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又見

李朵兒原是要晾一晾王睿，讓他自個兒想清楚她生氣的真正原因，等她覺得懲罰的火候差不多了，可以和他開誠布公的聊一聊時，沒料到王睿這貨卻耍起了高冷。

李朵兒一生氣，和師父去封城的事兒也沒告訴王睿，只在走的那天早上和王雪打了個招呼，就揚長而去。

封城火車站，霍雷對老夥計帶來的漂亮女徒弟十分好奇，趁李朵兒去廁所的功夫，捅捅張老爺子：

“我說老張，你挑挑練練一輩子，咋弄了個女孩子當徒弟，還是這般細皮嫩肉的嬌娃娃，一看就是個吃不了苦的。”

“老霍，你莫要小看我這小徒弟，根骨極佳不說，而且似乎特別适合我這套拳法，才短短時日，就小有所成，甚至一度讓我生出這套拳法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錯覺。”

“你別說，之前我曾說過你這套拳法似乎陰柔有餘，但陽剛不足，你還與我争執，我看，說不得你這張氏拳法的老祖宗還就是個女人。”

“無稽之談！”

“好好好，咱不追究這個了，對你說啊，這次除了你，家裏還來了個老朋友，實力不在我之下，到時候我們可以切磋一二！”

“好啊，多少年沒和人比劃了，手癢！”

霍老領着兩人來到了一處青磚綠瓦的大宅院，院子很大，一拉溜正房六間，東西廂房各兩間，正中間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路直通正廳，朱紅色的廳門兒左右敞開着，廳堂內傳出隐隐的說話聲。

李朵兒跟在師父身後，跨過廳門門檻，一擡頭，正對上幾道掃射過來的灼熱視線，瞬時瞪圓了眼睛，一臉驚愕：自己的便宜爺爺李子軒和謝兵還有李柔怎麽會同時出現在這裏？

這邊李子軒老爺子臉上浮起幾分驚喜：長得像他，性格也讨他喜歡，還幾次三番的碰上，果然血緣這東西是解釋不清的。

李老爺子眼睛裏的驚愕也就閃了閃，随後便氣定神閑的坐在老式的黃梨花木椅上，抿嘴一笑，定定的瞅着李朵兒，等着她開口叫人。

李朵兒骨子裏對這個便宜爺爺并不讨厭，只是若要與他親近，就仿佛背叛了自家奶奶，可收了人家貴重的玉墜子，又裝清高也不對，糾結半天，李朵兒低低叫了一聲“爺爺，那什麽，您怎麽在這裏？”

李朵兒的一聲爺爺，驚得謝兵差點兒把一杯熱茶打翻在地，他萬萬沒想到李朵兒居然是李子軒的孫女兒，細看之下，兩人竟是驚人的相似，難怪一開始他就覺得對她有種莫名的熟悉，原來根源在這兒。

李朵兒和爺爺打完招呼，又轉過身對着謝兵燦然一笑：“謝兵哥，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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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兵在這兒碰到李朵兒也吃驚不小。李朵兒今天穿的是一件改良版小立領白襯衫，微微解開了一個扣子，露出些許精致的鎖骨，襯衫下擺收進腰裏，越發顯得纖腰一握，與時下最流行的牛仔喇叭褲不同，她把牛仔褲改成了小直筒，并卷起少許，露出一截白皙精致的腳踝，腳蹬一雙白色運動鞋，頭發随意在頭頂挽了個蓬松馬尾，渾身上下散發着極為幹淨，舒服的氣息，偏那露的恰到好處的肌膚，洩露了一絲性感與誘惑。距離上次見她也就十來天的時間，心裏卻生出一股久別重逢的怪異感，似乎內心隐隐對她期盼很久似得。

謝兵收起心思，聲音裏透出幾分驚喜：“朵兒，真沒想到在這兒又碰到你了。”

李柔看看謝兵又看看李朵兒，她無法想象謝兵是怎麽和這個鄉下丫頭認識的，

更無法接受這個村妞比她還會穿衣打扮，更加比她還要漂亮，除了少了點兒富貴人家的高貴底蘊，竟是那那都把她壓得死死的。

這次知道謝兵哥哥要來，她央求了好久，爺爺才答應帶上她，沒想到在這兒都能碰上李朵兒，真真是陰魂不散，搶了自己喜歡的爺爺的玉墜子，現在又吸引了謝兵哥哥的注意力，一碰到這個女人，準沒好事兒。

李柔斜眼掃向正笑意盈盈看着李朵兒的謝兵，皺起眉毛，眼神裏染上幾分戾氣。

一番介紹下來，竟都是舊識，無形中衆人彼此都親近了幾分，李朵兒這才知道便宜爺爺居然真的是練家子，而且和謝家關系很好，而霍老竟然是謝兵的師叔，真看不出這人竟是深藏功夫的。

