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是什麽？

夏空捏緊書包帶，站在原地沒動。

黑影發出低低的吼聲，向前逼近，逐漸踏進光圈。

——竟然是只白色的大狗，額頭上有紫色的月牙，臉頰上也有紫色的花紋。耳朵尖尖的下垂着，身體上有着雲霧狀的綿軟毛發，血紅的獸瞳，微微張開的嘴裏布滿尖銳的牙齒。

它正高昂着頭，身體低伏，擺出攻擊的姿勢。

夏空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知道狗的特性，她不敢轉身跑掉，眼睛一眨不眨的與那雙紅色獸瞳對視。堅持了一會兒，視線不由的移到白狗身下。那裏，本來應該有一只左前臂。可現在，只能看見半截上肢。

不僅僅是這樣，白狗的右肩還有一道口子，鮮血正不住的從傷口滴落，地面上慢慢聚起一小灘鮮紅。

斷了左臂也就算了，居然受了傷。

夏空皺起眉頭，剛想說話，白狗已經一躍而起。它的速度太快，她根本來不及逃跑，就被壓在地上，胸口上還按着一只爪子。

……這下子要完蛋了！

近距離狀态下，夏空能看見白狗嘴裏可怕的利齒。她試着掙紮，可白狗卻紋絲不動，血紅無情的的獸瞳配上大張的嘴，看起來十分可怕。

記憶裏擁有的柔道技術在這時候完全發揮不了用處，面對真正的危險，自身的實力不提高就只能等死……好奇心的滿足，也許得從鍛煉身體素質開始。

可是，還有機會麽？

眼看着白狗的嘴巴朝下準備咬合，夏空合上眼睛，在心底深處嘆了一口氣。

就這麽結束了麽，要是夜鬥能來幫忙就好了……

“猥瑣大叔，你再不出手我就自己上了！”

“回來，喂！真拿你沒辦法，那家夥分明已經沒有力氣，根本就不用我出手。”

聽到熟悉的聲音，夏空心裏一喜，睜開眼睛循聲看去，忽然感到胸口一重。原來白色大狗還沒來得及下嘴，就已經體力不支，栽倒在她的胸口，不再動彈。

曜音招呼着夜鬥幫忙把狗狗挪開，撲到夏空懷裏，一臉擔憂：“姐姐沒受傷吧？”

夏空揉揉懷裏小家夥柔軟的短發，笑着安慰：“我沒事……就是吓到了。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我們恰好經過。”不等曜音回答，夜鬥搶先開口。

“哦……”夏空長長的回應了一聲，随後看了看站在一邊，偏着頭不看她的夜鬥，又看向那只側倒在地上，沒有任何生氣的狗狗。

“他是狗妖。”夜鬥開口解釋道，“一開始他突然出現在并盛神社後山，被居住在那裏的狐妖驅趕。打鬥過程中他不知為何失去了該有的意識和模樣逃走了。這家夥來歷不明，身上的氣息非常危險。”

“狗妖？”夏空呢喃着這個詞語，覺得別扭，就改口道，“犬妖比較好聽……你是說兩只妖怪打架了，所以他才會受傷？前臂也是這麽斷的？”

“不，狐貍說，他出現的時候，就已經身受重傷。還有，一看就知道他的手斷了很久了吧，沒有常識也要有個限度啊問題少女。”夜鬥将雙手插入荷包，對曜音說，“曜音，該走了。”

可曜音卻使勁擺着頭，摟着夏空不願意放開。

“曜音？”看着懷裏的小男孩一臉委屈，夏空感到很奇怪，“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姐姐，我……我……”曜音欲言又止，無數想要說出口的抱怨被梗在喉嚨口吐不出來。然而他的大腦已經将那些會傷害夜鬥的話想了一遍，不，也許是很多遍。

他為難的看着夜鬥。

夜鬥皺着眉頭不說話。

夏空看不懂一大一小無言的交流，只是感覺到懷裏的曜音正慢慢松開手。他猶猶豫豫的，很久之後才幹脆的放開，走向夜鬥的方向，半路又轉過頭來，微笑着說了聲：“下次再見，姐姐。”

對比曜音，夜鬥表現得太幹脆。他直接轉身離開，一絲猶豫都沒有。

正因為夜鬥這樣的态度，夏空感到有些失落。可是，既然他并不想與她有過多的接觸，她也只能接受現狀。畢竟，強迫一個人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就和要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難。

