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打盹

二隊的賽前動員結束了, 陶文昌和唐譽從白隊屋裏出來剛好撞上喝冰雪碧的孫健和孔玉。

“開完了?”孫健這次來純熟湊熱鬧,成績不行可三級跳項目太缺人,“咦, 我男神呢?他不是該和你們開會嗎?一整天沒看見我男神了, 還想讓他給我指點指點呢!”

“你自己喝就算了, 還帶着孔玉,喝壞肚子三級跳金牌易主你負責任啊?”陶文昌把倆人的冰飲沒收,1906的門近在咫尺不超兩米,門把手挂着一張請勿打擾, “誰知道薛業哪去了,可能找老同學敘舊去了吧。”

“他消失一整天了。”唐譽神色擔憂随後笑笑, “我給他打包了宵夜, 他肯定得回去睡覺吧。”

“嗯,肯定啊,大活人不會憑空消失。大家散了吧早點休息。”陶文昌把財務部長送上電梯, 轉身小跑狂奔,開門之前虔誠祈禱,薛業千萬別在裏面。

門開了,熱風撲面砸來,薛業睡在祝傑那個野逼的床上, 被子掉了一半,夾着祝傑的隊服。

陶文昌揉了揉酸澀的眼角, 莫生氣,莫生氣, 我若氣死誰如意?況且身上還背負着跳遠的榮譽。他收拾好運動包又拿好證件, 最後拉着小行李箱仿佛無家可歸人士坐上電梯,直奔2020。

唐譽剛回屋沒多久, 有人敲門。“昌子?”

下午剛認識的新夥伴,很能聊的一小夥子,健談。

“唐部長讓我進屋吧。”陶文昌從門縫擠進來,屋子比1906小一些,朝向也不好。

唐譽瞧着他的箱子,不明白。“你大晚上的要去哪兒?”

“不去哪兒,想拍唐部長的馬屁所以大言不慚硬要和你一屋睡。咱們就別管薛業了,他愛幹嘛幹嘛去。你洗澡麽?我幫你搓背。”陶文昌往床上一倒,自認倒黴。

一隊散會剛好晚十點半,祝傑開了1906的門發現陶文昌的行李箱已經不見了。

很好。

他先去浴室沖掉滿身的汗,下半身裹着一條浴巾出來,關上開到頂的暖風。薛業趴着睡剛好熱得翻了個身,祝傑一手支在他枕邊遙遠又親密地看着。

輕輕往下掰他的下巴。

衣領含到濕透從來不知道吐出來。祝傑熟練地幫他脫衣服,把揉搓到慘不忍睹的隊服塞回他被窩裏,爬上另一張床,上鬧鐘,熄燈。

薛業再睜眼的時候有人在擦他的右耳。斷一頓藥對蘇醒速度影響不大,很快看清是傑哥。

“我是誰?”祝傑放開他的耳朵,整裝完畢。

“傑哥。”薛業很乖地動動嘴,游泳真是太累淩晨5點都沒起來。

“嗯,半小時之後集合,起來吧。”祝傑戴上心率手環,指示燈綠色。

薛業一通忙活跟着下了樓。“傑哥,傑哥?你昨晚沒叫我起來啊。”

祝傑按照規定時間喝高濃度的葡萄糖液。“叫好幾次,你不醒我有什麽辦法。”

“是嗎?也是,我現在睡覺太沉了……”薛業趁機偷看傑哥的心率,58,正常。

“早餐在2層。”祝傑給他一份酒店宣傳冊,“我跟一隊,先去辦理入賽手續,你吃完早飯跟3號車走。賽場位置知道了麽?”

