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不要這樣 (1)

沈卿卿的匕首和小手皆落入了蕭瑾年的手中。

他的手掌寬厚碩大,似用了力,又似沒有用力,偏生就讓沈卿卿無法掙脫。

上輩子的沈卿卿,只會覺得蕭瑾年讨厭,因為他占據了本屬于自己母親的位置,他時常神出鬼沒,沈卿卿只以為父親常年不在盛京,他一個人耐不住寂寞,出去找老相好去了。

為了抓住他的把柄,還帶人嘗試去“捉.奸”。

但從未将蕭瑾年看作是如何心機城府之人。

是她眼瞎,錯将猛獸當家禽。

沈卿卿絲毫不願意讓旁人知道她驚人的實力,她是一個低調內斂的姑娘,自己本事滔天,就自己一個人知道就好了。

她本就生的美貌,這已經是全盛京皆知了,若是讓旁人知曉她是個文武雙全,驚才絕豔的女子,那豈不是對那些平庸之人的天大打擊?

有了這個念想,沈卿卿更是覺得,不能讓殺手活下去,更是不能讓蕭瑾年知道她的實力。

沈卿卿僵在那裏,在她沒有看見的地方,蕭瑾年唇角一勾,稍一用力,就将她手中的匕首抽了出來。

“我們卿卿這是作甚?怎麽欺負到殺手頭上來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卿卿真是嚣張跋扈的。”

蕭瑾年牽着沈卿卿的小手,将她帶離地牢,離開之前,眼角的餘光瞥了一下地牢內的壁櫥,但目光一閃而逝,并沒有停留。

殺手絕望的看着一高一矮的兩個背影離開,內心在瘋狂哭泣。

說好的滅口的呢?

倒是滅口了再走呀,做人不能言而無信的!

把他留給沈澈和郁娴,他的死法肯定會相當有創意,然而這并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老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當什麽都不會當殺手!

這年頭,殺手的命由不得自己,人生艱難啊!

沈澈和郁娴先後走了出來,殺手兩股顫顫,被點了啞穴,只能用了一雙渾濁的眼睛表明自己的恐懼。

來吧,誰先上?

還是一起上?

殺手不明白他為什麽至今還沒死?

按理說,被沈澈折磨了三天,也該歸西了,殺手的內心充滿了對人世的疑問。

郁娴唇角挂着笑意,火把光中,絕美的臉蛋顯出超越旁人的從容,以及掌控一切的自信,她說:“沈澈,你既然對我的功夫招數那麽感興趣,你可以直接來找我請教呀,何必為難人家殺手?”

殺手好想哭。

還是姑娘家心善。的确,沈澈想要偷學武功,直接找人家郁姑娘就是了,關他什麽事呀?!

沈澈唇角抽搐,他知道不能“戀戰”,輸就輸吧,絕對不能一輸到底:“郁姑娘,這深更半夜的,你來我沈家地牢是要做什麽?我可以既往不咎,不過郁姑娘還是好自為之吧!”

沈澈态度不善,他的另一重身份更是令無數武林人士聞風喪膽,亦正亦邪,旁人只認識他手裏的那把彎刀,卻從未見過他的真面目。

但郁娴知道,這是一個狠人。

她對狠人的态度,一向都是……更狠。

郁娴笑道:“沈澈,多謝你提醒,讓我走可以,那你也離開。”

沈澈:“……!!”這裏是忠敬侯府,他是沈家的長子,沈家的一切将來都是他的,他站在自己的地盤,還要經過她的允許?

這女子當真令人厭惡,真不知以後禍害誰家兒郎?!

沈澈為郁娴的未來夫君感到深深的同情。

沈澈表面一笑:“好,郁姑娘請。”

郁娴從他身邊經過,與他一道走出了牢房。

當二人從地牢走出時,宛若彼此根本不存在,轉身各自離開。

護院:“……??”不對勁,明明只進去了三人,怎麽會前後出來四人?

要不要如實禀報?

可剛才夫人和長公子似乎并不當回事啊?

