
“于私我更想交你一個朋友。”白洋不動聲色找切入口,微妙地問,“不會是祝傑說……禁止你和我來往吧?”
“于公我确實不會跳,于私我也不想交朋友。”薛業釋放敵意,繃緊手腕肌肉,手背浮現出淡藍色的淺靜脈管,“聽懂了嗎?聽懂就滾。”
白洋只好退後,不該冒冒失失招惹小狼狗。“給個理由?”
薛業眼裏有敵對的鋒芒:“傑哥看不慣你。”
嗯,祝傑針對的人薛業也不喜歡,昌子說過。好在薛業情商不高,手段很幼稚,比如上高中的時候給祝傑的競争對手打小報告。
白洋窘迫地笑笑:“好吧,不過你知道祝傑為什麽看不慣我嗎?”
問題來的毫無征兆,薛業皺了皺眉往最有可能的方向猜:“因為你和傑哥争領隊?”
嗯,确實情商不高。白洋笑着搖搖頭,說了再見。
烤人的高溫蒸餾着田徑場,夏末高溫。孔玉和陶文昌提前下練,有一搭無一搭盯着徑賽那邊。
俞雅拎着一袋冰礦泉過來:“還不走啊?”
“某人想等某野逼,我倒是想走呢。”陶文昌搭了俞雅的肩,“小姐姐陪我吃嗎?姐弟戀選我我超甜。”
俞雅推開肩上的胳膊:“我對弟弟沒興趣。”
一身全黑,祝傑剛好加速過彎過人,速度悍然。孔玉瞥了一眼對俞雅發牢騷:“雅姐,我傑哥對我好冷漠哦。”
“你不就喜歡他冷漠嘛,他要和某人……”俞雅看陶文昌,“和某人一樣,你還不喜歡呢。”
“我他媽好端端中一槍。”陶文昌捂住胸口。
“我喜歡他對別人冷漠,只對我熱。”孔玉矯情好幾天,巴不得祝傑道歉,“雅姐,我可能又有情敵了。新聞專業的,高中三年和傑哥同班。”
俞雅第一反應是情敵性別。“這回男的女的?”
孔玉抱怨道:“這回是男的,白隊說他也練三級跳,還想挖過來。我和傑哥的相遇叫命中注定的天降,他勉強算個竹馬,竹馬幹不過天降。況且愛情裏沒有先來後到,先來就有優勢那就沒後人什麽事了。你說對吧?”
陶文昌笑而不語,孔玉還是看不透,這種事和俞雅抱怨個屁,沒看出來你雅姐和你喜歡同一個嗎?只不過俞雅成熟懂進退,接觸一下覺出這人性格不行立馬放棄。
“別聊了,你傑哥挨批呢。”俞雅往遠處一指。
孫康正掐表瞪着前方:“3分58秒,你覺得這速度說得過去嗎?你他媽鬧什麽呢?”
“說不過去。”祝傑深深喘氣,呼吸頻率急促加快,心跳快到撞得胸腔疼,汗如雨下。
“還能不能跑一隊了!”孫康歷來不留情面,作風令人聞風喪膽,“不能跑就滾!一隊不要廢物!”
不遠處是一隊學長們,紛紛側目看新人笑話。後面是二隊的學弟們替一隊收拾場地,也替祝傑捏一把汗。這望塵莫及的速度還說不過去,可怕。
孔玉過來了。“孫康你丫急歸急,誰還沒有狀态不好的時候……”
“運動員不允許有狀态不好的時候,不好就是缺練!”孫康把計時表裝好,“祝傑我告訴你,上跑道不能被情緒左右,最近你他媽很不正常!就你這個配速,一隊測試直接刷下來,別怪我沒警告你。”
“知道。”祝傑接過水往頭上澆,過快的心率産生暫時眩暈。
孔玉替他不平。“孫康有病,又不是機器,每天練這麽狠誰受得了,誰還沒個壓力……傑哥你沒事吧?你看什麽呢?孫康滾遠了。”
他才不找孫康。這一幕陶文昌太熟悉,不想點破。
按理說最難熬的極點和體力透支已經翻過,可這逼的呼吸頻率真他媽急,陶文昌納悶,看他汗如雨下,鬓角滑出兩道汗水的弧線再挂在下巴尖上。
壓力大?陶文昌猜。确實大,一隊的替補正在沖國一水準,馬上面臨第二次測試,11月份省級比賽。祝傑是惹人非議的焦點。
休息幾秒祝傑打直了脊背。“我先走,你們吃你們的。”
“喂!不是說好一起吃飯的嘛!”孔玉要追被陶文昌拉住。
“沒他又不是吃不下飯,走吧,帥帥的我快把肌肉消耗光了。”陶文昌說,再回身看俞雅,“小姐姐,約飯不?”
宿舍裏,成超繞着圈偷拍薛業。“你知道拳哥怎麽說?說你長了一張花錢才給看的臉。”
薛業選擇性耳聾,早早洗好澡泡了碗面,想着怎麽賺錢。沒事,哪怕不上場了自己也是運動員,運動員從不認輸,沒事,賺錢把傷治好就行。剛端起碗收到短信。
[吃飯了麽?]