薛業一邊點頭一邊先把藥吃了。“知道,攝像區後一排。傑哥你別緊張,預賽,你都不用全力。”

“誰他媽緊張了?”祝傑把新剪的劉海全撩上去,指尖肆意地觸碰發際線前沒褪幹淨的胎發,“找個我一眼能看見的地方,跑出視線範圍就別回來。”

“嗯,我不跑,老老實實坐着。”薛業動了動喉結,認真盯着手環上的心率計數,76,有點快了。

一隊二隊各自跟随領隊行動,薛業去吃早飯碰見了唐譽。唐譽笑眯眯說昨晚和陶文昌一起睡的,薛業漲紅了臉,沒好意思說自己占了陶文昌的床。

3號車到達露天體育場剛好早9點,薛業無比羨慕地望向運動員檢錄處,從志願者中心入場。

結果因為醫用手環差點沒過安檢。

落座後薛業先把昨天的報告進度補齊,一直忙到播送距離開幕式還有20分鐘。還是老一套,領導致辭,主辦方發言,運動員代表、裁判代表宣誓,升旗,氣球與和平鴿代表競争公正公開,大學生運動員陸續入場。

“這麽激動啊。”唐譽猜到他昨晚在哪兒,祝傑薛業,這兩個人都很好揭穿。

“嗯。”薛業目不轉睛,在首體大的運動員方陣裏找到了目标。

圓寸帶杠,一臉漠然。別人穿長袖隊服只有他是短袖隊服,左腕上有黑色心率手環。

傑哥,傑哥。

薛業看入迷了,8列跑道的露天體育館瞬間被他清空,只剩下一個男生。走近攝像區時傑哥朝這邊略略掃過一眼就走過去了,不到一秒功夫,眼神很壓人。

看自己了。薛業沒壓住嘴角的傻笑,舔狗就是舔狗,永遠不争氣,看傑哥比賽像丢了魂。

“你……穿祝傑的隊服?”唐譽忍不住問,想探究這倆人什麽關系。

“嗯。”方陣過去了薛業有些落寞。

唐譽借機找話題。“其實我不懂田徑,開賽了給我講講行嗎?”

講講田徑?薛業擡起臉,一種會發光的生機徐徐誕生了。“好,我懂。”

啦啦隊表演結束後1小時開賽,徑賽從100米短跑預賽開始,田賽最遠端标槍,運動員人數衆多但專業賽事的志願者也多,進行有條不紊。

“跳高在那邊。”兩個小時後薛業從F扇形區回來給唐譽指左前方,眼睛卻盯着右前方的沙坑助跑道。

三級跳在熱身。

預賽選手起跳的那瞬間薛業皮膚下的血液接近沸騰,熱力湧動持續到他落入沙坑,薛業也跟着他的三跳節奏憋了一口氣。

擺動,起跳,騰空,飛躍,收腿。薛業久久盯住直到被唐譽晃了晃肩。

“咱們大學的人上來了。”唐譽指向200米外的起跑白線。薛業看過去腦袋裏嗡嗡的轟鳴,不自覺開始笑。

今年首體大的田徑運動服整體翻新,貼體背心和兩側放出寬松度易于跨步的短褲全黑色,深墨綠色校徽。

“傑哥……傑哥!”薛業原地跳了幾次。

餘光裏有個人一跳一跳的,目光交觸一瞬祝傑轉過了身,開始原地小跳步熱身。

1500米專業跑鞋黑色帶紅邊,200米開外也格外好認。傑哥比賽不穿新鞋,這雙是傑哥的戰鞋,薛業的老朋友了。

“你和祝傑,很熟嗎?”唐譽偏過身問道,随手把助聽器關小。

吵,太吵了,田徑場對他而言太過嘈雜。

“不……算很熟,高中三年我給傑哥拎包,跟着他跑1500,沒有一次追上過。傑哥牛逼。”薛業露着一排短齊的上牙朝起跑線那邊笑,“傑哥5道,預賽根據報名成績排4、5、3、6、2、7、1、8,每級比賽按上一輪成績排。決賽才逐次介紹運動員,傑哥必進。”

“這樣啊……”唐譽看一排運動員聽哨聲往前跨了半步,專注度真的很帥,“怎麽不是蹲着起跑了?”

