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小狗?

這也就導致了見到岑理後, 池柚總有意無意地看他的兜。

他今天穿了件雙排扣的長風衣,兩側的口袋看着挺淺的,應該不會把這麽私密的東西放在外側的口袋。

但是池柚知道, 跟女士外套不同的是, 很多男士外套其實都是有設計內口袋的。

正思考着有沒有這種可能, 眼神就不自覺地從腰線處的口袋挪到了胸前,再次又挪到了他的側臉上。

她以前就聽人說過,男人在兩種狀态下會顯得特別帥。

一是認真工作的時候,二是開車的時候。

池柚也很贊同這種說法,手機裏還存了很多二次元帥哥開車的美圖, 有些是來自于動漫,有些是來自于游戲。

這些美圖大多來自女性畫手,角度都是以副駕駛展開,好看的男人, 再配上氛圍的光影,只有女性才懂怎麽戳中女性的點。

現在, 她更贊同了。

池柚其實已經坐過岑理好幾回的車了, 但每次坐上他的副駕駛後, 她都是老實地目視前方, 再要不就是頭偏向車窗那邊, 很少認真打量岑理開車時候的樣子。

今天終于有了觀察的理由。

岑理的開車習慣很好, 沒有某些男人那種故作的漫不經心和懶散, 就為了顯示自己的車技好。他坐姿端正,眼神專注,車子開得平穩, 不會為了追求什麽推背感故意猛踩油門, 再加上車子的底盤本來就穩, 池柚這一路的乘坐體驗相當好。

如果他還會單手搓方向盤的話,那就更帥了。

池柚悄悄想。

結果到掉頭的路口,因為路口稍窄,一把打方向有風險,需要倒個車,他真的空了右手,摸上檔位,側頭,觀察着靠她這邊的後視鏡,然後左手掌心壓着方向盤搓動,精準而緩慢地倒了點距離。

明明時代發展,車裏安裝了倒車影像,但有些男人還是堅持在用這種方法倒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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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可能是因為車技水平的堅持,二可能就是單純的耍個帥。

不管岑理是哪種,反正他成功地給池柚帥迷糊了。

她記憶裏那個還穿着校服的男神,如今真的已經長成了一個成年男人。

掉頭完成後,岑理收回目光,正巧撞上了她看呆了的眼神。

其實他一早就發覺到了今天的池柚似乎沒有像之前一樣,坐在副駕駛時不是看着前面就是看着車窗,而是時不時地往他這邊看過來。

眼皮顫了一下,池柚趕緊心虛地挪開眼。

岑理沒說什麽,嘴角撩起無聲的弧度,繼續開自己的車。

池柚心裏松了口氣。

還好男神沒問她為什麽看他。

如果他再學偶像劇裏的男主角問她一句“好看嗎”,她絕對會當場被尬死。

其實這樣偷看他而被抓包的情況對她來說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只是每次,池柚都會無措,生怕自己的喜歡從眼底裏露出來,被他察覺到。

高中三年,她跟他都是不同班的,再加上高二後池柚選擇了藝考這條路,在教室上文化課的時間也大大減少,更加沒有機會能見到岑理。

然而在那一年學期末的水平測試中,教育局正好下了通知,說是不允許再按照考試成績給學生們設置三六九等,于是學校的考試座位安排沒有再按照年級的排名分配,而是按照學號的排名依次将學生們分布在各個考場中。

學號排名是按照姓氏來的,池柚從來沒有這麽感謝過自己姓池,以“C”字開頭,和岑理的岑一樣。

但姓氏是“C”的學生很多,尤其陳是超級大姓,而池和岑相對來說就比較小姓,池柚也沒信心能不能跟他分到一個考場。

考試當天,一整個年紀的學生都被打亂,走廊上非常熱鬧,池柚擠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考室,在心裏暗暗祈禱了幾句,看向教室門口張貼着的該考室的考生名單。

池柚

……

岑理。

她傻傻地笑了出來。

按照年級排名安排考室的時候,她從來沒指望過能和岑理分在同一個考室,因為他從來都是在雷打不動的01考室,而她則是在中游的幾個考室中來回徘徊。

在以前她如果想要和岑理一個考室,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她超常發揮,考進年級前幾十名,這樣下次考試就能和他分在一個考室。

