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所有的一切發生的太快,在一旁旁觀的秀妤緊緊握住傅博寧的手,半邊身子已經躲在了傅博寧的身後,目光卻移不開,一直注視着前面發生的事情。

風雷低頭看了看胸前的長劍,眼中怒氣洶湧,往後半移,離開了長劍之後,手中已有招式向闫春晚襲來。

他與闫春晚交集不多,闫春晚與蘇一寒不同,腦子比較愚笨,眼中只有黑白兩面,做事情全憑道義,不講情義,是一根筋的正派人士,手下卻只有三腳貓功夫,他一向不放在眼裏。

沒想到只是十年不見,他的功力竟然見長如此之多,心下大驚,慢慢地落了下乘。

闫春晚一腳将風雷和巽蟻踢做一團,利落地收回了劍。

素汀煙站直了身子,面色難得地帶了幾分驚訝,之前和闫春晚交手,她以為他的功夫進展已經不錯,沒想到他真正的功夫要比那還高上幾分。一時有點躍躍欲試,蘇一寒按住她的肩膀,朝她搖搖頭。

她立馬洩了氣,重新撲進蘇一寒懷裏。

場面一時僵持,巽蟻突然輕蔑地笑出聲,“我真是蠢,以為你還是十多年前的你。世人常說,男子薄幸,果然如此。”

“哼,笑話。”闫春晚不屑地瞥她一眼,“當年你以我妻念音為餌,下毒羞辱我,事後又出爾反爾害死念音,我與你之間只有仇恨,你有什麽資格讓我對你做出薄幸的事情?當年我學藝不精,不能報仇,十多年來朝乾夕惕,不敢有絲毫懈怠,游歷各處鑽研各派武學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手刃你。只是現在想來,你這般下賤肮髒,用我的劍殺你反而會髒了我的劍。不然,你以為我還會留你性命?”

“可是我那麽愛你,日日夜夜從未斷過相思,當年你用過的茶杯,我每日都用着,躺過的床被,每日都枕着。十多年來,只要一有你的消息,無論我在做什麽在哪裏,我都會馬上放下去找你,你看過的景,去過的橋,走過的路,我全都……”

“別說了!”闫春晚厭惡地厲呵一聲,“你真是讓人覺得惡心!”說完,也不理會蘇一寒和素汀煙,飛身離開了莊園。

“春晚大哥!”

素汀煙從蘇一寒懷中退出,來到巽蟻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為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掏出血淋淋的心,放下尊嚴,祈求給一點點愛,你不僅蠢,還十分下賤。讓你救蘇大哥,也是侮辱了他。呵,這樣的人還能做聖教的聖君?哼,真是可笑。風伯伯,我看着她倒胃口,我也走了。”說着,蘇一寒已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躍出了石牆。

秀妤和傅博寧互看一眼,秀妤作勢要跟上他們,被傅博寧拉住,秀妤轉頭看他,傅博寧指了指不遠處一臉灰敗的倚風。

秀妤朝傅博寧點點頭,傅博寧放開秀妤的手,看着她先行離開了莊園,朝着倚風走去,“大哥,你要和我們一起走嗎?”

“她竟然看不起苦戀嗎?苦戀之人在她眼中看來,難道如此不堪嗎?”

“大哥,你想錯了,素姑娘看不上的作踐自己的人。你和巽蟻不一樣,闫大俠對巽蟻非常厭惡,她還巴巴地往前湊,是自取其辱。而素姑娘不知道你的心意,你也從未糾纏她,你們并不一樣。大哥,聽我一聲勸,久戀必苦,如同久賭必輸。”

倚風猛地擡頭,目光複雜地看向傅博寧,“談何容易。”

“大哥,你還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喜歡吃什麽嗎?”

“一開始喜歡吃糖豆……”

傅博寧打斷他的話,“是的,可是我後來不愛吃了。”

“這我到記得,隔壁的小胖天天吃糖,吃壞了一嘴牙,每天來找我們都捂着個腮幫子,後來掉了牙齒,奶娘告訴我們都是吃糖吃的,你再也不敢吃了。慢慢的,竟然把糖豆戒了。”

“大哥,糖豆于我而言是誘惑,素姑娘于你而言,也算誘惑的一種,最好的方法,就是遠離她,慢慢不見,也就慢慢忘記了,你覺得呢?”

“真的會這樣嗎?”