“蹲踞式起跑?”薛業露骨地欣賞傑哥大腿,繃直後肌肉線條像暗礁浮出水面,耐力型,纖維纖長且發達,“短跑用有優勢,中長跑直接過彎過人。”

話音剛落,槍響。一抹全黑跑過去,薛業按住右耳連接頭皮的那塊數心跳,算傑哥的時間。

好快!唐譽不得不承認,祝傑的跑道作風霸道強硬,兩條腿的擺動好像和別人不太一樣,姿勢決定他的優勢。“這個……1500米很難嗎?”

“難。”薛業點頭,關注點從沒離開那身全黑,不曾改變,“1500米是全世界公認最難跑的項目,既要有800米的無氧能力又要有5000米的有氧耐力。訓練模式偏向速度耐力,萬米跑都是訓練常态。以前傑哥打比賽前三周,早上有氧15公裏,每公裏3分45秒配速。”

“厲害,厲害。”唐譽點頭應和,仿佛聽天書。

“你看傑哥身材好吧?”薛業心跳穩定,換算時間馬上進入最後40秒沖刺,這個規律他太熟悉,僅憑心跳從沒錯過,“跑步選手肌肉要有取舍,沒用的必須瘦下去減輕體重,有用的必須練出來。傑哥靜息心率一直維持在60以下,我就不行。”

“你好像很崇拜他?”唐譽明知故問了。第一次聽薛業說這麽多話,每個字只圍繞一個人。

“啊?”沖刺完畢薛業才反應過來,“嗯,我是傑哥粉絲。”

3分50秒左右,傑哥的普通水平。

同一時間1500米第一組預賽成績出爐,薛業在大屏幕上找,首體大祝傑,03:50:02,小組第一。

牛逼,國一水平。薛業把沒喝過的礦泉給了唐譽。“你等我一會兒,我一刻鐘就回來。”

“嗯,去吧,現在不忙。”唐譽說。昨晚聽昌子說薛業很崇拜祝傑,百聞不如一見,何止崇拜,簡直可以把自己這條命送給祝傑。

可想起祝傑對薛業的冷淡嫌棄和疏遠……唐譽不由地攥緊了手裏的瓶子。

薛業跑到西側偏門B,運動員出口處等待,陸陸續續有比賽結束的人離場。他等一會兒有些急,沒有運動員證,只能隔着一道隔離帶傻站着。

祝傑往外走同時摘手環,證件用嘴叼着亮給志願者看。身後跟着一個人,差不多高,穿湖藍田徑運動服。

“呦,你這小跟班怎麽還留着呢。”黃勝比祝傑高兩屆,和區一中體特生同樣是中長跑。

祝傑沒說話,黃勝這人算他為數不多的跑友,當初也是他帶着自己突破過。

“傑哥。”薛業很有眼色地繞過去拎包,順手遞了一塊黑巧。後面這人他眼熟但是想不起來。

佩服,三年了祝傑也沒罵走他。黃勝記得這張臉,當初屁颠颠跟着祝傑跑步。但他也了解祝傑,能給這野逼拎包三年,這人就不是別人能擠兌的。

因為祝傑不交朋友。

“怎麽,不介紹一下?”黃勝看祝傑,“還不舍得了啊,真給你拎包拎出感情了?”

“薛業。”祝傑右手把在薛業頸後拉到身前,掌心蹭過他的皮膚,指尖點了點他的喉結,“黃勝。”

脖子後面蹭着了汗,傑哥的,久違的熱度和濕度。薛業突兀開口:“黃勝。”

黃勝随便地笑一笑。“脾氣挺大,不叫聲勝哥?”

