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孟芸傻傻地看着他, 什麽都沒說。

陸野跟她對視了好一會兒, 心都被揪了起來，“你……要去見他嗎？”

他似乎是想壓住心中令自己害怕的起伏情緒，假裝自然地笑了笑，“要一起吃個飯嗎？到底是同學一場……”

這話說得輕松, 只是內裏有多少真情實感，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孟芸還是沒說話。

陸野頓時就有些手足無措了，“抱歉, 你是不是……”

不開心了？

結果等他醞釀了好一會兒, 再一擡頭的時候，孟芸已經靠在車窗上睡着了。

陸野愣了老半天，突然就無聲地笑了起來。

搞了半天，她是壓根沒聽見——也不知道自己傻乎乎的在那兒患得患失個什麽勁兒。

孟芸喝醉了也乖，一點都沒有要發酒瘋的意思, 只靠在那兒, 自顧自地沉沉睡着。

陸野本想停在路邊讓她睡一會兒，又怕她不舒服着涼，便把車裏的備用毛巾毯蓋在她身上，發動了車。

他的車開得平穩，一直到在孟芸家樓下停下, 她還沒有要醒來的趨勢。

陸野将車熄了火，靠在方向盤上，側着頭凝視她。

車裏只開了小小的一盞頂燈，光線調到了最暗, 但是外面的路燈卻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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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芸的臉一半清晰一半昏暗，這樣的光線下，似乎能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

她皮膚很好、五官雖然不算多麽出衆豔麗，卻非常協調，溫柔又沒有攻擊性，看起來就是個嬌嬌的小女孩。

只是這樣的外表下，誰也不知道她的身體裏蘊藏着多大的能量。

陸野是見識過這個小姑娘的固執的，也覺得非常可愛。

總歸是每一分都讓他喜歡，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陸野盯着孟芸看了很久，終于忍不住，解開安全帶湊了過去。

就親一下臉的話，算是占她便宜嗎？

陸野家教很好，很懂分寸。只是三年前的那一夜，孟芸嬌嬌軟軟地靠到他懷裏，含糊不清地喊他“陸學長”……

他自認的理智與教養一瞬間就土崩瓦解。

鬼知道他有多喜歡孟芸。

他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在即将碰到孟芸臉頰的一瞬間止了動作。

還是等她醒來吧。

不然說不定她不高興了呢。

陸野自嘲地笑了笑，剛想退開，餘光卻掃到孟芸已經睜開了眼睛。

兩個人四目相對了好一會兒，陸野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你醒了啊……”

孟芸的眼神還在發直，順着陸野的聲音轉了一下，突然就深深地嘆了口氣。

“陸學長，我怎麽辦呀……”

陸野立馬什麽糾結都忘了，心疼地将人摟進自己懷裏，拍了拍她的背，“有我在呢。”

孟芸腦袋打昏，暈頭轉向地就被人抓進了懷裏，連反抗都沒反抗一下。

背上的輕拍像是撫進了心髒，溫柔的觸感四通八達，讓她全身都暖了起來。

是陸野呀。

這樣坐在車裏也不是辦法，陸野松開她，打開車門，将她從車裏背了出來，慢慢地往居民樓裏走去。

孟芸其實喝得不多，只是心情不好，更容易醉，現在睡了這麽會兒，基本已經恢複了個六七分清明。

夜色很美，她趴在陸野寬闊的背上，心情突然就明亮了一些。

“陸野。”

“嗯？”陸野将她往上颠了颠，讓她能趴得更舒服一些。

“你為什麽喜歡我？”

這件事困擾了孟芸很久——甚至可以說從大學就開始困擾了。

她雖然追魏宋詞追得瘋狂，卻也不是白癡，陸野對她那些明裏暗裏的照顧，她一開始或許還當是他有風度，時間長了也漸漸地琢磨出味道來了。

陸野可能……應該是喜歡她吧？

這種預感孟芸誰都沒說，甚至連季曉戚都沒告訴。

當時陸野是全校女生的夢中情人，家世好、長得帥，最重要的是人很好，并不是那種高不可攀的形象。

在大學裏，成績好不好已經算不上對于一個人的加成了，魏宋詞那是因為實在是太突出，反複被學校裏的宣傳大字報提及，才有了大學霸的別名。

陸野并沒有那麽出色的成績，但是他的受歡迎程度卻是誰也比不上的，不管在什麽專業，只要說到他的名字，都會有女生暧昧一笑，“哦，陸野啊……”

算得上的校級名人了。

孟芸一直想不通，這樣的陸野，為什麽會喜歡一個瘋狂追求他室友的瘋女孩呢？

陸野被她問笑了，“那你為什麽喜歡三百首？”

呃……

孟芸抿了抿唇，含糊道：“驚鴻一瞥？”

“我也是驚鴻一瞥啊。”

孟芸不樂意了，“不想說就算了。”

