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秦越知道盛百仟不想跟自己說話,他們倆很少有共同語言,他也沒有再說話,他在盛百仟的書房裏待着就可以了,有虎視眈眈的監視他的意味。
誰讓他一周就這一天在家呢。
他翻着一本盛世博物館的劄記看,盛百仟前年的時候成立了一個瓷器博物館,裏面的藏品挺好看的,這種博物館就只有收藏功能吧?或者也起了宣傳功能,至少盛世瓷器被衆人所知。
至少要比他外公家的秦陶集團要好。
秦越看着書上的一個漂亮瓷器發呆。
有關于工作上的事情盛百仟很少跟他說,他們盛家跟他外公家是同行業,同行就有競争性,不管是不是親家,更何況他們這親家做的并不好,他沒有為秦家帶來盛世的好處,盛世也沒有要秦家的任何支持。
所以兩家一直都是泾渭分明的,雖然産品類型有相同的,盛世轉行早,在數年前與霸王産業房地産聯合,開發瓷磚、岩板,不再拘泥于日用陶器,擴展出了一條全新的路。
他外公家雖然是老工廠,但是一直是生産日用陶器,近兩年才想着要拓展進家裝行業,急于求成的時候出事了,秦越下意識的攥了下手。
秦陶集團具體發展到什麽程度也沒有人告訴他,他只能幹着急,越不知道事情詳情就會越慌亂,就跟那些人胡亂猜測的一樣。
他們都說秦陶集團要完蛋了,本來就是沒落的産業,這次轉型還沒轉好。
看着龐大的企業,實際上裏面都是空殼子,腐爛已久,外面再光鮮也沒用,騙得了自己騙不了外人,現在就出事了吧?
遲早要倒閉的。
那些評論比以往他的黑粉說他沒演技、大花瓶、裝可愛要犀利多了,也狠多了。關于他的那些流言說的都是實情,秦越頂多是生一頓氣。
但這次有關秦陶集團的種種流言跟釘在他心裏一樣,讓他心口破了一個口子,正嗖嗖的漏風,裏外冰涼。
明明今天是盛百仟在家的日子,以往如果他在,他就會下意識的安心,但今天盛百仟也不管用了。
盛百仟看了一眼秦越,這家夥盯着一頁看了好幾分鐘了,不是喜歡上面的瓷器,要是喜歡不是這種神色,眼睛早就烏溜溜的轉了,但現在眼神呆滞,眼泡不腫了眼裏卻沒什麽神采。一看就不知道想什麽去了。
盛百仟握了下他腳丫子,他腳埋在長毛毯裏還是冷的,透着白瓷的冷光,大約是覺得他手暖和了,五個小腳丫紛紛拱在他手心,本能的汲取溫暖。
盛百仟放下書本,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些,秦越聽見聲音擡頭看了他一眼:“我不冷。”
不冷腳怎麽這麽冰?盛百仟在他腳上用了點兒力氣,秦越往外掙:“你別弄我腳,我癢!”
“腳太冰了,你要是不喜歡穿拖鞋,就穿上襪子。”盛百仟把他腳放開了。
秦越只牽了下嘴角,不以為然,他赤腳習慣了,不過确實有一點兒冷,他把腳丫子插到盛百仟大腿底下,盛百仟已經在這個位置坐了一大會兒了,下面是暖的。
他在長毛地毯與盛百仟腿縫裏待了一會兒,發現盛百仟沒有把他拉出來,于是就得寸進尺的往他大腿根上踩。這裏更暖和,盛百仟在家裏穿的是休閑服,布料很軟,他都能踩出形狀來。
秦越一邊踩一邊看他,盛百仟不知道是天生面癱臉,還是不想搭理他,他都快踩到他的大兄弟了,他臉色也沒有變化,于是秦越就放心了,一邊看書一邊轉了下腳趾頭,這個地方踩着很舒服,又軟又暖,還會偶爾彈一下,因為形狀大,一大團,所以踩着很過瘾,等踩到他變硬的時候,腳就被抓住了。
秦越一邊往外掙一邊笑着跟他說:“我不是故意的,這兒暖和。”
盛百仟也不多說什麽,抓住他肆意作亂的腳,把他往前拉,秦越一點兒都不矜持,就劈叉着兩腿,非常容易被他拖過來。
等拖到跟前時,盛百仟跟他道:“你裏面更暖和。”
秦越頓了一會讓才明白盛百仟是開車,他啧了聲,這家夥用他面無表情的臉陳述這個,讓人一點兒都反應不過來。
已經被拖到跟前了,秦越擡着屁股往他腿上坐,并用手摟住了他脖子,把下巴搭在了他肩上,不想讓盛百仟看他,他臉發燙,他也覺得自己跟被盛百仟包養的小情人一樣。可他就是想抱着他,仿佛抱着能安心一樣。
盛百仟手捏他屁股上:“幹什麽?”
腿還在發抖,昨天晚上做過了,都這樣了還往他身上爬。但秦越就是不回頭,也知道自己這行為光天化日之下不好吧?