祝傑用指縫攏過薛業腦後打薄的發梢,摸他右耳上方為了數心跳摁紅的皮膚,含着黑巧聲音沉悶。

“認生,叫不了。”

“呵,行,你這脾氣上大學也得收斂收斂。得了,走了啊,半決賽見。”黃勝揮手走人,薛業斜挎着黑色運動包跟着,偷偷摸心率手環。

拿出來摁兩下,瞬間最高心率203,還行,傑哥沒跑全力。

“一會兒你幹嘛去?”祝傑在窗口散熱,預賽确實不用拼,保證小組第一沖進半決賽就行。

“傑哥,給。”薛業遞過去口香糖,“一會兒和唐譽采訪志願者負責人。”

傑哥只吃可可含量高的黑巧但是讨厭苦味,每次吃完都要嚼口香糖。薛業左顧右盼假裝無心:“傑哥,你一會兒幹嘛去啊?你還回來麽?”

“回酒店,先吃飯再開會。”祝傑漫不經心地活動着右腳腕,“剛才和唐譽瞎聊什麽呢?”

“聊田徑啊,他不懂。”

“田徑?田還是徑?”祝傑轉向他,沒有贅皮的眉弓高挺,全都是汗。

“啊?”薛業後悔沒準備好紙巾,“都聊,他說他不懂,我随便科普幾句。傑哥你現在都國一标準了?”

祝傑任汗珠往眼眶裏倒流,不擦。“給他科普什麽了?”

薛業開始在運動包裏找紙巾。“科普1500米中長跑。傑哥,剛才那個黃勝是一中的吧?入場式我看不少一中的人。”

“嗯,熟人不少。”祝傑從他手裏接過紙巾,擡手一張貼住薛業前窄後寬的扇形雙眼皮,“這麽熱?你的水呢?”

“不算太熱,就是忙,我負責的觀衆區不好找洗手間。”薛業嗓音略啞,回答了不下一千次洗手間200米右轉再左轉,“水給唐譽了,讓他幫我拿一下。傑哥你睡醒之後下午還……”

“閉嘴。”祝傑微一偏頭,汗水從撐起圓寸的高顱頂滑下來。

“哦。”薛業靜音,跟着往運動員退場通道走,嘴裏總想咬煙。以前可以同進同出,現在只能把人送到這裏。

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停了,薛業趕緊剎住。祝傑往左邊看,他也往左邊看,一臺自動販賣機。

只不過經歷了人數龐大的運動員的洗禮,礦泉還剩最後一瓶。

“手機給我。”祝傑說,自己的被教練統一收了。剛要掃二維碼餘光闖進一身正紅色的田徑運動服,來勢洶洶毫不客氣。

他定睛看清,先下意識地擋住了薛業。

“幹,這麽巧的麽?”男生逼近,手裏也是一部手機。正紅色的布料幹燥還沒開跑,不比祝傑矮。

比高三長了一些的頭發用黑色運動發箍整體攏向腦後,校徽北體大,首體大的頂頭對手。

一張痞氣的臉,非常眼熟了。薛業忍不住捏了把拳頭,傑哥中學6年唯一對手,和區一中田徑隊前隊長,校5000米記錄保持者,長跑運動員,張钊。

把傑哥鼻子打出血。薛業正考慮捶飛一個參賽運動員的後果,就被傑哥的肩頭狠狠撞了。

“還想動手?”祝傑銳利地掃過薛業一眼,薛業頓時老實,剛升起來的氣焰被一盆冰水潑下去。

張钊似笑非笑,萬萬沒想到。“不是,薛業你丫不長記性是吧?他高考完怎麽甩的你,忘了啊?”

薛業愣了,這件事還真是忘了。傑哥沒等,自己在一中校門口傻站着,還是張钊陶文昌他們好心帶着自己吃了一頓晚飯慶祝高考完結。

舔狗就是舔狗,好了傷疤忘了疼,根本不記得,只記得傑哥帥。

“你丫來幹嘛的?”祝傑擰住眉心,眼裏的張钊就是一個二逼。倆人站在自動販賣機前較勁。同為一中隊霸,初一到高三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只有春哥敢勸。

“我他媽來比賽啊,你在大學被人打傻了吧?”張钊不笑很冷,可笑開了是很暖的面相,火熱脾氣和祝傑完全不是一卦人。

野逼這個稱號就是他初一給起的,因為祝傑實在太招人讨厭又太能得罪人,書包裏永遠有板兒磚。“你往旁邊閃閃,我買水。”

“我也買水,你他媽怎麽不閃?”祝傑看這二逼多一眼就煩,“先來後到懂麽?找揍直說。”

張钊點了點頭。“嗯,一點沒變,還是那麽找打。薛業你到底圖他什麽啊?”