護院一陣茫然。

……

沈卿卿被蕭瑾年捉到了梨園。

她知道蕭瑾年的實力,也極其不情願暴露自己的實力,故此,她坦白從寬的交出了令牌。

她花了三日時間,才趁着蕭瑾年午休的時候,将令牌偷走,沒想到一下就被他抓了個現行!

沈卿卿站在案桌邊,蕭瑾年是坐着,男人品着香茗,一派閑心雅致,桌案上擺着令牌和匕首,都是沈卿卿犯錯的物證。

“母親呀,我實在好奇,那殺手到底是誰派來的,這才借用了你的令牌去看了一下,誰知那殺手拒不配合,我便……先幫着大哥殺了他,母親是不是也覺得我做的很好?”沈卿卿厚着臉皮邀功。

“母親是想獎賞我麽?”聲音越說越小。

沈卿卿以為,蕭瑾年并不是想真的懲戒她,他只是想抓住她的把柄,然後對她實施各種.侵.占.的惡行。

一定是這樣。

畢竟像她這樣的美人,整個盛京都尋不出第二個來,蕭瑾年惦記她已久,定然是熬不住,這就要下手了。

外面夜黑風高,此刻孤男寡女,一衆婢女也被屏退了下去,正是蕭瑾年作案的大好時機。

沈卿卿瞄了他一眼,蕭瑾年也正好擡眸與她對視,好看的唇似笑非笑:“我們卿卿剛才在想什麽?”

沈卿卿險些沒繃住。

她想什麽,與他有甚麽幹系?

沈卿卿反問:“那母親又在想什麽?”肯定是在想着如何逼她就範。

他定然是想先威逼後利誘,最終将她控制在股掌之中。

蕭瑾年放下杯盞,尚好的香茗,用了收集起的晨露泡制,茶香幽幽,與男人身上的薄荷香毫不沖突:“我在想,我們卿卿在想什麽。”

沈卿卿:“……”

穩住!

沒什麽可怕的。

他是想擊垮她的意志,從而更好下手。

繼母垂涎自己的繼女,話本上都不敢這麽寫的。

沈卿卿心裏冷笑,對姓蕭的沒甚好感,她已經不是當年被蒙在鼓裏,只知驕縱跋扈的盛京第一寵了!

玩心計,她也是很厲害的呢。

沈卿卿瞬間笑的眉眼彎彎:“我在想,母親定然不會罰我,後日就是比武招親的日子,我若是被罰了,沈家顏面何存?母親是沈家宗婦,這個道理自是不用我講的。”

蕭瑾年眯了眯眼,和他對視了幾個呼吸之後,沈卿卿明顯感覺到心力不支。

其實,蕭瑾年的相貌當真是清隽無俦,若說二哥有潘安、宋玉之貌,那麽蕭瑾年可能還要更勝一籌。尤其是那雙潋滟的桃花眼,明明深邃不見底,一個不經意的眼神卻是無盡風流。

糟了!

她低估了對手的實力!

沈卿卿低下頭,眼不見為淨。

她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女子。

她更關注的是人的心靈!

蕭瑾年的右手五指依次敲擊在紅木桌案上,發出極有規律的“噠噠噠”的聲響。

沈卿卿站在他面前,像極了犯了錯的晚輩。

兩個人就那麽對峙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瑾年先開口:“卿卿的兩個面首不如孝敬我吧。”

這聲線無波,聽不出對方是什麽情緒,沈卿卿自诩如今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了,但還是愕然擡頭。

蕭瑾年不是垂.涎她麽?

跟她索要面首是甚麽意思?

他是想欲擒故縱?!

對!

一定是這樣!

為了得到她,簡直就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不擇手段!

此刻天色已黑,她繼續待下去沒有任何有利之處,像她這樣的美人是世間少有,保不成蕭瑾年會獸.性.大發,對她如何如何。

為了一時安危,沈卿卿只好忍痛割愛,但面上很是不滿:“既然母親喜歡,我的人就贈與母親吧。”那她爹爹呢?她爹知道繼母養面首麽?