盛百仟在他背上敷衍的拍了下:“怎麽了?”
他虛虛的摟着秦越的腰,看着對面書櫃上一個花瓶,目光微凝,并沒有要專注去聽秦越的話,因為他知道秦越怎麽了,不管他說什麽他也只會敷衍他。
不會幫他秦家,也不會給他任何建議,問了更傷心,還不如不問。
秦越在他懷裏待了一會兒,待的并不舒服,盛百仟背有些僵硬,他一點兒都不願意抱他,但他又一下沒一下的拍着他,這讓他心裏有些許的安慰,他看着盛百仟扣在地上書的名字,艱難的張了口:“現在瓷器的發展好嗎?”
他為他自己迂回的問羞愧,這種事不應該問盛百仟,這屬于企業內部的事。只是他心裏很不安,沒有忍住。
盛百仟在他腰上的手指微頓,秦越也下意識的僵硬了下,從他腿上爬下來,盛百仟也收回了手跟他道:“還可以,怎麽了?”
秦越低聲問:“企業是不是都要轉型才有發展前景?”
盛百仟看他,秦陶集團都不讓秦越插手,秦越卻還關心着,不是這個行業的人問的問題也非常幼稚,一個企業要有長遠的發展前景需要很多條件。
秦越想要表達的是企業不能固步自封,但那不是轉型,而是創新。
要在自己原本的基礎上創新,要有根基才能改變。
盛百仟反問他:“你的演技不好,你就改去拍綜藝,這樣就有前途了嗎?”
拿他演技說事,秦越踢了他一下:“誰說我是演技不好去綜藝的,我是……”
看盛百仟還等着他說,他暗自磨了下牙,心想他這部劇一定會好好拍的,讓他們等着吧。
盛百仟抓着他腳:“還不讓說了嗎?本來就裝可愛,矯揉造作。沒有一點兒演技。”
“我問的是別的,不是演戲!”
盛百仟沒有放開他腳,但是跟他也解釋了:“都一樣,不管什麽行業都要從事自己拿手的才穩定,只有迫不得已的時候才會轉型。就跟你們一樣,到了一定年齡,演不了偶像劇了才會想着轉型,但能轉好的沒有幾個。轉好的那幾個演技好是前提,對吧?”
他說的……對!秦越想反駁都沒有理由,盛百仟喜歡看舞臺劇,他對他們這一行很清楚。
更何況他是在借着演戲說企業,他說企業轉型很難,轉不好就跟那些沒有演技的演員一樣,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大衆視線裏。
被時代抛棄的時候不會打一聲招呼。
“那……那怎麽才能轉型成功呢?”秦越忍不住又問。他舅舅不會不知道從事老本行是最穩定的,可就因為老本行沒落了,沒有辦法才想着要轉型。千人的大廠光靠裁員不行,不轉型怎麽活?那些工人怎麽辦?
這些盛百仟也不會不知道。
果然盛百仟看了他一眼:“那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抛棄之前的努力從頭再來,相當于改頭換面。如果有破釜沉舟的決心,也許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你确定要這樣做嗎?”
這句話盛百仟說的冷漠,看向他的眉眼凝沉,有莫名的狠厲,仿佛他說的那些他經歷過一樣,仿佛他曾在死地中輾轉重生過來,那些過往的殘酷依然清晰的刻在他身上,成了褪不去的烙印。
秦越暗暗的咽了下唾沫,他其實經常在盛百仟身上覺察到這種陰沉狠厲。
只是大多都被他化成不耐煩搪塞過去了,這次是實質性的,一字一句的告訴他,不再是他以前以為的這個人煩他,不喜歡他,他現在給他的感覺不止是不喜歡,而是帶着恨意一樣。
這讓秦越背僵了下,他以前是對不起他,是拆散了他喜歡的人,所以他這是恨自己嗎?有恨到這種要掐死他的地步?
以前沒有這麽明顯,是因為他知道黎荊回來了嗎?
秦越微微往後靠了下,別說埋怨他不幫助他外公家,現在連提都不提了。他清晰的認知到盛百仟不會幫他了。
盛百仟看着他輕聲問:“還有別的要問嗎?”
秦越胡亂的搖了下頭:“沒有了。”
盛百仟聽他這麽說,手指微微動了下,他的手是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離他腳很近,這一動像是要撈他腳,秦越本能的把腳縮回來了。
盛百仟面沉如水,手就維持在原地,像是僵住了,房間裏的氣氛霎時間跟冰封住了一樣,秦越這會兒覺得有點兒冷了,他指了下外面道:“我去看電視,你忙吧。”
“去吧。”盛百仟聲音又恢複成淡淡的,秦越從地毯上手腳并用的爬起來出去了。
他沒有在盛百仟這裏得到過足夠信任的愛,所以偶爾會擔心盛百仟要掐死他。
只是這種顧慮總會随着盛百仟對他的一點兒好而忘卻,是典型的記吃不記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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