二是他發揮失常,退步到年紀幾百名,下次考試被流放到她的考室裏。

無論哪種情況都很不可能,這又不是什麽勵志劇,她就是再拼命學,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進步好幾百名,這也不是什麽青春疼痛劇,沒有早戀和家庭這種狗血的外因,岑理當然也不可能會突然一下子退步那麽多。

而且池柚也不想詛咒他退步,她希望他能一直耀眼下去,一直保持着年級第一的排名直到高考,然後考上國內最好的大學。

池柚忐忑地走進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靜靜地等待着那個人的出現。

沒幾分鐘,岑理出現在了教室門口。

座位號是按照蛇形排列,他的座位在她隔壁排的後面。

男生單肩背着書包,穿過兩排座位中間的空隙,朝自己座位走去。

池柚垂眼,沒敢去看,挺着胸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靜靜地等待着他路過她的那一瞬間。

課桌上的一雙手緊緊絞在一起,終于他路過了她,她似乎都能聞到他身上那一陣清冽的風。

細微的風擦過她的耳邊,燙紅了她的肌膚。

打考試鈴之前,他們還有一點看書的時間,池柚卻看不進去,雖然捧着書,但眼睛卻時不時地在往後瞟。

她做得很隐蔽,只敢微微側過身,用餘光去看。

男生當然沒有察覺到,一只手壓着書,另只手撐着下巴,垂着眼,目光都在書上。

池柚真的很羨慕和岑理同班的那些人,因為他們可以随時随地在教室裏看到他。

于是考前的這十幾分鐘,她跟他坐在同一間教室裏做着各自的事,就好像他們變成了同一個班的同學。

等考試鈴聲響起,監考老師發下試卷,平時那些看了就令人頭疼的試卷題目,都好像變得可愛了起來。

然而這些題目再可愛,不會做就是不會做。

第一門考語文還好,哪怕閱讀再難,起碼她能把試卷填滿,等考數學的時候就麻煩了,把試卷翻過來,一整面的大題,她甚至無從下手,連亂寫都不知道該怎麽寫。

硬着頭皮寫了自己會做的,最後兩個數學大題,她實在是沒轍了,考試時間只剩下十分鐘不到,她只能放棄,咬着筆發呆。

發了會兒呆,她沒忍住,又悄悄側了側頭,去看身後的岑理。

跟她不一樣,她是實在不會寫了所以沒事做,他是早就寫完了所以沒事做。

男生有些無聊地撐着下巴,另只無所事事的手在轉筆玩。

那只水性筆就這樣在他修長而靈活的指尖中轉動着。

原來他也有轉筆的習慣啊,跟她班上的一些男生一樣。

池柚似乎又了解到了他的一個小習慣。

于是她也學着他轉起了筆,并時不時地用餘光去偷看他。

怎麽轉的來着?怎麽他就轉的那麽帥?

池柚突然犯起了倔,看他的目光也不自覺更認真了些。

原本只是餘光的偷瞥,最後直接被岑理給發現了。

眼神不是實物,但他卻察覺到了,擡起眼,就這樣隔着一道空隙,發現了前排那個正在偷看自己的女生。

他安靜地回望了過去,而池柚卻被他吓了一跳。

完了!被發現了!

她的心跳驟快,筆因為手指的顫栗而脫了手,就這樣砸在了地上。

池柚有咬筆的壞習慣,是學畫畫養成的,防滑的筆帽正被她叼在嘴裏,沒了筆帽,圓潤的筆身并沒有就此停下來,而是順着光滑的地面一路滾動。

她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筆滾到了岑理的旁邊。

這時候講臺上開小差的監考老師也注意到了動靜,站起身,剛好看到池柚轉過了身。

監考老師咳了聲:“同學,坐好。”

池柚肩膀一抖,也不敢管筆,趕緊回身老實坐好。

監考老師看了眼牆上的鐘,意有所指道:“還有幾分鐘,有些小心思就別動了,你再偷看別人的試卷自己也加不了幾分,再說了,高考能給你偷看嗎?你一轉頭直接就被判作弊,後面幾門都不用考了,現在好好學習,上課的時候多認真聽講比什麽都強。”

因為池柚是女孩子,所以監考老師并沒有直接點名對誰說。

明明自己沒有偷看的想法,卻陰差陽錯被監考老師給誤會了。

池柚咬着唇,死死地埋着頭。

羞愧、難堪,恨不得順着地縫鑽進去。

就算監考老師沒有明說,這個考室裏的其他人肯定也知道老師就是在說她。

而且岑理也聽到了,他肯定也知道監考老師是在說她。

好丢臉,喜歡的男生成績那麽好,她卻被誤會成了想要作弊的那種學生。

他也會覺得她是那種會作弊的學生嗎?