算了,這個時候計較這些都是徒勞。

從梨園回來之後,沈卿卿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那個知道她真實實力的殺手沒有除掉,還失去了兩個面首,真真是出門不利。

玳瑁上前伺候她沐浴,即便淨房光線昏暗,玳瑁也驚訝于自家姑娘的容色,若說是膚若凝脂都不足以描繪她的美。

姑娘好像一日比一日美了。

玳瑁暗暗的想着,不知是不是和主人安排的湯藥有關?

……

第二天,沈卿卿一大早就去了梨園。

練武是假,打聽消息是真。

她就不信,昨天晚上蕭瑾年是正好路過地牢,又或是去拿回他的令牌。

這厮奸詐城府,搞不好就是景帝派來沈家的卧底!

不然,她實在想不出來,為何大周的皇長子,曾經的太子殿下,會在沈家當宗婦?

他和爹爹總不能是兩情相悅!

沈卿卿簡直不能想下去,畫面太驚悚!

今天難得這麽早就自覺的來了梨園,蕭瑾年還在院中舞劍,濃墨般的黑發及腰,沒有任何發飾,随着他舞劍的動作,讓人不覺聯想到了魏晉風流人士。他身上穿着是雪白色長衫,身材高大颀長,如此這般裝扮,再也沒有任何女子的跡象。

沈卿卿還是第一次看見蕭瑾年這副模樣。

她一怔。

腦中瞬間綻放百裏桃花,她仿佛聽見了花瓣紛落的聲音,晨曦光線洋洋灑灑的落下,沈卿卿呆呆的看着那個舞劍的男人。

她總覺得,蕭瑾年舞的不是劍,而是揮劍平天下。

頭頂的鳥兒叽叽喳喳的飛過,沈卿卿心跳不穩,幸好是重生了一次的人了,甚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她回過神來,而此時蕭瑾年也收了長劍,清隽的面頰上溢出薄薄的汗,衣領非常不矜持的敞開着,讓人更想進一步的探究衣裳裏面。

“過來。”蕭瑾年朝着木讷的小姑娘招了招手。

沈卿卿猛然驚覺了一件事。

不對!

陰謀!

蕭瑾年昨天晚上對她威逼利誘失敗了,所以今晨幹脆就.色.誘!

他對她的執念當真是不屈不撓啊。

沈卿卿調整了站姿,踩着蓮步正要走過去,就見胡玥與胡朗端着清水和棉巾朝着蕭瑾年走去。

這二人都是沈卿卿從南風館買來的小.倌,此前在南風館.受過訓練,知道怎麽伺.候人,無論男女。

此時,沈卿卿就見這二人十分殷勤的卑躬屈膝。

“夫人的身手當真絕妙。”

“夫人,淨面的水已備好,奴伺候夫人洗漱。”

沈卿卿感覺到了濃濃的忽視感。

這兩個小.倌是怎麽回事?

搞不清楚他們自己是誰的面首麽?

蕭瑾年揮手,讓這二人退下,并吩咐了一聲:“梨園捉蟲除草的事,就交給你們二人,二姑娘喜歡吃梨,将這些梨樹照看好了,我不會虧待了。”

胡玥和胡藍兩人當即應下:“是!夫人,奴定當不辜負夫人厚望!”

說着,二人躬身離去,面若桃花般嬌羞,全程沒有看他們的原主子一眼。

沈卿卿:“……”繼母這是要和她搶男人?

蕭瑾年親自洗漱,雪白色中衣上沾了水漬,襯出他平坦健碩的胸膛。

沈卿卿告訴自己,非禮勿視。

她不是那種貪財.好.色的女子,即便蕭瑾年不把他自己當男子,沈卿卿還是忍住不去偷窺,她是一個自幼接受良好家教的女子。

“卿卿怎麽害羞了?”蕭瑾年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

沈卿卿一僵。

蕭瑾年是甚麽意思?