“你管他圖我什麽呢。”祝傑的貼體背心完全濕透,表情有了異樣,“張钊,你倆不熟吧?”

“幹,真不熟,我他媽給我大寶貝兒買水可不想動手幹仗。”

“不熟就滾。”祝傑買下最後一瓶塞給薛業,“自己喝,別人渴死都和你沒關系。”

“嗯,謝謝傑哥。傑哥你好好休息,想吃什麽我給你帶回去。”薛業戀戀不舍地摘下包帶。

張钊無奈,薛舔舔永遠是薛舔舔,跪下的薛舔舔站不起來。“啧啧,不說你了……诶對,你們丫看見昌子了嗎?”

祝傑和他話不投機。“沒有。”

“幹,你倆不一個班一個宿舍嗎?”張钊有北京大男孩兒的絮叨勁兒,見着高中同學話就多,“不對啊,薛業你不是體育生嗎?你沒參賽名額啊?”

薛業剛要走,表情有些一言難盡。這時直面迎來一個人,走路有些瘸,小圓臉,幹幹淨淨的纖瘦的男孩子。

操,薛業出冷汗,蘇曉原,張钊男朋友,唯一一個知道自己暑假受傷住院的人來了。

“是薛業耶!”蘇曉原來找張钊,遠遠認出來薛業颠着跑了幾步,“真的是你啊,這麽巧,你的……”

“是……是啊,真巧……真巧。”薛業一把捂住蘇曉原的嘴巴,比自己矮半頭的身高剛好一胳膊圈住,“真巧……這麽巧。”

張钊熱烈過夏日的笑容逐漸消失,冷冰冰地看向祝傑。“祝傑,他倆熟嗎?管好了。”

祝傑的臉垮得更徹底,嗓音帶運動後的低沉。“松手。”

薛業對上蘇曉原水汪汪的圓眼睛,松開了手。高中三年傑哥是自己第一個朋友,蘇曉原是第二個。

就這麽兩個。

蘇曉原是文科狀元,傑哥死對頭的男朋友。為什麽和他交心?因為薛業顏控晚期。

倆人被困電梯,他擔心蘇曉原害怕,拼命聊拼命笑,結果發現蘇曉原身殘志堅,不僅不怕還吃光了自己一袋薯片,還要為自己和傑哥吵架。很聰明,暑假打了幾次電話約劃船就聽出自己聲音不對,一瘸一拐殺到醫院。

蘇曉原生氣得很認真,發旋豎着一小撮呆毛。“怎麽他也在啊?咱們走吧,不受他這個氣。”

祝傑都不看他。“薛業,你自己說,我給沒給你氣受。”

傑哥聲音自帶消音器,薛業只聽他的,讪讪地撥開蘇曉原的手。“沒有,傑哥沒給我氣受。你怎麽來了?”

