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失控與自控的較量

“我……我情況不一樣。你身邊是肯定有優秀的男人的,只是沈博士你一心只讀聖賢書,對于那些凡人看不上。但是我身邊有陳墨白這麽個撩妹聖手在,女孩子都繞着他去了,我就像空氣一樣。我是生不逢時啊!”

“撩妹?”沈溪歪了歪腦袋。

“你不知道撩妹是什麽意思?我跟你舉個例子,昨天我還看見他用鋼筆撩女秘書的袖子,假裝看人家的手表。其實就是要搞得人家臉紅心跳,但是又不打算進一步發展。這些耍流氓的事情我們陳墨白做起來,那就是……”

“他不斷地展現自己的男性魅力,卻不打算發展一段穩定的關系。陳先生要麽很自負,喜歡以孔雀開屏一樣以吸引異性來肯定自己的魅力,要麽就是很不安,無法從穩定的關系裏得到安全感。”

沈溪剛說完,郝陽就鼓起掌來:“對對對!太對了!沈博士你怎麽知道的?”

“書上說的。”

郝陽的剛張了張嘴,心想這到底是什麽書,陳墨白就給他舀了一勺水煮魚。

“吃魚。”

陳墨白唇上還帶着笑,郝陽的脖頸卻有點發涼。

出乎郝陽所料,這一大桌子堆都堆不下的菜,全都被沈溪吃完了!

不僅如此,沈溪還要了一大把烤串。

“實在太神奇了,這麽小的身體怎麽裝下了這麽多的食物?”

“我海量啊。”沈溪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感覺很滿意。不枉費她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回來。

當他們走出南浦路來到車邊的時候,郝陽說:“诶,沈博士,我們送你回家啊!”

“不用了,我家離這裏不遠。我吃太多了,讓我走回去吧!我現在坐車,會吐出來的!”

沈溪摸着肚子的樣子,就像一只小鹌鹑。

陳墨白側過臉去笑了,沈溪在那一刻略微失神。

所謂“衆裏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大概指的就是這樣的景致吧。

“沈博士。”陳墨白朝她招了招手,示意有話對她說。

沈溪來到了他的面前:“什麽事?”

陳墨白揣着口袋,車燈的燈光一片一片從他的臉上掠過,就像一場精致的幻覺。

“你現在可以試着來說服我了。你覺得賽車有什麽吸引我的地方?如果沒有真正的對手,我會覺得很無趣。”

沈溪蹙起了眉頭,認真地思考。

如果她是陳墨白,站在陳墨白的角度,賽車有什麽吸引他的地方?

“賽車是失控與自控的較量。”

幾秒鐘之後,沈溪很認真地回答。

“所以到頭來還是自己與自己的PK?聽起來多自戀。”陳墨白笑了。

“我的意思是你的私生活比較混亂,就像速度驚人的賽車,需要鍛煉自控能力,否則會被掏空。”

沈溪很嚴肅地說,她肯定自己是為了陳墨白好,這絕對是站在陳墨白的角度來說服他。

“你确定自己是來說服我加入你的車隊,而不是為了惹怒我撤出贊助的?”陳墨白轉過身去,揮了揮手。

“怎麽了?”

“你是個學者,你所有的結論應該是建立在量化分析和事實的基礎上。你并沒有看見我混亂的私生活,不能單憑我的外表,或者我懂得怎樣讓女性心動而判定我私生活混亂。因為這個條件是不成立的,所以所謂‘需要鍛煉自控能力’也是不成立的。你需要找其他的理由。”

陳墨白打開車門,上了車。

而沈溪則呆呆地站在那裏,嘆了一口氣。

她果然不擅長說服別人。

郝陽來到沈溪的身邊:“好了,你別難過了,他那個人就是那樣。我和他是發小,還不是被他耍的團團轉?”

“嗯……雖然你并沒有安慰到我,但是謝謝。”

沈博士,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直接?郝陽摸了摸後腦勺。

“那麽……明天我們董事長邀請你來參加我們的研發報告會,你一定要來啊。你家在哪裏,我們去接你。”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過去,明天見。”

看着沈溪背着包走遠的身影,郝陽瞥了陳墨白一眼:“你是不是答應了那個小尼姑會加入她的車隊,重新回到F1賽場?”