她為何要羞澀?

不行,今天挺不住了,她要撤退,都怪今晨起的太早,她沒有任何準備就來了梨園。

對付蕭瑾年,她不能這般魯莽。

沈卿卿只是側過臉,她也不看着蕭瑾年,目光落在了那兩個不成器的面首身上,道:“母親說甚吶?我聽不懂。馬上就要比武招親了,我約了郁姐姐和堂姐去水粉鋪子逛逛,畢竟傾慕我的人都是慕名而來,我明日定要盛裝出場的,今個兒就不練武了。”

說着,她側着身子對着蕭瑾年,稍稍福了一福。

沒等蕭瑾年應允,她提着裙擺就跑出了梨園。

失策啊!

她怎麽沒想到蕭瑾年還會.色.誘這一招呢。

她面對美.色.是沒有抵抗力的!

大意了!

……

此時,沈府杏園。

今天的郁棠穿了一身淺藍色羅裙,沈澈好巧不巧的挑了一件月白色錦袍。兩種顏色十分相似。

沈澈踏足杏園的第一步時就後悔了。

他聽說過貴女之間最擔心的就是衣裳撞色,他沈澈從未想過,他也有今天的無措和狼狽。

而更讓他無奈的是,郁娴可能和盛京女子不太一樣,她根本不懂什麽是矜持。

沈澈步步後退,郁娴慢慢悠悠的步步緊逼,直至将沈澈逼到無路可退,他的後背抵在了一株百年的西府海棠樹下。

清風蕩過,海棠花落得正好,一片粉白的花瓣沾在了沈澈的眼角,讓郁娴聯想到了“美人如畫”四個字。

自然了,郁娴知道,此時的沈澈心裏未必也有這樣的好意境。

郁娴身段高挑曼妙,精致的瓜子臉,沈澈被她困住,他不敢動,波.濤.洶.湧的柔.軟近在咫尺,在他看來,郁娴不是大将軍府的千金,也非美人,而與湖水猛獸無異。

誰也不想承認失敗,更是不想輸給一個女子。

可他不僅輸過,還輸的沒有一點點懸念,沒有一絲絲防備。

“你、你、你要作甚?你知不知道,你是一個女子!”沈澈真想動手。

可是他不敢。

倒不是怕疼。

萬一被人知道他打不過郁娴,那就……真的哔了狗了!

郁娴粉白的唇角微微一動,似乎不悅了:“都這麽多天過去了,玄機老人還沒下落麽?沈澈,難道是我太高估了你?我原以為你本該已經找到人了呢,你說是麽?”

郁娴擡手,拾去了沈澈眼角的花瓣。

動作輕挑,撩人。

沈澈臉上的表情再一次徹底崩裂。

沈家長公子沈澈到底是誰人?他肯定不認識!

沈澈撇過臉,催動內力強行壓制自己的體溫,更重要的防止臉紅。

他要挺住,老二還沒成婚,妹妹還小,他是家裏的頂梁柱!

沈澈一臉僵硬:“玄機老人神出鬼沒,別說是我了,皇上手中的麒麟衛尋找數年,都不曾有任何消息,我還需要些時日!”

郁娴臉上的笑意瞬間消散:“沈澈,你不行啊。”

沈澈茫然。

他不行?

他怎麽不行了?

她怎麽就知道他不行?!

郁娴又說:“當初讓整個武林聞風喪膽的人可是你,讓你找一個人,都辦不到麽?沈澈,你若是敷衍我,知道會是什麽下場麽?”

郁娴清媚的眸子從沈澈的臉上緩緩下移。

沈澈.菊.花.一緊,傳遞沈家香火的艱巨任務還沒有完成,他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下犧牲了。

沈澈:“一個月!再給我一個月時間!”

言罷,他感覺到郁娴的目光又在他□□三寸之地逗留了幾息,沈淳當真不明白這女子怎的這般無恥?!難怪至今嫁不出去!

誰娶誰倒黴!