池柚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鼻尖的酸意一下子泛了上來。

她死死咬着唇,忍着呼吸。

不能哭,絕對不能哭。

哭就丢大臉了。

“老師。”

這時候她聽到了岑理的聲音。

監考老師:“怎麽了?”

“剛剛我前面的女生的筆掉了,掉在我這兒了,我可以還給她嗎?”

監考老師看了眼岑理,又看了眼埋頭的池柚,知道自己誤會了,張張嘴,頓時有些尴尬。

“……現在還沒結束考試啊,等打鈴了你再還她吧。”

“那我現在交卷吧。”

岑理語氣淡定,收拾了下東西,拿着書包和試卷起身。

路過池柚時,男生将筆輕輕放在了她的桌上。

除了筆,還有一張紙巾墊在筆身下面。

池柚愣了,吸了吸鼻子,擡頭看他。

男生看到了她微紅的眼睛。

女生剛剛拼命壓抑卻壓抑不住顫抖的肩膀,即使背對着男生,還是被看出來了要哭的架勢。

沒有嘲笑,目光明淨,似乎比教室窗外臨近盛夏的澄澈天空還要幹淨,很短的一秒對視,他沉默着,挪開眼,背着書包離開了考室。

他将她回頭看的理由歸結在了掉筆的動作,而明明他很清楚,前面的女生是先偷看的他,因為被他發現了,所以才掉的筆。

還筆的時候,他什麽話都沒有說,也沒有問池柚為什麽看他。

考試結束之後,監考老師對池柚道了歉。

池柚不怪監考老師,說沒關系,還說自己以後一定好好聽講。

後來池柚再也沒用過那只他碰過的筆,更沒有用過那張他給她的紙巾。

她在筆的筆身上用美工刻刀悄悄刻了兩個字母。

CL。

紙巾是無香的,她卻覺得這上面有岑理的味道。

他就像這張白紙巾一樣,幹淨、柔軟,一個小小的舉動,就能撫慰走她的眼淚。

她一直保存着這兩樣東西,和那本畫着他的畫冊一樣,直到很久以後,她要上大學了,池媽叫她把房間收拾一下。

她找到了那張紙巾,已經發黃了。

正考慮要不要丢掉,無意翻動間,才紙巾上原來寫了兩個字。

是岑理的筆跡,她記得,因為她曾無數次溜進老師的辦公室,偷看他的物理試卷。

他應該是練過書法的,即使是在不好寫字的紙巾上,仍舊把字寫得很漂亮。

「別哭」

即将去上大學的池柚在看到紙巾上的這兩個字後,沒忍住在房間裏濕了眼眶。

這能怪她嗎?這能怪她把整整三年裏,一個女孩子最隐蔽、最單純的愛慕都放在了他身上嗎?

他那麽好。

她不喜歡什麽壞男生,她就喜歡那個在她心底最好最優秀的岑理。

然而彼時的她卻無法再将這份心情傳達給他了,她要放棄喜歡他了。

可現在她坐在岑理的車裏,打算去和他約會。

這種時隔多年遲來的夢境實現,将她從酸澀的回憶中拉出來,真實感受到了什麽叫活着真好。

只有活着,才能迎接一切未知的驚喜。

池柚抿唇,吃吃笑了起來。

本來岑理有提議過今天去游樂園,但池柚卻覺得自己得在男神面前維持好形象,不然第一次約會就去坐過山車,太有毀形象了。

最後兩個人還是定了池柚選的地方。

灣區最新開的一家開放式海港公園,商業和休閑一體化,既有看風景的海港長廊,也有可以吃飯逛街的購物商場。

最主要的是這裏新開放的一座摩天輪,宣傳的噱頭很足,說是亞洲前幾名,而且就建在海港旁,能看到最棒的海景。

岑理問她是不是想坐摩天輪。

池柚老實說不想,她跟大部分年輕女孩兒一樣,人比較新潮,愛跟風,就是單純想來網紅景點打個卡。

順便收集下素材,練習背景的時候可以用上。

摩天輪她是真沒興趣,太慢了,她還是更喜歡過山車這種刺激點的項目。

岑理将車子停在了停車場,下車的時候池柚看他兩手空空,好奇問:“咦?你今天沒背包嗎?”

