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繼母

傳言,沈家長房的兩位公子,一個體弱多病,另一個風流纨绔;而大房和三房的男嗣都戰死沙場,故此,沈家還算不得威脅。

而郁家更是如此,郁大将軍戰功赫赫,守衛西南數年,手握三十萬精兵。只可惜膝下只有一女,還是個常年喝藥的病秧子。

數年前,郁大小姐在外面求醫,直至這幾年才歸京,也已經十八的年紀,說親都成問題,郁家委實後繼無人。

景帝多疑,這幾年朝廷頒布的一系列法令,都是在抑武倡文。

忠敬候府沈家,鎮國大将軍郁家已經成了衆矢之的。

不過,沈、郁兩家皆沒有出色的子嗣。

故此,即便朝中總有聲音在傳:沈、郁兩家功高震主,恐會反之。但景帝一直不曾動作。

……

沈家一行人火速悄然回府之後,善秋堂的趙嬷嬷就在垂花門候着了。

見兩位姑娘安然歸來,趙嬷嬷有些話還是直言了,“夫人,兩位公子,姑娘她們……”可有被侵犯?

這次貴女們在雅集上被擄走,清白問題都要徹查,到時候還要請的德高望重的命婦公布,否則日後難以高嫁,或是尋到合适的郎君。

沈家人,從來都是傲骨淩然,若真是受辱……只怕只有一死的份了。

蕭瑾年抱着沈卿卿往內宅走。(

沈澈和沈淳見怪不怪。

府上的侯夫人是在十三年前,生育沈卿卿那天難産死的,她一出生就沒有母親,蕭瑾年出現之後,她雖然排斥了好一陣子,但其實還是很喜歡粘着他。

繼夫人一慣都是冷漠的性子,趙嬷嬷并沒有當回事。

沈澈說:“兩位妹妹都無恙,嬷嬷可否叫人把堂妹好生抱回去?”

大周朝女子十四歲及笄,沈卿卿本來就是驕縱慣的,所以由“繼母”抱着她回院,也沒有什麽不妥。

但沈詩詩到底是大房的姑娘,沈澈不便親自抱她回去。

趙嬷嬷當即應下,“好咧,老奴這就去!”

聽聞兩位姑娘無恙,趙嬷嬷也就放心了。

這沈家看似繁華,隆恩浩蕩,但這些年誰又記得,沈家折沒過多少好男兒?!

沈家滿門如今就這幾個人了!

一個都不能少!

一個不能!

……

聽雨軒內,丫鬟玳瑁畢恭畢敬的跪在蕭瑾年跟前,肩頭在顫抖。

一五一十的禀報道:“主子,今日白家操辦的雅集上,有人将奴婢支走了,是奴婢該死,不該離開姑娘一步!請主子責罰!”

一切如蕭瑾年猜測的一樣,區區山賊,如何敢直接對沈家下手?

除非有人給了他定心丸吃!

蕭瑾年的眸子尤為幽深,是那種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深邃,他是沈家二房的“繼夫人”,但沈家很少有人敢直接看着他。

玳瑁正惶恐不安時,蕭瑾年的聲音傳來,“可知是誰支走了你?”

玳瑁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如實道:“是姑娘外祖母陶家的人,這……雖說先夫人早就死了,陶家也不會害姑娘呀。”

沈卿卿的生母陶氏,便是陶家的嫡小姐,如今吏部尚書陶大人的胞妹。

陶家不會,不代表有些人不會!

蕭瑾年臉上閃現陰厲之色,如來自地府的陰差,須臾道:“下去吧,若是姑娘問起來,你知道該怎麽回答!”

“是!主子!”

玳瑁起身,屈着身子,又畢恭畢敬的離開了。

她的另外一個主子,可不就是沈家的小祖宗麽!

沈家從上到下都極致的寵着,當初沈卿卿出生之日,天際突顯吉兆,曾有高人說,沈卿卿是天生富貴命,日後必定人中龍鳳。

她是個姑娘,所謂人中龍鳳,那便是鳳了!

……

沈卿卿醒來時,額頭的痛感已經消失大半,她沒有睜開眼睛之前,掌心像是觸碰到了熟悉的胸膛。

再一聞氣味,淡淡的皂角,還有摻雜着一些松香。

這個味道,她兩輩子都忘不掉,不就是她的繼母……确切的說是,是傳言中,幾歲時就病逝的大皇子蕭瑾年。

沈卿卿甚至記得上輩子今天的場景。

她被兄長和繼母救回來之後的那天,就是在繼母懷裏醒來的。

她上輩子受驚過度,繼母一慣不允許她看風月話本子,這一天卻是帶着她一起看。

還把她圈在懷裏,問她有沒有看懂……

也正因為這樣的“機密”,她和繼母才真正冰釋前嫌,結成了良好的“友誼”。

以前只覺得繼母長的粗糙,太過高大,不像個女子。

但想想,繼母是父親從關外帶回來的野女人,肯定不像盛京女子的溫潤細致,故此,她也沒有多想。

誰能想到繼母會是一個男子!

沈卿卿閉着眼沒動。

她一點不想和男子躺在一塊看風月話本子。

那樣太羞恥了!

可一刻鐘一晃就過去了,沈卿卿被蕭瑾年困在懷裏,眼下又是暮春,她身體羸弱,榻上依舊是早春時候的被褥。

她真是熱的夠嗆。

忍住!