這時,沈卿卿已經到了杏園,她經常來這裏玩,剛邁入月門,就被眼前的畫面吓了一跳。

郁姐姐把大哥困在了樹下,還用手指在大哥的肩頭彈了彈。

沈卿卿木讷的站在原地,直至聽到玄機老人的事,又聽到郁姐姐讓大哥找到玄機老人,而作為交換,郁姐姐将傳授大哥一種秘密口訣,這種口訣可以幫助大哥掩藏他的武功。

沈卿卿好像想到了什麽,就聽見她那個表面豐神俊朗,實則又狠又毒的大哥很沒底氣道:“你讓開!”

他很兇,但兇的很沒魄力。

郁娴勾唇一笑:“最後一個月,過期你後果自負!”

沈卿卿發現,郁姐姐比大哥有氣勢多了。

沈卿卿突然心痛。

大哥啊大哥,你好歹也是沈家嫡長子,你怎麽會淪落到這種境地?

沈卿卿簡直沒眼看下去,她打斷了這兩人的談話:“郁姐姐,大哥,我有辦法引玄機老人出來。”

沈澈猛然驚覺,妹妹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杏園。

沈澈:“……”

他耳力過人,今日怎的這般馬虎大義?

美人是禍水,這話不假。

郁娴就是最好的例子。

沈澈猛咳了幾聲,幸好郁娴還算有點良心,順勢就放開了他。

得了自由的沈澈,他的心很慌。

“卿卿,你剛才說什麽?你可以引出玄機老人?你怎麽會知道此人?”沈澈不動聲色的遠離了郁娴好幾步。

還是自家妹妹這樣的小姑娘可人,羸弱嬌.軟,這才是女孩兒應該有的樣子。

沈卿卿連連點頭,她記得上輩子時爹爹深受重傷,便是蕭瑾年将玄機老人引出來的。

這玄機老人也是一個古怪的家夥,對權勢名利毫不在意,唯一的軟肋就是貪食。

算着日子,上輩子爹爹是在她及笄之後受傷的,也就是說用不了半年,爹爹極有可能還會受傷。不管是為了郁姐姐,或是大哥,又或是爹爹,這個玄機老人必須要抓過來。

沈卿卿勢在必行:“我人脈甚廣,自是知道玄機老人,他對吃食尤為講究,大哥可知道咱們沈家後廚的掌廚是誰人?”

沈澈自是知道。

但凡吃過沈府飯菜的人,無一不流連忘返,逮着機會就想來沈家蹭飯。

沈澈瞧着自家妹妹,越看越順眼,多麽嬌柔的小姑娘,這才是正常的女子嘛!

沈澈問:“卿卿,你的意思是?”

沈卿卿看了一眼郁娴,又看了看沈澈,狡黠一笑:“要引出玄機老人,就要把桂娘放出去,最好的法子就是開酒樓,讓桂娘當主廚,酒樓的名氣打出去了,那玄機老人就是隔着刀山火海,也定然會過來湊熱鬧。”

其實,這個法子是上輩子蕭瑾年想出來的。

這就是重回一世的好處。

沈卿卿享受着郁娴和沈澈欣賞的眼神,很為難的謙虛了一下:“我也是偶然聽聞了玄機老人性子古怪,從不輕易出山,獨獨對美食感興趣。而桂娘的手藝,大哥和郁姐姐都嘗過了,理應沒有問題。”

桂娘并不是本名,她原本是禦膳房掌廚金喜之女,當初先帝被暗殺,掌廚被戴上了弑君的罪名,阖家被誅。

桂娘當初才幾歲,沈楚風便是負責此案之人,因着不忍心殺之,就将桂娘悄悄從斷頭臺上換了下來,還給她改了名。

金善死後,金家的祖傳菜譜雖是失傳了,但金善只有一個嬌嬌女,每日都是親自給她做飯。故此,桂娘還記得金家的菜譜,只不過都改良了一下,讓旁人看不出是傳承金家的。

郁娴溫和一笑,拉着沈卿卿的手:“妹妹,你真是幫了姐姐大忙了。”

沈卿卿很喜歡這種幹了大事的感覺:“郁姐姐不必與我客氣,反正都是一家人。”

郁娴笑容不語,似乎是默認了。

沈澈感覺不妙。

一家人?