傑哥!薛業手一抖灑了湯,秒回。
[傑哥我正吃呢。]
然後邊擦桌子邊等回複,可再沒動靜。過了七八分鐘屏幕才亮。
[我還沒吃。]
哦。薛業叼着塑料叉子考慮怎麽回,心緒不寧坐立不安。屏幕立馬又亮。
[滾下來,速度快。]
祝傑發完短信開始喝水,全濕透的運動上衣像保鮮膜貼在人體雕塑上,挑不出一道多餘的肌肉走向。半瓶水喝完,薛業踩着低幫匡威飛速跑到面前,後腳跟還沒提上。卡其色麻布短褲過膝,松垮的純白大T。
穿衣品味也就這樣了,精神有潔癖,生活很邋遢。祝傑回想這身衣服是不是見過,是,高二那年夏訓買的。
“傑哥我滾下來了。”薛業氣喘,跳臺階震疼了腰,伸手要拿,“我給你拎包。”
祝傑擋了一下,嗓子很啞:“跟沒跟你說過怎麽穿鞋?”
薛業的手垂下來,手指蜷向掌心:“我怕滾慢了你走了。”
“鞋提上,檢查。”祝傑一字一字地說。薛業哦一聲擡腿夠鞋跟,習慣踩鞋,後鞋幫已經被他踩出褶,勾了好幾下才提上。最後輕輕拽了幾次鞋帶,死扣。
祝傑安然地看他忙活。懶散得要命,軍訓跑步踩鞋帶摔斷了左手尾指骨。
“傑哥?”薛業捋了一把發量濃密的頭發,等着拎包。
“嗯。”祝傑把包扔過去,往食堂走。薛業調整好跨帶長短,斜背着走一步問一句:“傑哥你怎麽來了?你哪天測試?”
“路過。”祝傑沒來過西食堂,轉身問,“飯卡。”
薛業一愣,支吾着說:“飯卡我給丢了。”
祝傑偏了下頭,眉頭緊皺,直視薛業眨動飛快的眼睛。情緒充斥着壓抑的沉默,薛業後悔沒辦飯卡,舌頭緊張得頂着上牙床。
祝傑沒動,伸手撩了薛業的劉海,指腹用力壓在頭頂,掌跟的位置壓住發際線,不輕不重捏了一把頭發。“薛業你丫是傻逼麽?”
“我是。”薛業尴尬笑了笑,喉結尖尖凸着。“随手一放不知道擱哪兒了,明天我去辦注銷,再補一張。”
“知道去哪兒注銷補辦嗎?”祝傑手指微微收了收力氣。
薛業又是一愣。“不知道啊。”
祝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他媽還有什麽不敢丢的?”
“我以後注意,真的注意。”薛業趕快保證,上一回丢的是高考準考證,班主任發下來确認信息,再收上去等考試發。結果一個課間的功夫他就丢了。
操,想想不寒而栗,傑哥暴怒。
“薛業。”祝傑不輕不重拍着他的左臉教訓人,最後一下有點重,“疼麽?”
薛業失措,顯然沒料到傑哥在食堂怒了。“疼。”
“疼就對了。”祝傑給他指了個方向,“坐着等去,桌子擦幹淨。”
“嗯。”薛業背着包去找位置,擦好桌面又倒好幾杯溫開水來。沒多會兒祝傑端着托盤坐到對面,素炒什錦、青椒炒雞胸肉絲各兩盤,兩碗米飯和一碗雞湯挂面。
他把面推給薛業,扔過來一張新飯卡。“和同學都熟了吧?”
“還……行。”薛業應付着,跟誰都沒熟,“傑哥你有心事?”
“沒有。”祝傑吃菜會過油,夾着香菇片在水裏涮了涮,“吃飯別說話。”
“哦。”薛業佩服傑哥恐怖的魔鬼自控力,從沒在任何方面放縱過。但傑哥确實有心事。
很多心事。曾經薛業以為是傑哥沒當上田徑隊長,所以他處處針對那個男生。結果田徑隊長高一下半學期主動卸任,傑哥頂上,也沒高興多少。
學生會聚餐剛結束,白洋從二層下來直接看到了這一桌:“呦,吃這麽晚,食堂都沒人了。”
低頭吃飯的倆人同時擡頭,皺眉頭的動作整齊劃一如同鏡面。
“不歡迎我啊?”白洋優雅地支着桌子笑了,“剛開會說到11月份省級比賽,聊聊?”
“聊呗。”祝傑面無表情地說。
“那我就坐下了啊。”四人桌還剩兩個座位,白洋自然想和薛業同側。剛有這個趨勢,祝傑左手輕輕點了點左側的塑料椅座。
白洋以為是叫他坐,薛業出乎意料地站起來,拎着碩大的運動包坐了過去,頭也不擡地繼續吃面。
“坐。”祝傑看着對面兩個空座對白洋說。
作者有話要說:
田徑隊前隊長張钊:幹!合着上本書裏我被打了三年小報告就因為你傑哥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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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