“喂，驚鴻一瞥的別名就叫一見鐘情好嗎！你這個不解風情的女人！”

“……”

***

時間已經不早了，兩人第二天都要上班，但是陸野怎麽都不放心孟芸，所以把她送回家之後，就約好了明天早上開車過來送她去學校。

孟芸本來還在揉眼睛，聽他一說，立馬瞪大了眼，“不用了啊，你過來還要繞一圈，我又不是沒長腳……”

陸野看着她睡眼朦胧的樣子，心裏蠢蠢欲動，想要去捏了捏她的臉。

但是手指動了動，還是沒有真的上手，“不行，萬一那個阿姨找人來欺負你呢？”

孟芸嘆了口氣，“什麽欺負我呀，多半明天就是去露個面就收拾東西回家了。”

張老師早就偷偷給她通過氣了，讓她最好是別惹陳熙，讓他安安穩穩地畢業了就算了，也沒幾個月了。

班上家裏有權有勢的學生不少，但是要說最喜歡搞這套的肯定是陳熙他們家了，乍然富貴，總是想明裏暗裏用點特權的。

陸野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那就更不行了。”

“什麽？”

“你不想保護吳佳佳嗎？不想把陳熙的想法扭正嗎？你要是走了，就什麽都沒法做了。”

孟芸愣住了。

她其實沒想到陸野會說這樣的話。

實話實說，有點……感動。

孟芸的聲音很小，臉色也是白白的，看起來有點可憐，“可是我也沒辦法的。”

“不，你有辦法的。”陸野握了握她的肩膀，“去做你想做的事，去說你想說的話，就算失敗了，你還有我。你想做什麽，我都會幫你完成。”

因為陸野的話，孟芸猶豫了很久，扔了一床被子出來，允許他在她家的沙發上将就一晚上。

現在這個點，陸野開車回家，睡不了三四個小時又得繞城半圈過來接她，實在是有些折騰了。而且他陪了她一晚上，估計也很累了……

想到他明天還得去做個恐怖的牙醫，孟芸在心底說服自己，不是因為心疼他奔波，只是替明天的病人擔心，萬一他打瞌睡了，一個不小心把人的牙肉給磨破了呢？

……

反正絕對不是因為心疼他！

看到孟芸的舉動，陸野笑了起來，又變成了那個有點皮的大男孩了，“舍不得我走啊？”

孟芸的臉通紅，像是又喝上了頭，“……陸野！你再胡說八道就馬上走！”

只是這一晚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大起大落的，關了燈之後也沒什麽睡意了。

陸野躺在沙發上，蓋着眼睛，心裏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等了好久好久，卧室裏一點動靜都沒了，似乎孟芸已經睡了。

他終于拿起了手機，發了一條微信過去。

“魏宋詞回來了。”

哪知道孟芸回得飛快，一看就是還在玩手機的樣子。

“知道了啊。”

“剛剛就聽到了。”

陸野愣了一下，樂了，“咋地，咋一點反應都沒呢。”

“要有什麽反應？”

“呃……”

“說了不喜歡了，就是普通同學而已，你幹嘛這麽緊張？”

沒想到孟芸一句話就點破了他的心思。

陸野好久沒有回複，孟芸倒是在房間裏無聲地笑了起來。

看來陸野是真的緊張了啊。

囫囵眯了幾個小時，一大早，陸野就起床去買了早飯，然後開始敲卧室門，“孟芸！孟芸快起床了，要遲到啦！”

孟芸嗯了幾聲，迷迷糊糊地換了衣服，吃了早飯，坐陸野的車去學校了。

陸野七點五十分就要開始上班，不過他請了半個小時的假，正好能送她過去。

他目送着孟芸走進學校，在校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孟芸的心裏也是緊張得要命，一直緊緊地握着拳頭，嘴唇都快咬破了。

才到辦公室放下包，張老師就走到了她旁邊，把她喊到了沒人的教室去。

“孟老師，昨天放學之後陳熙媽媽來了？”

看來是已經知道了。

孟芸一直非常信任張老師，也能感受到張老師是個好人，雖然表現得比較冷漠，實際上心是很好的。

她把事情從頭到尾給張老師說了一遍。

張老師嘆了口氣，“孟老師，你還是太年輕了，太沖動，先問問我就好了。”

孟芸低下了頭。

“現在被陳熙這個小魔頭抓到把柄了，他媽應該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只是出氣筒，實際上是要給吳佳佳的媽媽難堪……也不知道是哪來的深仇大恨，連小孩都不放過……”

張老師抱怨了幾句，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去校長辦公室。我跟你一起。”

事到如今，孟芸也不怕了。

大不了也就是失業嘛，她這個鍍金學歷，大不了就去投奔季曉戚了。

但是這件事，她非得好好說道說道不可，決不能這樣憋着氣走！

想到昨晚陸野說的“你想做什麽，我都會幫你完成”這種煽情卻不切實際的話，孟芸居然真的多了些勇氣。

“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