“我來陪張跑跑比賽,這是他大學首秀肯定能進決賽。”蘇曉原看了一眼張钊又看回來,“給你發好多次微信了,也不回我。”

張钊長腿一邁直接站在兩人中間。“寶貝兒,你有時間多給我發發微信吧,我每天訓練苦逼逼的全靠你微信活着呢。走走走,咱倆先回去,一會兒我該上場了,都住一個酒店晚上再聊。”

蘇曉原沒動彈,一看倆人就是他做主。“那我先陪張跑跑,你回酒店找我啊,1302,我來看比賽自己開的房。”

“寶貝兒走吧,一會兒有人抽風。”張钊攬着蘇曉原撤退并不想和祝傑接觸。幹,一接觸就想揍丫。

祝傑同樣,6年沒打出勝負見面拳頭癢。他看了一眼剛要說話的薛業,利落地出了賽場。

薛業看着傑哥的背影直到在拐角消失,難過幾秒趕快往場內奔跑,帶着體育新聞系的任務可不敢耽誤。

采訪、錄音、收集數據,薛業和唐譽一通忙活。原本還想抽空看比賽,結果忙到停不下來。5000米長跑分組預賽時他特別留心,張钊這個長跑牲口也提速了,與生俱來的心肺功能敲定最後400米的耐力速度,決賽穩了。

春哥要是知道自己的愛徒這麽有出息,肯定要高興得罵人。

蘇曉原在離場前找到薛業,志願者區域自己過不去。“薛業,薛業,吃飯了嗎?”

薛業迷迷蒙蒙地看過來,竟然快下午四點。“沒。你回酒店?”

“馬上回,我給你和你同學買了兩份盒飯,給。”蘇曉原腿不好,翹着腳往裏遞,“你是薛業同學嗎?我是他高中同班,蘇曉原。幫忙照顧他一下啊,他身體不好。”

身體不好?唐譽沒有反駁:“多謝。”

“不謝,志願者忙。”蘇曉原又偷偷地問,“喂,你的腰好沒好啊?”

“打張钊沒問題。”薛業從兜裏摸了一塊黑巧給他,“別低血糖,你有事直接發短信,微信我不用了。”

唐譽邊吃邊觀察,愕然發現拒人千裏之外的薛業對蘇曉原很照顧。

“你心裏摸摸正,真的好了啊?”蘇曉原半信半疑,可薛業不讓他說,說了就絕交,“那我走了,晚上來找我啊,一定來啊,不帶祝傑。”

“你注意安全。”薛業把人送走,趁唐譽不注意吃藥,坐回原位晾半小時再吃飯。

不知道傑哥休息的好不好。薛業按時發信息報位置,從沒收過一條回複。

半小時終于熬過,薛業餓得不行拆筷子開吃。猝然間一只手從身後貼住他的右臉,手指向下按住耳上有血管輕微搏動的凹陷。

“傑哥?”心跳加速,熟悉的力度,薛業甚至不用回頭。

“嗯。”祝傑沒穿隊服,運動員證件進志願者區暢通無阻,當着唐譽的面坐薛業正後方,左肘搭在固定椅背上,“我讓你吃過別人東西麽?”

肚子咕咕叫,薛業把筷子放下。“沒讓過,傑哥你休息好了?”

“休息個屁。”祝傑的手往下探,勾住下颌将人向後拽,直到貼住椅背,“吃完別動,我睡會兒。”

薛業聞到了久違的香味,左肩遞過兩個餐盒還是熱的,酒店打包的菜和鳗魚飯。

“謝謝傑哥。”薛業咽咽口水,後背緊靠着椅背開動。

傑哥的習慣,跑完步肯定要睡覺,高中嫌椅背和桌面太硬每回都是坐後面枕右肩睡。薛業不敢亂動,餐盒放大腿上打開,扣三絲。

沒聞錯,上海本幫菜。

唐譽十分意外,意外到不想說話。[他這麽欺負你,你累不累啊?]

薛業大口塞飯,幾乎沒有幅度地搖了搖頭。

祝傑看唐譽一直打手語,把戴着的黑色棒球帽轉了半圈,反戴再壓一壓帽檐,重重地枕上薛業右肩。冥府之路淡了,留香時間不長,薛業沒來得及補。

淡了也是他的。

他開始調整呼吸,左腕心率手環還在工作,靜息心率,58,58,58。

很穩。

是真的困了。祝傑體力殆盡将眼眶壓向薛業的脖子,閉眼打盹回自己的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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