霍老一家十分熱情好客，給兩位老爺子和謝兵各準備了一間客房，把李朵兒和李柔一起安排到霍家小女兒出嫁之前的房間，李柔雖然不想和李朵兒一個房間，但該有的基本教養還是有的，客随主便，只能不情願的應下。

李朵兒和這個堂姐有過一面之緣，但當時注意力都在爺爺身上，印象不深，她見李柔并沒有和她說話的意思，也懶得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上輩子貼的還少嗎，她不喜歡自己，自己也對她高人一等的高傲模樣沒什麽好感。

因為是夏天，六點鐘吃過了晚飯，太陽卻還高的很，只熱氣稍稍散去了一些。

謝兵約李朵兒出去四處轉轉，李朵兒還未答話，李柔在一旁撒嬌的插嘴道：“謝兵哥哥，我還是第一次來封城呢，正想出去看看。”

謝兵沒吭聲，給了李朵兒一個詢問的眼神，李朵兒總覺得謝兵對自己有幾分不同，正不想去呢，李柔的話正合她意。

李朵兒剛想說你們一起去吧，我有點兒累，只是舌頭還沒來得及動作，就對上謝兵略帶深意的眼神，就那麽直直地的瞅着她，仿佛自己若是拒絕，就做準他和她有私情，她拒絕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似得。

李朵兒臉上一陣不自然，舌頭調轉方向吐出另一番話：“好啊，咱們三個一起去吧，人多還熱鬧。”

封城比衡溪要大得多，也繁華的多，李朵兒和李柔一左一右跟在謝兵身邊，随意的慢慢溜達着。

李柔面上笑得甜美，其實早已心煩意亂，感受到了生平最大的威脅。她深知謝兵對女人一向是禮貌而淡漠的，然而李朵兒卻是破了他的例。

李柔想：像李朵兒這樣的村妞，除了漂亮以外，所受的教育和見識和自己完全沒法比的，她倒是要在謝兵面前扒下她這張金玉其外的畫皮，讓謝兵看清楚她的粗鄙內在。

“謝兵哥哥，大學生活一點兒也沒想象中有意思，總算是挨到暑假了，可以痛快的玩兒一玩兒了。”李柔唉聲嘆氣的說到這兒，話鋒一轉：“對了，朵兒，你考得那個學校？”

現在農村的女孩兒有幾個有條件上大學的，李朵兒豈能聽不出李柔的話意，來而不往非禮也，她遷就王睿，是因為她喜歡他，她不理會村裏人嚼舌根子，是因為她覺得與這些人辨不清是非，只會越辯越黑。

至于其他人，她可沒有人家給個氣兒，她就咽了的習慣，聖母什麽的上輩子早都當膩歪了，至于當包子啥的，給王睿啃啃也就行了。

謝兵就見李朵兒嘴角彎了個不懷好意的弧度，小嘴兒慢吞吞吐出一句：“我啊，社大在校生，未來專業！”

“社大？沒聽說過？”李柔想了半天也沒聽說過這麽一個大學。

謝兵卻是馬上就悟了，忍住嘴角的抽搐，拍拍李朵兒的肩膀：“不錯，好學校，好專業！”

“謝兵哥哥，你聽說過嗎，在什麽地方啊？”

“嗯，社會大學，我也是在校生”

李柔這才反應過來，一陣羞惱難堪，強擠出一絲笑意：“原來朵兒沒上大學，直說不就可以了，誰也不會笑話你”

“很直啊，對吧，謝兵哥？”，李朵兒發現自己邪惡了。

李柔真恨不得上去撕了李朵兒那張嘴，她這是諷刺自己腦子轉不過彎兒來呢。

謝兵見過李朵兒的很多面，卻還是第一次見識她如此伶牙俐齒的一面，這姑娘還真是個頂頂妙人。

謝兵突然覺得帶上李柔也沒那麽讨人厭了，如果沒有外人，李朵兒在他面前總是收着的，那像現在這樣肆意張揚。

李柔打出娘胎都沒受過這種挫敗，那肯甘心，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和謝兵談論起了《致橡樹》的詩歌，李朵兒這種土包子肯定不懂文學。

李柔用抑揚頓挫的聲音滿含感情的朗誦了舒婷的這首朦胧詩：

我如果愛你——

絕不像攀援的淩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癡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此處省略數字。。。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

念完了，李柔深吸一口氣說：“我若是喜歡一個人，就要做他身邊的一株木棉”

謝兵不置可否，低頭問李朵兒：“朵兒怎麽看這首詩歌”

“我？”

“對啊，朵兒，你怎麽看”李柔伸長了脖子，等着李朵兒出醜。

“我只知道木棉在南方，橡樹卻生長在北方。”

“你。。。！”李柔氣得有點兒挂不住臉了。

“我很佩服木棉可以犧牲自己成全和橡樹的愛情，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