“我沒有答應她,只是說她可以試一試。”陳墨白回答。

“你無聊不無聊啊!當年你答應了你姐姐退出F1,連碩士學位都放棄了回國,就算你肯回去開賽車,你媽媽呢?你姐姐呢?她們都不會同意的。你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為什麽要拿來吊着沈溪?”郝陽難得認真地看着陳墨白。

“因為我姐姐希望我能說服沈溪來睿鋒看一看,我做不到的話,她會很煩人。以及,你怎麽會這麽在意沈博士了?我既沒有用鋼筆去撩沈博士的袖口,也沒有送她玫瑰花,你不需要這麽激動。”

“你看不出來沈博士是個很簡單的人嗎?你這樣給她希望,難道不會傷害她?”

“郝陽,誰告訴你一個人簡單、善良、沒有壞心眼就理所當然全世界都該讓着她?她因為有才華,所以車隊保護着她。她因為有個好哥哥,從前沈川也許也很保護她。但是總有一天,這些保護都會消失。她本來就該學會面對失望。而且‘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也許有一天的才華和天真會反過來傷害她。”

陳墨白回答。

郝陽嘆了口氣:“我明白了。你在嫉妒。”

“我嫉妒?”陳墨白眯着眼睛看向郝陽。

“你嫉妒她的簡單。因為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沒辦法那麽簡單地生活了。”

陳墨白輕笑了一聲,聽不出是在嘲笑郝陽還是在自嘲。

郝陽發動了車子,嘆了一口氣:“小尼姑說的沒錯,賽車是失控與自控的較量。确實很适合你。”

“我知道自己自控能力很好。”

“自控很好的人,失控的時候很可怕。”

陳墨白搖了搖頭。

“不過,你有失控過嗎?”郝陽自言自語地問。

有啊,怎麽沒有。

這樣的話,陳墨白是不會對郝陽說的。

他到現在還記得每一次打開自己的郵箱,每次看見對方寫給他的函數題的那種期待,如同血液裏被播下了種子,随時要撐裂了身體向着全世界綻放。

她設計的每一道題的答案總能戳中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因為能見到她而幾個晚上睡不着覺,他為了挑一件和她見面的棕色毛衣幾乎走遍了整個城市,因為他想要讓她看見自己最好的那一面。

然而,他最終還是沒有見到她。

心底産生最大的希望,就要做好承受最沉重失望的準備。

這一點,對他是這樣,對沈溪也是。

第二天的早晨,睿鋒的工程師以及研究員們已經坐在會議室裏,準備向董事長彙報他們的研究進展。

陳墨菲擡手看了看腕表,然後看向坐在自己右側的弟弟,用眼神示意他:怎麽回事?

陳墨白看了一眼手機,唇上扯起一抹笑,将手機遞到了陳墨菲的面前。

那是一條來自沈溪的短信:不好意思,我拉肚子住院了。

陳墨菲看完之後,示意會議開始。

幾個小時的彙報令陳墨白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結束之後,他陪着陳墨菲走在走廊裏。

“怎麽回事?沈博士怎麽會忽然拉肚子住院?不會是你昨天招呼不周,惹她不高興了吧?”陳墨菲很清楚這個弟弟好看外表下滿肚子壞水。

“應該是她自己在大排檔吃了七斤水煮魚,腸胃不适吧。”

“大排檔?我不是給你們訂了酒店嗎?”陳墨菲的眉頭挑得老高。

陳墨白攤了攤手:“是沈博士強烈要求的,我只能盡地主之誼。七斤水煮魚的力量看來很強大。”

“我現在就去看她!你……”

“還是我去吧。大姐你的氣勢比水煮魚還強大,我怕沈博士承受不了。”

陳墨白将手機揣進口袋裏,轉身而去。

他開着車,去了市裏的醫院。

到了醫院裏,打聽病房的時候才知道沈溪是拉肚子拉到脫水,半夜裏承受不住了才打了急救電話。

而且她吊鹽水的時候,疼得腮幫子都合不上。這是有多怕疼?

陳墨白本來是該帶上姐姐準備的花和進口水果來看沈溪的。但是他卻直接将它們留在了車上,反正沈溪也吃不了,帶去了也是浪費。

沈溪所在的病房有四張床位,也圍坐着不少病人家屬。

但只有沈溪的身邊什麽人都沒有,她的臉色有些發白,靠在床上,癟着嘴,似乎有點委屈。小小的身體縮在被子裏,就像沒有一樣。

大概,如果沈川還活着,她還是被人寵着疼着的孩子吧。

“沈博士,在想什麽呢?”

陳墨白笑着走了進來。俊朗的五官,修長的身形很自然地吸引了病房裏的視線。

“你……你怎麽來了?”沈溪有點驚訝,臉也沒洗牙也沒刷,就這麽頹廢地在床上靠着。

陳墨白直接坐在了她的病床邊:“沈博士吃了我請的水煮魚住院了,我怎麽可能不來看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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