她平時見他都是包不離身的。

“今天不用随身帶本,”岑理說,“懶得背了。”

池柚哦了聲。

原來男人真的沒有背包的習慣啊。

從停車場坐電梯上來,一出室外,整個海港公園裏都是人。

今天天氣好,天空也幹淨明亮,很适合一家幾口出行,到處都是小孩的歡聲笑語。

兩個人繞過偌大的廣場,往長廊走去。

池柚随口問:“你不背包,那你随身帶的東西放哪兒啊?”

岑理:“兜裏。”

池柚瞬間就想起剛剛來的時候她糾結的問題。

他到底有沒有帶那個啊?

池柚抓了抓包帶子,問:“放得下嗎?”

岑理嗯了聲,說:“就手機和卡包。”

“只帶這兩樣嗎?沒帶別的?”池柚說,“你口袋要是放不下可以放我包裏,我的包很能裝。”

說完,她還特別給他展示了下自己的包。

白金配色的斜挎包,不過已經差不多裝滿了,因為她今天帶了全套的補妝用品,連萬年不帶的香水都帶了。

第一次約會,她還是想給他留下香香的印象。

岑理看了眼她的包,突然問:“重嗎?用不用我幫你拿?”

池柚剛想說不用,這麽點兒大的包能有多重,再說她補妝用的化妝品都在裏面呢,他拿着,她想補妝還得問他要。

結果這時候身邊正好走過去一對說說笑笑的男女,那個男生的肩上就挂着女生的包。

一看就知道這兩人是情侶,包這個東西屬于女生的私人用品,除了男朋友,女生很少會願意交給其他異性保管。

“……”

池柚抿抿唇。

真的很想體驗一下男神幫她拿包包的感覺。

可以嗎?把他當男朋友使喚?

哎不管了,先享受了再說。

池柚取下包,遞給他。

“是有點重,那謝謝你了。”

岑理接過包,壓根沒多重,甚至還沒他的筆記本重。

不過包包到底重不重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覺得重,他也覺得重。

男人将十分女性化的鏈條小包單肩背着,或許是因為旁邊有池柚,所以一點也不顯得違和,反而是白色的包點亮了他今天一身的搭配。

池柚故意走慢一步,欣賞着他背着自己包的背影。

悄悄舉起手機對着拍了一張,池柚給池茜發了過去。

「男神給我背包啊啊啊啊啊」

今天周末,池茜在家當鹹魚,所以回得很快:「【滴汗】男朋友基操罷了,有啥好激動的」

池柚輕哼一聲。

确實是基本操作,可她就是很激動,不行嗎?

“怎麽走這麽慢?”

池柚從手機裏擡起頭,卻發現岑理站在她幾步外,停下了腳步等她。

“啊,不好意思,”池柚趕緊跟上,“來了個消息,我看下手機。”

結果沒幾步,她又因為看手機而落後了。

其實她覺得岑理走前面她走後面也沒什麽,只要是跟他一起在長廊上散步,她就滿足了,不一定要并排走。

岑理停了腳步,微低了頭看她。

“你是小狗嗎?怎麽一直走我後面?”

池柚眨了眨眼。

都怪池茜一直問她約會的狀況,害她手機不停地來消息。

她一時間沒領悟到岑理說這話的意思,讷讷道:“也不是所有小狗都走後面的吧。”

她就見過那種精力特別旺盛,散步的時候恨不得把主人拽着走的寵物狗。

岑理微怔,嘴角無奈。

“那你這只小狗為什麽只走我後面?”

男神是不是在罵她小狗啊?

池柚皺眉否認:“我不是小狗。”

男人卻好像沒聽見,徑直牽起她的手。

“抱歉,沒帶牽繩出門,”他的語氣慢吞吞的,清冷嗓音聽上去有些懶散,“我有點怕你這只小狗走丢了找不到,只能牽着你了。”

“……”

池柚努努嘴。

好吧,其實被罵小狗也沒什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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