郁家姑娘,怎麽會是沈家人?!

她果然是看中了自家二弟!

沈澈離開杏園之後,就去校場見了沈淳,再一次在他面前提及了郁娴的可怕,以及如果娶了這個女子,後半生會有多麽的凄慘。

沈淳聽完大哥一番憤慨之言,道:“大哥,你好像很懼怕郁姑娘,其實郁姑娘人還不錯,上回還贈了我一包老君山。”

什麽?!

都開始贈東西了?

這個郁大小姐,簡直就是不知羞恥。

見自家大哥氣息不穩,沈淳只好實話實說:“大哥,其實郁姑娘送我東西,是為了打聽你那幾年在關外的事。”

聞言,沈澈感覺更不好了。

郁大小姐,不僅惦記上了他二弟,還對他……

真真是太不知羞了,她自己不羞,他都替她羞!

沈澈在沈淳面前,并沒有強行催動內力控制自己的臉皮與氣息。

見他清隽的面容漲紅,氣息俨然十分不穩。

沈家男子都是習武的好苗子,沈澈也不例外,沈淳當即提醒:“大哥!請自重!”

隔牆有耳,誰知道沈家有沒有景帝的探子?

這些年,沈澈這個病秧子掩飾的非常完美,就連沈淳都看不出端倪,但最近幾日大哥無數失态了。

沈澈語塞。

他其實很想告訴二弟,“自重”兩個字并不能這麽用的。

然,沈澈還是閉了嘴。

多說無益。

總之,日後面對郁娴時,一定要多加小心。

她都是十八的老姑娘了,萬一嫁不出去,真的訛上了沈家,他和二弟該如何是好?!

……

就在沈澈感覺到人生一片灰暗時,郁娴帶着沈卿卿愉快的出門了。

既然要開酒樓,那定然要挑一個極好的地段。

沈、郁兩家都不差錢,要想盡快引玄機老人出來,需得把酒樓的名聲打出去。

地段的選擇尤為重要。

沈卿卿、郁娴,還有沈詩詩三人在盛京最繁華的長街閑逛時,也遇到了不少貴女。

且不說上次在山賊窩,衆貴女出賣了沈家,單是沈家女養面首的惡習,就讓人很不齒,她們都是身份尊貴的貴女,絕不能近墨者黑。

所以,貴女們看見沈家女,都是繞道的。

郁娴但笑不語,沈卿卿今天也難得很淡定,感嘆了一句:“約莫是我和郁姐姐太過美貌,讓小姐妹們覺着倍感壓力,自行慚愧了。郁姐姐不要放在心上,最優秀的人,總會被人孤立。”

她聲音不大,但足以讓路經的貴女聽見。

“……”這叫甚麽話?養面首就了不起了麽?!

郁娴溫柔一笑,遞了一個“我懂你”的眼神過去。

沈詩詩:“……”(⊙o⊙)真想和這兩個人劃清界限,她和她們真的不是一夥的。

盛京最繁華的地段寸土寸金,但要找到一個絕佳的位置也不易。

最終,幾人立足在一處廢棄的青.樓外,這裏原本是最負盛名的煙花巷,但幾日前被一場大火燒了,肇事者便是朝廷通緝要犯---姑蘇公子。

當看到沈卿卿和郁娴皆止步時。

沈詩詩感覺不太妙,這兩人該不會……

沈卿卿側過臉:“郁姐姐,你覺得這裏如何?地處繁華,此前是青.樓,不少光顧的達官貴人,地段也是極好,百丈開外就是護城河。”

郁娴很滿意這個提議:“卿卿妹妹,你的意思是,酒樓就開着這裏?”

這個主意并非是沈卿卿出的,而是上輩子蕭瑾年為了救爹爹,特地暗中燒了青樓,然後買下了這塊地,建了酒樓。

難道姑蘇公子是蕭瑾年?

