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紹弘念起前一世那道驚雷,心裏愧疚,便因此躲也未躲,被冷心一劍刺穿了腰間。
血染紅了冷心手中的劍,可他這一劍紮得歪極了,只是堪堪洞穿了紹弘腰側的**,連他的髒腑邊兒都沒碰着。
冷心紮了他一劍,心裏好受些了,“獄界的仇我雖已報在了祝鈞身上,但祝鈞死時,天帝的一道劫雷劈得我身受重傷,溫養了十年才愈,紮你一劍,不過分吧?”
“獄界?”紹弘震驚道,狐貍怎麽會去獄界?
那可是專門用來關押天界重刑犯的極苦之地啊。
冷心看他震驚的樣子,一種凄凄的涼意湧上心頭,冷笑道,“你別裝模作樣了!”
說着,他又想起了在獄界受的苦來,一時心頭劇痛,索性又提起劍來逼近一步,明晃晃的劍身反射着陽光,像是想要将眼前之人刺上一刺。
紹弘閉上眼,他當時只想着要找遍四界,卻沒想到小狐貍回被人帶到了獄界。莫說他這一條命,就是再賠上千百條,也不足以贖罪。
二指寬的劍帶着破風聲急速逼近,卻又在快要碰到紹弘時堪堪停住。
“罷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你教我的。我既已說還過,也沒理由再刺,你下山去罷。”冷心的聲音,似乎帶着些釋然。
紹弘睜眼,卻只見到冷心的背影,一頭長發伴着烈烈的風聲随風舞動,在翠綠的山坳上格外顯眼,他伸手想去碰,卻連邊兒也碰不到。
“小狐貍。”
“冷心。”
“什麽?”
冷心側首看他,陽光給他的側臉鑲了個金邊,他淡淡道,“我說,我叫冷心。”
“好吧。”紹弘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小……冷心,能不能拜托你送我去醫館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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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心瞪大了眼睛,心想這紹弘不會是個傻子吧。哪有叫兇手送人去醫館的道理。
他索性化了原型,只用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沖着他,硬邦邦地道,“自己去。”語畢,便幾個跳躍,化成一道流光,回到了瀑布後的洞穴。
洞穴冷冷清清的一如往常。
冷心在床榻上趴了一會兒,覺得渾身不舒坦,一會兒覺得瀑布太吵,一會兒覺得光線太亮,一會兒又忽然覺得,這麽大個山洞只有自己一個,有些孤苦伶仃。
靈識不由自主的四散開來,他常這麽做,像是看戲一般的,偷偷瞧野雞生蛋,兔子蹬鷹。
只是今天的野雉山上多了個不速之客,還大有一副賴着不走的架勢。冷心竟然看着那野雞的彩羽,越看越覺得想紹弘的皇子袍,又看那拱在兔娘親身邊的初生小兔,越看越覺得像是沒化形的自己,再看山間的小蛇……
野雉山是有蛇的。
別讓蛇把那肉體凡胎的紹弘給咬死了呀。
不對,咬死才好,為民除害。
他的思緒胡亂翻飛着,煉獄與天宮交織,受過的苦和嘗過的蜜調在一起,刻骨銘心。
有記憶的紹弘和沒有記憶的紹弘,總歸是不一樣的。
罷了,罷了。
冷心嘆了口氣,實在在洞裏待不下去了,白色的身影宛若一道流星,向山間滑落。
是夜,月明星稀,好不靜谧。
紹弘獨自一人靠在一棵郁郁蔥蔥的大樹旁,腰間的血幾乎染紅了裸露在外的樹根。呼吸微弱,人更是早已失去了意識。
“你這又是何必。”冷心嘆了一聲,化作人形,将紹弘摟在懷裏,摸了摸他的額頭,竟熱得燙手。
他滞了一會兒。
“我是不會耗費我的法力給你療傷的。”
“讓你多痛一會兒。”
“你欠我的。”
月光溫柔如水,照得山間依偎而行的二人也如夢似幻。白衣人一路走着一路低語,像是山間的風,霧裏的雨。
冷心帶着紹弘往山下的醫館徐徐走去,等到了醫館,剛好夜半三更。
一家鋪子挂着個“醫”字,冷心瞧見,便“砰砰”地敲起門來。
此時已經半夜,聽見他這般粗蠻暴力的敲門,醫館的人還以為半夜遇着了強盜,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出來個小厮,在門裏面喊:“來……來者何人。”
紹弘似乎燒的有些嚴重,冷心心裏不耐,便暴躁地道:“病人!”
小厮更是害怕,“您如此中氣十足,一點也不像病人。”
冷心更是生氣,一掌将那木門拍了個稀巴爛,沖着小厮指了指懷裏的紹弘:“病人在這呢。”
小厮怔在那裏,也不知道是因為冷心的樣貌過于攝人心魂,還是他的手段過于粗暴蠻橫,總之愣着不敢動彈。
醫師姍姍來遲,看着門口一個月白長衫的男人懷抱着個昏迷不醒的人,吓了一跳,也顧不上問門口為何如此吵鬧了,只讓小厮幫冷心盡快把人擡進來。
小厮這才回神,要去幫冷心,卻被冷心一個冷泠的眼神又一次吓住,只好看着他自己抱着懷裏的人進去。
醫師摸了一下紹弘的額頭,又給他把了一下脈,最終被他腰間洞穿的傷口吓了一跳,吹着兩撇小胡子,瞪着冷心,“你再來晚一會兒,這人就一命嗚呼了!”
冷心不以為然,自覺送紹弘就醫已然十分不錯,何況他這小命不是還在。
沒成想,紹弘這一暈,就暈了三月有餘。
冷心成日裏無所事事,就在醫館裏來回轉悠,和那小厮插科打诨打發時間。
他每日都只付之後一日的藥錢,每天給了錢,就朝小厮道,“明兒我就走了,等我走了,你們把這臭男人随便扔水溝便是。”
可第二日醫師讓他去拿錢,他卻還是這套說辭。
“明兒……”他又要說了。
“明兒公子您就要走了,您快走吧。”小厮搶話道。
冷心手裏把玩着幾顆碎銀子,聽他這話頓時來了氣,“明兒我可真走了!”
“走吧走吧。”小厮開玩笑般地回他。
冷心瞪他一眼,“你當我是和你說呢?”他把手裏幾顆碎銀扔到了小厮懷裏,轟他道,“拿了快走。”
次日,小厮一如既往地來了廂房收錢,卻真未見到那月白衣衫的壞脾氣公子。
往來的病人們聊着天,過道被人聲充斥得有些嘈雜。
“聽說了麽?宰相家翻天了!”
“怎麽了?”
“宰相家的兩個兒子,龍虎相争,兩敗俱傷呗!而且兄弟你有所不知,他們為奪宰相之位,私底下做了不少惡心勾當!這一下敗露了,皇上可是震怒!”
“皇帝打算如何處理?”
“滿門抄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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