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夜市(上)

第十三章夜市(上)

弈城屬冀州中心,已過淮河以北,險險堪稱北地。

漸入冬,天色亮得漸晚,剛一蒙蒙亮,驿站外梆子聲音漸消,長亭一下就醒了,一扭頭陸長寧正抱着她胳膊睡得香——昨兒陸長寧要賴在她廂房裏頭給真寧大長公主寫信,寫着寫着小姑娘就委屈起來,哭哭噠噠地扯着長亭膀子死都不走,非要挨着長姐睡,鄭妪過來請了三兩次,長寧犯起倔勁兒來像極了陸家人,直将鄭妪攆回符氏那處去,符氏也過來一趟,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人不舒服……

她教訓陸長寧是不留情面,可長寧到底是她妹妹,又一心與她親近,流的都是陸家的血,還能趁着獨處擊殺了她不成!?

處處小心眼,又狗眼看人低!

長亭想起符氏就不舒坦,抿抿嘴,蹑手蹑腳地将胳膊從長寧懷裏抽出來,小姑娘嘤一聲,砸吧砸吧嘴,帶着哭腔語氣軟軟地,“大母……”

大母就是真寧大長公主。

陸長寧是真寧大長公主帶大的,長亭尚且記得陸長寧幼時發熱出疹,真寧大長公主徹夜不眠,為她換冰袋喂藥,長寧日漸好起來,真寧大長公主便摟着小姑娘心肝寶貝地叫喚,邊叫喚邊喜極而泣。

她自然心中頗有不平,她沒有母親,陸長寧還有母親,就算符氏蠢了點,再蠢也是有的,憑什麽都是一樣的孫女,真寧大長公主卻待她一向極淡,對哥哥陸長英也敬而遠之。她也想有人摟着她哭,心肝寶貝地胡叫,再看看自家父親日日風輕雲淡着清俊的一張臉,長亭悶了悶,小小年紀就覺出了單單靠爹,這個願望大抵是永遠實現不了了。

于是很是低迷了一陣子。

陸綽便教導她,“人與人的緣分是上天注定的,有多少緣分也是天注定的。阿嬌當了大長公主的孫兒,只這一件事約就耗盡了你們所有的緣分了,其他的就再難強求了。”同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将佛偈的緣分,陸綽眨了眨眼,力正真實。

饒是如此,陸綽胞弟陸紛的妻室陳氏卻突然之間,日日往長亭這處跑了,叔母與侄女變得親近起來。

過後長亭才想明白,真寧大長公主皇室出身,婆媳兩個女人天然有隔閡,陸家這對婆媳隔閡更大——一個正派皇家女,一個正派士家女,相看生厭,人心都是偏的,大長公主怎麽可能像心疼陸長寧似的,心疼她?

母親拜托不動,陸綽只好将把主意打到胞弟身上,于是才有了叔母親近內侄女的戲碼。

陸綽當爹又當娘,當了十幾年,自己當不動的時候,就求別人來,只求長女不委屈。

長寧有大母,她有父親與哥哥,她贏了。

Advertisement

“大母……”也不曉得小姑娘夢見什麽,癟癟嘴又軟綿綿地輕聲喚。

長亭心裏一下子也軟了,替小姑娘掖了被子,悄無聲息地掀被起床。

陳妪要湊近伺候,長亭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披上大氅走出內廂,見只有百樂侍候,便問道,“百雀呢?”

“罰她的經書還沒有抄完,這會兒怕還在抄經。”陳妪輕聲回道。

長亭“啊”了一聲,突然想起昨兒夜裏百雀越過陳妪将庾氏來訪的消息告訴她,便明過來了——陳妪要替她擔惡名,百雀卻拗不過符氏的五次三番,貿貿然在她跟前将事情捅破……

這世道,人都得分出個三六九等,縱算陳妪決定錯了,她可以發難,可下頭的小丫鬟卻不能越級。

陳妪資格老規矩重,待長亭忠肝義膽,她要罰下頭人,是該罰,該怎麽樣管教小丫鬟,長亭從來不過多置喙,她的眼界不應當在細瑣之處,世家為什麽值錢?除卻手上的權柄和錢帛,歷經歲月積澱下的約定俗成的觀念與氣度亦舉足輕重。

長亭應了聲“哦”,才道,“天涼,抄經的時候給她備個蒲團,若實在抄不完就先存着,等回了平成再兌現,畢竟路上累得很。”

陳妪點點頭,她知道輕重。

待長亭洗漱完,才将長寧叫起來,又往小姑娘嘴裏塞了兩只糯米團子墊底,才往符氏的正廂房去,到正廂時,陸綽已經在了,早膳才擺上,羹湯和吃食熱氣騰騰地朝上冒煙,陸綽的一張臉便蒸在煙霧裏。

兩個姑娘福了安,長寧跟在長亭身後落了座兒。

陸綽笑得極溫和,“阿寧昨天是和姐姐一起睡的?”

長寧咧嘴笑,露出缺了瓣的牙,重重點頭,“是呢!阿寧睡得好極了,長姐熏了凝露香,好聞得緊!”

陸綽眼風瞅了眼符氏,笑沒變,只是語氣淡了些,“夫人有心了,這回倒想得開。”

符氏胸口一堵,半天說不出話來,陸綽其人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她将生長寧,頭一胎頭一個孩兒,自然是當作眼珠子護着,陸長亭個性又烈,陸綽對謝文蘊留下的那對兒女無限寬縱,若當真出了什麽事,她是要陸長亭賠手還是賠腳啊?阿寧是她命根子,她又上哪兒哭去!?

只那麽一次,她不叫阿寧與陸長亭親近,陸綽便硬生生記了一輩子!

符氏扯開抹笑,半天沒想出來該說些什麽。

陸綽再深看她一眼,輕嘆了口氣,終率先舉箸。

食不言寝不語,長亭不喜歡北地的吃食,全都是鹹的糊糊和湯,什麽吃食都能放在一塊兒炖,加點鹽巴再舀勺油就算糊弄了一頓,長寧也吃不下去,看長亭停了筷子便跟着有一搭沒一搭地用。

陸綽又看符氏一眼,“車隊出來沒帶廚子?”

符氏忙輕擱下勺,就着帕子擦嘴後有點詫異,“帶了啊!若沒帶,咱們這一路過來吃什麽呀!”

陸綽愣着看了符氏一陣兒,符氏也愣愣地回瞅着他,陸綽不由再嘆一口氣,“那怎麽不做在建康用的早膳呢?八寶羹,桂花藕粉,就算出門在外不也很好做嗎?”

“哦!”

符氏恍然大悟,再看了眼已經擱了筷子的兩個姑娘,語氣有些遲疑,“是昨兒庾夫人來的時候告訴我……走到一地兒,嘗嘗當地的特色菜總沒錯兒吧……她還想送咱們兩廚子……我沒敢要……”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