沈卿卿默默的想着,不然事情怎會那般巧合?

“郁姐姐,要不就在這裏吧,事不宜遲,咱們今日就着手買下這塊地,青樓雖燒了,但修葺一番尚可以利用。”

郁娴眼中露出欣賞之色。

扮豬吃老虎啊。

有意思。

看來,沈家當真是卧虎藏龍。

這塊地她盯了很久了,之前燒掉青樓便是這個打算。起初她就知道玄機老人貪食,沒想到沈氏卿卿比她更清楚。

郁娴捏着沈卿卿的小手,眼神不可謂不明顯。

一側的沈詩詩頭都大了。

大哥私底下交代過她,讓她切記要盯着郁姑娘,她原本以為大哥是小題大做,但郁姑娘這樣對待自家妹妹,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妹妹一臉嬌羞的表情又是想鬧哪樣?!

沈詩詩操碎了心,就在這時,一錦衣男子靠近,他溫文爾雅,禮數周全,離着幾位姑娘尚有幾步遠的時候站定,道:“在下想和表妹說幾句話,不知方不方便?”

蕭子琰身為當今三皇子,這般自謙,無法讓人找出任何诟病的地方。

郁娴只是暫住沈家,與她無關的事,明面上絕對不會多管,至于私底下……那就不好說了。

蕭子琰是沈卿卿的表哥,沈詩詩不好插手。

時下民風開化,對未曾婚嫁的男女的禁锢,并沒有那般嚴謹。

……

沈卿卿痛恨陶貴妃和蕭子琰。

他們利用她對母親的念想,一次次诓騙她,從而試圖從她嘴裏得到有關沈家的情報。

他接近沈卿卿,花了手段讓曾經無知的沈氏卿卿,心悅上了他。

沈卿卿心裏談不上難受。

上輩子經歷阖族被滅,已經重生了一場,情情愛愛早就沒有那般重要。

她眉眼彎彎的笑了笑,還是那個驕縱的盛京第一寵,道:“好啊,那兩位姐姐且等我一下,我與表哥說會話,很快就過來。”

蕭子琰也不想這般唐突。

但明日就是沈家比武招親的日子,他沒有任何辦法了。

沈家既然比武招親,那用意已經很明顯,沈家不想把女兒嫁入皇家。

蕭子琰的母族是陶家,沈卿卿的生母雖然是他嫡親的姨母,但到底已經過世多年,如果不牽扯上沈卿卿這層關系,沈家是不會助他成就大業的。

而沈氏卿卿性格獨特,美貌自是不必說,她又是忠敬候唯一的女兒,是沈家的掌上明珠。誰都想擁有。

兩人上了茶樓,為避免閑言碎語,沈卿卿身邊還帶着兩個貼身的丫鬟---文書和玳瑁。

蕭子琰一慣是溫潤如玉,對沈卿卿向來都是體貼備至,驕縱有加,也難怪沈卿卿上輩子會以為她和蕭子琰是兩情相悅。

“表哥,你找我是為何事?”沈卿卿一雙霧眸明亮,她眉目含笑,但看着蕭子琰的眼神絕無愛慕。

蕭子琰心一沉,從懷中掏出了一只麒麟玉佩出來,“卿卿,這個給你,我的心思你能明白吧。”

沈卿卿的手被蕭子琰握住。

如果換做是上輩子,她會心跳如鹿,奔放如她,甚至期待着蕭子琰對她做些什麽。

但是此時此刻,她的笑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她自诩活的很通透,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更是知道怎麽活才會暢快。

蕭子琰再俊美尊貴,左右不過是個男子。

如果嫁人,她一輩子只能守着一個男人過日子。

可人如果不嫁人,她能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男人。

如何選擇才劃算,沈卿卿心裏跟明鏡似的,她推開了蕭子琰的手,“表哥,你不要這樣,我不是那種随随便便的女子。”

一旁的玳瑁正着急。

她知道自家姑娘對三皇子頗為好感,沒想到姑娘總算是拒絕了三皇子。

玳瑁倒吸了一口涼氣,今日之事若是被主子知道,她的下場不會太好。

玳瑁默默的向菩薩祈禱:讓我家姑娘聰慧一些吧!