再忍一忍就好了。

沈卿卿告訴自己,她到底是重活一世的人了,她不再是上輩子那個嬌蠻跋扈的盛京第一寵。

蕭瑾年以後是要當皇帝的呀~她不能和他正面沖突。

正如爹爹書房的兵書所言,她需要迂回戰術。

沈卿卿想來想去,唯有一個辦法,那便只有繼續裝睡。

沈卿卿被救回來後,已經被人伺候着洗漱了一番,自然也換了一身衣裳。

暮春中衣薄透,隔着尚好的杭綢衣料,蕭瑾年能清晰感覺到她已經開始漸漸玲珑有致的身段。

自然,還有她突然不穩定的心跳。

醒了。

但是在裝。

蕭瑾年薄唇微勾,他側躺着,沈卿卿整個人都在他懷中,軟軟小小的,和最初時候沒甚區別,只是……女孩兒和女子總歸是有些不一樣的。

蕭瑾年的目光在沈卿卿臉上凝視一會,帶着薄繭的指尖輕輕蹭了蹭她的小鼻頭,輕嘆道:“我們卿卿還不醒?我可是靜心準備了話本子呢。”

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說不出來是怎樣的味道。

像是歷經風霜世事之後的泰然,他和女子截然不同,也和一般男子不一樣。

沈卿卿死之前的畫面,宛若昨日,她是個憋不住秘密的人,眼下卻是知道了頂天的秘密,她覺得自己就快要憋死了。

她不曉得蕭瑾年隐姓埋名在沈家的目的是什麽?

爹爹和兩位兄長又是否知道?

哎~

太操心了!

沈卿卿上輩子從未這麽操心過。

她覺得自己有點頭疼,可能還需要繼續睡一睡……

蕭瑾年看見了她顫動的睫羽,還有她光潔額頭上的薄汗,他持着美人扇,緩緩的給她扇風。

直到懷中人的呼吸再一次變得平緩,她的确睡熟之後,蕭瑾年才起身下榻,卻又将那本沈卿卿一直惦記的風月話本子也拿走了。

……

沈卿卿是在半夜醒來的。

她意識清醒之後,先是确定了一下,蕭瑾年不在她的卧房了。

她以前也是大意,因着自幼沒有母親,所以爹爹帶着新母親歸來時,她鬧了幾日變扭,還是沒出息的和蕭瑾年好上了。

“姑娘,您可算是醒了!小廚房還熱着飯菜,奴婢這就給您端去。”

沈卿卿身邊有兩個貼身大丫鬟,一個玳瑁,另一個是文書。

她上輩子很信任自己的人,還在她二人跟前說過蕭瑾年的不少壞話。

比方說,蕭瑾年沒有胸脯,而且屁股太硬;還說他肌膚不甚光澤,太過粗糙;甚至說他嗓音沒有一點女兒家的韻味,還想唆使爹爹另娶……

不過,眼下沈卿卿卻再也不會說這些話了。

因為她上輩子被抓之後,才知道玳瑁原來是蕭瑾年的人。

蕭瑾年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

不管是如今沈家尚在,又或是沈家覆滅之後。

沈卿卿做柔弱狀,“罷了,我食不下,可知誰人來過?”

玳瑁很穩重,道:“回姑娘,夫人來過,還說……原本給姑娘帶了一本風月話本子,既然姑娘未醒,夫人又将話本子帶走了。”

沈卿卿覺得自己真的變聰明了。

首先,她不能揭穿了玳瑁,反而要讓玳瑁傳遞假的消息給蕭瑾年。

一想到蕭瑾年上輩子對她那些親密……

沈卿卿小臉猛然之間竄上一團緋紅。

就是上輩子的這一天,她醒來後,蕭瑾年以檢查身體為由,将将她徹徹底底“檢查”了一遍。

眼下,玳瑁故意提及風月話本子,就是想.勾.了自己去找他。

沈卿卿心裏腹诽:她才沒那麽笨呢。

沈卿卿內心扭曲,表面還是蔫蔫的,“母親也真是的,既然拿來了,何故又拿走?且罷,我一個姑娘家,看那種話本子作甚?不曉得的人,還以為我是甚麽浪.蕩.小娘子。”

沈卿卿這番話,讓玳瑁和文書一時摸不着頭腦。

畢竟,沈家太過寵她,她很多時候的行徑都讓人看不懂。

趙嬷嬷端了參湯,撩了珠簾過來,“哎呦,我的小祖宗哎,這話也是您能說的?甚.麽.浪.蕩.小娘子,呸呸呸!”

趙嬷嬷是沈家老太太的心腹,對府上幾位公子和姑娘都十分照顧,尤其是沈卿卿。

沈卿卿撇了撇嘴,轉移話題,“姐姐可還好?”

上輩子她和姐姐都沒事,不過都受了一點輕傷,所以這輩子也就不怎麽擔心。

趙嬷嬷笑道:“你能管好你就成了,大姑娘她早就醒了!”

沈卿卿想想,覺得也是,其實她也早就醒了,只不過後來又睡着了……

趙嬷嬷看着沈卿卿用了參湯,交代了幾句就走了。

夜色四合,聽雨軒安靜如斯。

但沈卿卿卻是睡不着了

她現在很确切的知道了一些事。

大哥的病體是裝的。

二哥的風流也是假的。

就連繼母的身份也是僞裝。

堂姐至今未能許配人家又是為什麽?

那麽她呢?

沈家上下都在極力的求生存,她是不是也應該出點力?

有了這個認知,翌日一早時,沈卿卿就讓丫鬟捯饬了一下自己,前去了沈老太太所居的善秋堂。

她來時,蕭瑾年,沈澈,沈淳皆在。

另外還有一人,竟是陶家的表哥陶文淵,和昨天出賣了她的陶海棠。

作者有話要說:沈卿卿:生在戲精家族,我也要擔起戲精的責任!

蕭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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