“會的,大哥,和我一起回家吧。你在世的消息我還沒告訴爹娘,我希望你親自告訴他們。”

“讓我想想。”倚風留下這一句,飛身而起,與蘇一寒他們的方向相反。

傅博寧嘆了一口氣,跟上秀妤的腳步。

因為已經進入了苗疆地界,所以蘇一寒很少毒發了,衆人便棄了馬車,走一段,輕功飛一段,往崖屋趕去。

此時,離婆婆正興致勃勃地研制着藥物。聽到動靜擡起頭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蘇一寒,表情一愣,并不是因為蘇一寒有多麽俊美,而是他的相貌有幾分似她逝去的夫君,青銳。

素汀煙拉着蘇一寒來到離婆婆面前,将近來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離婆婆有些心不在焉,等蘇一寒向她行禮之時,她一眼望到了那把長刀,一句不發,拔了出來,擡指輕撫刀身,她深深嘆了一口氣,“這把刀,是青銳生前的兵器,沒想到竟到了你手中。”

蘇一寒聽不出她語氣中的意思,恭敬地将刀的來歷說了一遍。

離婆婆神色不變,問起他的身世和來此的目的。

“五歲前我和舅舅在蜀中生活,後來青冥劍派招收弟子,他便長途跋涉帶我一同前往,可惜拜入門派不久,他就失蹤了。之後我就在掌門教導下習武,二十歲和春晚一起下山游歷……”

離婆婆漫不經心地聽着,輕敲着手中的佩刀,想起曾經和青銳在一起的時光,心中感慨,蘇一寒竟然真的是青銳的侄子,青銳當年離開青冥,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的侄子買份生日禮物,卻陰差陽錯被聖教的長老擄去,百般折磨之下才馴服成手下。

那時候她已千帆過盡,看遍了世間男色,漸漸對男歡女愛倦了,要不是為了和天乾鬥氣,強搶了青銳做身邊護衛,或許就會錯失了一段姻緣。

日久生情,加上青銳自認堕入魔教,無顏再回青冥,便陪着她一起待在了南教。

可是天乾卻不喜他人違逆他,多番刁難青銳,最終害得青銳身亡,她也黯然離開了南教。

沒想到多年後,蘇一寒也落入天乾之手,卻奇跡般反轉,讓天乾吃了大苦頭。青銳,你的侄子很好。

離婆婆将佩刀還給蘇一寒,“我知道了,巽蟻此人不過是天乾的禁脔,本身也龌蹉得很,沒那個本事解去蘇一寒身上的毒。你們一起到這裏來,本來就是天意。蘇一寒身上的聖君蠱,和小秀身上的易魂蠱就是相輔相成的作用。天乾如今被關在密牢裏,求死不能,是最佳的盛蠱容器,将兩種毒物一起轉移到天乾身上就好。不過,阿水,你身上的毒,我卻是無解的。”

素汀煙走近離婆婆,靠在她的腿上仰頭看她,“師父不必擔心,我身上的毒,解它很簡單,我只是擔心,蘇大哥解毒之後會不會有什麽後遺症?”

離婆婆輕拍她的頭,“你們身上的毒潛伏的時間太久了,将來……不會有孩子了。”

素汀煙猛地擡頭,不可置信地看着離婆婆,“師父……”說着,卻咬緊牙關不再言語,已經淚盈于睫。

蘇一寒在微怔之後,上前扶起她,擁入自己懷中。

“那我呢?”秀妤着急地詢問。

離婆婆微微一笑,“易魂蠱在你體內誘發時間太短,于你身體無礙,只是之前它吸納的部分毒液會遺留在你體內,到時候按時吃藥,定時拔毒,不出三個月,就健康如初了。至于傅博寧,飲食的時候有一些忌口,也無大礙。過會兒我給你們列個單子。”

秀妤聞言,安心下來,靠在傅博寧身上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蘇一寒和素汀煙身上,他們的一生跌宕起伏,相隔多年終于相逢,上天卻還要給他們苦吃。

看素汀煙傷心的樣子,秀妤知道,她一定很期待孩子的出生。

看到素汀煙淚流滿面,秀妤也忍不住哭了起來,蘇大俠的一身武學後繼無人,素姑娘的卓絕武藝也将斷了衣缽,而且蘇大俠和素姑娘的孩子一定繼承了兩人的美貌,這世間無人能敵,卻因為天乾那個大壞蛋,那樣漂亮的孩子再也沒有機會出生了……越想越傷心,哭得更加傷心了。

秀妤哭聲越來越大,衆人俱是一驚,傅博寧有些無措的想要安慰她,卻不知道她在傷心什麽,無從下手。

離婆婆見她哭得臉都紅了,有些心疼地問起她哭的原因,秀妤斷斷續續地把自己傷心的地方說了出來,聽她難過孩子無法出生,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她自己的孩子呢。

素汀煙原本傷心極了,被她這一番話說得哭笑不得,擦去眼淚,漸漸收起了心傷。

等秀妤哭夠了,她非常不好意思地把臉埋進傅博寧懷中,沒一會兒探出頭來,原本想說把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送給他們,還沒開口,又覺得舍不得了,只好讷讷地重新将頭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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