在她眼裏,她家姑娘除了美貌之外,真的一無是處。

而這時,沈卿卿拒絕了蕭子琰的定情玉佩之後,又借着機會宣傳她和郁娴即将開的酒樓:“表哥,我和郁姐姐今天打算買下翠香樓那塊地,屆時會開一家酒樓,你一定要捧場啊。”

看着沈卿卿清媚的小臉,蕭子琰無心去理會什麽青.樓、酒樓。

他不知道的是,上輩子的時候,沈卿卿把那塊玉佩看的比她命還要重要。

赤子之心只有一顆,一旦被傷過、騙過之後,再也不可能回頭。

沒有人天生刀槍不入,不過是經歷了,看開了,也就渡化了。

蕭子琰身為三皇子,只要有了沈家相助,他日後成就大業會事半功倍。

畢竟,當今皇後和太子背後沒有任何勢力。

皇後身份特殊,在先帝在世時,還是罪臣之女,若非是沈家當年……

哪裏還有如今的皇後和太子!

蕭子琰認為在這場皇權博弈之中,他是有勝算的,想到萬裏江山和唾手可得的權勢,一個激動就伸手握住了沈卿卿的雙手:“表妹,我……我想求娶你,只要你答應,我立即就去父皇面前求賜婚聖旨!”

陶貴妃是沈卿卿嫡親的姨母,她幼時就常入宮,和蕭子琰可謂是青梅竹馬。

沈卿卿上輩子太蠢,從未想過姨母和表哥對她好,還有另外一層心思。

可沈家呢?

祖母、兄長、父親他們理應了然于心的,難怪當初每次她見了蕭子琰,繼母看着她的眼神,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剝了。為了和心愛的表哥長相厮守,她與繼母大吵過一架。

那年盛暑,外面雷雨交加,她渾身濕透,蕭瑾年把她扒.光了,用薄衾包成一個蠶寶,沉默了半宿,在她快要昏昏欲睡時,方才喑啞道了一句:“卿卿還小,且不急着嫁人可行?再等我幾年。”

他眼神裏的意味,她那時看不懂,以為繼母是因為她的處處擠兌而嫉恨她。

更不懂,他為什麽讓自己等他。

所以,她愈發反抗,沒過多久,趁着繼母和兄長們忙碌之際,就和蕭子琰鑽了林子,交換了信物,私定終身。

那日,素來對她驕縱的繼母,雷霆大怒,抓着她的那只大掌微顫,将她摁在膝頭,狠狠揍了一頓。

沈卿卿被打完之後,好幾天沒下榻。

沈卿卿:“……”

往事不堪回首,不管是為了自保,還是為了沈家,她都不能再與蕭子琰有任何瓜葛了,她也早就醒了。

她一慣看得開,不想要的東西,沒有任何挽留的意義。

這時,沈卿卿推開了蕭子琰,她陷入前塵過往,差一點沒掌控力道。

蕭子琰後退了一步,明顯一怔,看着空空如已的手掌,又看了看正當含.苞.欲.放的沈卿卿,輕喚道:“表妹?”

沈卿卿暗暗憤恨。

差一點就暴露了!

她最讨厭在別人面前露出彪悍的一面。

她是盛京第一寵,沈氏卿卿傾城花貌,定然嬌柔溫婉,怎會力大無窮呢?!

沈卿卿小臉一紅,道:“表哥請自重!我豈是那種随随便便的姑娘家!表哥若真對我有意,明日就登臺打雷便是!”

說着,提着裙擺,紅着臉一路跑出了茶樓。身後丫鬟随後追了過去,文書是個直性子,從未見過自家姑娘受過委屈,臨走之前,白了蕭子琰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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