反正……夜鬥沒有斬斷他們之間的緣分。

這也證明那天在游樂場裏她說的話起了作用，如果哪一天影子裏的怪物有了變動，還可以給他打電話的吧？

在心底理清與夜鬥間的關系，夏空把視線投向地面上的狗狗。

危險的氣息什麽的……唔，現在他不是正暈迷着嗎？放任活生生的犬妖就這麽待在這裏，還是不顧危險把他帶回去治治傷口，好難做出選擇！

躊躇良久，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夏空吃力的抱起地上的狗狗，往家裏挪。他很重，右肩的傷口長長一道，像是被什麽利器切割開。尾巴還很奇怪，長長的一條，軟綿綿的摸起來超級舒服。

白狗形态的犬妖雖然昏迷，但并沒有完完全全的失去感知，只是處于一種沒辦法醒來的狀态。他能聞到陌生的氣味，也能感覺到氣味的主人是個膽大包天的人類。

這個人類竟擅自給他清洗身體，還将類似于布條的東西纏繞在他的傷口上。過程中，他無數次想要趕快醒來掌控身體，殺死那個不知死活的人類，卻持續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所困，無法做到。

犬妖對這股力量十分熟悉。

幾天前就是這力量，強制性的令他化成原形，并不斷驅散他體內的妖力，促使他憑着僅剩的理智，一路尋找力量的源頭。

可是——

現在，那力量竟然在逐漸被弱化。

小心翼翼的給犬妖處理完傷口後，夏遲将他放在客房裏頭，确定他仍然昏迷着後，特地用鑰匙從外面鎖死了房門。

這樣并不能給她多少安全感。

神明能夠做到瞬間移動，犬妖能做到的應該也不差。到時候別說是門了，就算是密封的鐵屋子，恐怕也困不住擁有特殊技能的他們。

常言道好奇心害死貓，既然控制不住好奇心，就得做一只強大到沒人能夠輕易傷害的貓才對，否則就會無法承受一些靈異事情所帶來的風險。

夏遲将手機放在桌子邊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打開筆記本電腦寫日記。

對于山本武邀請她看球賽的事情，皮卡丘用萌萌噠的笑臉來表示贊揚，并提出建議：“Boss的擔憂很有道理，為了提高boss的戰鬥力，請您繼續練習柔道，并持續鍛煉身體。”

說得倒是容易！

撕開一根棒棒糖含在嘴裏，夏空苦惱的躺在床上。

沒有錢什麽都不能幹，而且，那錢還要交學費。要是想拿出多餘的錢來去學習柔道，除非……這裏也有像大□□一樣的跳級制度。那就意味着，她要找人惡補國語這門課。

唯一認識的澤田綱吉完全不能指望，山本武麽……她看過他考試的試卷了，每門功課都是剛好及格而已。

別人哪裏又會給她無償補習？

想來想去，夏空最終決定，找澤田阿姨幫忙試試看。

已經決定晚上不睡，防止犬妖半夜醒來。她躺了一會兒就起身，用筆記本玩游戲、看電影，就這樣一直到了淩晨一點，睡意已經完全侵蝕掉她的意識。

實在是太難受了……

迷糊間，夏空拿起手機，撥打了五元神明的電話，小聲又迷蒙的說：“夜鬥先生……拜托了，我好想睡覺……犬妖……在隔壁……”

女孩的聲音軟軟糯糯，話還沒說完，手機裏就只剩綿長的呼吸聲。夜鬥無奈的将手機合上，抱起睡着的曜音，瞬間移動到夏空的屋子裏。他先把曜音放在沙發上，接着走進夏空的房間。

趴在電腦前睡着的少女，是個連死亡都無法讓她失去對未知事物的追求之心的人。

夜鬥輕柔的抱起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緊接着就進入客房裏，看着仍舊昏迷的犬妖，神色莫名。

——無名神，吶，你，是否懷疑過自身的存在？

住在并盛後山的結緣神社，與他有着好幾百年交情的狐妖，曾經問過這麽一句話。

夜鬥冰藍色的眸子裏，埋上一層陰翳。

“的确，我一直在等待這座神社的主人歸來。可是，他……真的存在于這個世間麽。”那只狐妖握着酒碗，靠坐在神社的屋頂，對着空中的明月，狹長的雙眼裏全是質疑，“有多久，不曾見到過除你之外的神明了？就連妖怪……偌大的森林，我再也尋不到另一只修成人形的妖。”

他以為，這只狐貍，只不過是喝醉了在發瘋。就好比每次一定要在說完話之後，突然将他踢到神社外面一樣神經質。

但是，犬妖忽然出現了。他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森林裏，身上帶着陌生的妖力。

“看着吧，這家夥，也許和我們一樣。”說完這句話，狐妖照例将他一腳踢開，關上神社的大門。

品味着那一連串瘋話，夜鬥伸了個懶腰，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枕着手臂，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