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阿九怎麽了

“小七！”蕭玖璃鼻子一酸，伸手抱住他精瘦的腰，将頭埋在他胸前，呼吸着他特有的淡淡紫金花香，甜蜜、酸澀齊齊湧上心頭。

這就是她的小七啊，她深愛多年的男子，對她予求予取，百般珍惜，千般疼愛，恨不得将全世界都奉上，送到她的面前。即使，他今後會娶別人，給不了自己名分，可只要能一直這樣待在他身邊，只要他心裏一直有自己，就好！

“玖兒，沒想到你無心的善舉救下的阿蠻醫術竟這麽高明。或許這就是天意吧！”白逸羽揉揉蕭玖璃的頭，眼裏都是寵溺，“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暗中觀察，阿蠻是個可信的，對你也很好，想必會全心為你診治，你一定會盡快好起來。”

“嗯。”蕭玖璃抱着他，心裏充滿了憧憬。

若是能再不受面具人控制，若是能救出妹妹，若是他知道自己是女兒身，他會不會欣喜若狂？他和自己會不會有子嗣，有一個既像他，又像她的孩兒？

這夜，蕭玖璃說服了白逸羽，獨自前往阿蠻房裏紮針。她剛一走出來，便見馬耳坐在園子裏，面色沉重，不知在想什麽。

“阿九，你怎樣？”見蕭玖璃出來，馬耳迎上前來，眉眼中都是藏不住的擔心，“聽說你中毒了？”

“不過是以前中的毒，一直沒有清除幹淨，阿蠻她說可以為我施針祛毒，你不必擔心。”蕭玖璃笑了笑，也在石凳上坐下，“今夜該你當值？”

“正是。我一直想去看看你，可是沒有殿下的命令，也不敢進去。”馬耳瞄了一眼內室，坐下壓低了聲音，“你真的沒事？那阿蠻的醫術真有這麽厲害？”

“本來就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一點餘毒罷了。”蕭玖璃拍拍馬耳的肩膀，“你放心，阿蠻以前是巫醫，應該還是有些本事吧。”

“阿九，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說話了。”被她這麽一拍，馬耳眸光一亮，随即一暗，“我還以為你生我氣了。”

“說什麽傻話，我跟你永遠是好兄弟！”蕭玖璃笑得燦爛，眸子在夜色中宛如星辰，看得馬耳一顆心砰砰直跳。

“馬耳，你進來！”白逸羽的聲音突然響起，帶着幾分寒意。

馬耳慌忙起身，對蕭玖璃擺擺手，疾步走了進去。

蕭玖璃無奈地搖搖頭，這個小七真是個醋壇子，也不知道為何，總是盡量不讓她和馬耳單獨相處，平素就算有事，分給自己的多半是大頭。可她和馬耳，不過是當初一起讨過飯罷了，又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難不成他以為，誰都和他一樣喜歡“男人”？

蕭玖璃這麽想着，笑着起身，就要往阿蠻屋裏去，可在她站起來的一瞬，鼻子一熱，鮮血猛地噴灑出來，她只聽得有人大喊“殿下”、“來人”，便失去了知覺。

蕭玖璃再次醒來的時候，白逸羽正半跪在床頭，握着她的手，滿眼血絲，眉頭緊蹙，他的眼裏寫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那種眼神蕭玖璃從未見過。

“玖兒，你醒了？”見蕭玖璃睜開眼睛，白逸羽眸光一亮，伸手撩撩她額上被冷汗濡濕的碎發，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你哪裏不舒服？”

蕭玖璃看着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卻驚恐地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聽不見，緊緊攥住他的手，話裏帶着急迫，“阿蠻呢？”

“她在外面，我這就喚她進來。”白逸羽一愣，直覺她有些不妥，剛要起身去喚人，卻因為在床前跪得太久，雙腳發麻，竟再次跌坐在地上。

“小七，你怎麽了？”蕭玖璃一驚，猛地撐起身子，卻因用力太猛，起得太快，鼻子裏又噴出血來。

“玖兒，你別動！”白逸羽駭得一把将她摁住，顧不得自己還坐在地上，沖着外面大吼一聲，“阿蠻，快進來！”

随即，阿蠻并不靈活的身子迅速從門外閃了進來，一看蕭玖璃的樣子，也是吓了一跳，“殿下，請你讓讓，老奴這就給阿九施針！”

白逸羽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手撐在床邊，掙紮着站起來，卻也不走，只緊張地站在那裏，鳳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蕭玖璃。

“阿九，你疼麽？”阿蠻一邊往蕭玖璃臉上和頭上紮針，一邊問她。

可蕭玖璃只是茫然地看着她，試圖去讀她的唇語，“阿蠻，你說什麽？你說慢一點！”

“你聽不到了，對麽？”白逸羽心中一刺，一把抓住阿蠻的衣領，像頭困獸一般大吼，“他的耳朵怎麽了？他怎麽聽不到了？你不是說他施針後會好麽？為何會變成這樣！”

“殿下，你別慌，阿九不會有事的，老奴向你保證！”看着他血紅的雙眼，冒起的青筋，駭人的眸光，阿蠻心中低嘆，唯恐說錯話再刺激到他，“這毒一旦發作就是這般來勢洶洶，但并不會要他的命。殿下請再給老奴一點時間，若是老奴食言，甘願接受殿下任何處罰！”

“處罰？”白逸羽手一放再一推，“你一百條命也抵不了他半條命，你拿什麽向我保證？！”

“殿下，阿九他怎麽了？！”這時，聽得白逸羽大吼的馬耳再也按捺不住，顧不得大頭和銀魚的阻止，從門外沖了進來。

大頭和銀魚拼命拉着他，馬耳還是三步兩步沖到了床前，一看到蕭玖璃滿臉的銀針，錦被上的血漬，他腳下一軟，哪裏還管什麽白逸羽，俯身就要去拉蕭玖璃的手，“阿九，你怎樣？”

他的手還沒碰到蕭玖璃，白逸羽周身氣息一冷，一把将他抓住，鐵鉗般的手像是要把他的手擰斷，“給我滾出去！”

白逸羽一聲低喝，手一拂，馬耳便被拂開，跌坐在地上。大頭和銀魚慌忙上前将馬耳扶起，緊張地看看白逸羽，又看看床榻上的蕭玖璃。

“殿下息怒！”蕭玖璃雖然不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什麽，卻看得真切，白逸羽扭曲的五官，周身的寒意，一觸即發的怒氣，都讓她心悸。她支撐着身子，緩緩撐了起來，無力地靠在床頭，看着白逸羽，眸光中帶着心疼，軟軟地又喚了一聲，“殿下……”

“阿九，你不能激動，否則血氣還會上湧。”阿蠻連忙上前扶住她，在她腰後放上軟墊，擡頭直視白逸羽，眼裏沒有一絲害怕，“殿下息怒，阿九需要靜養，若是她再這樣出血就止不住，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白逸羽五指一攏，眸光一凝，眼中的紅色竟變成了深紅，他剛想發作，卻迎上蕭玖璃的眸光，那眸光裏帶着心疼、帶着哀傷、帶着乞求，還帶着眷戀與不舍，白逸羽只覺得心擰成一團，疼得無法呼吸。

在她的注視下，他的怒氣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傷心和絕望。他就這麽看着她，眸光凝在那根根銀針上，緊繃的身子終于漸漸軟了下來，側臉看着馬耳三人，聲音已經恢複了冷靜，“都出去吧。”

說完，白逸羽深深看了蕭玖璃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夜幕下，白逸羽坐在園中，眸光幽寂，手裏握着一壺酒，不時往嘴裏灌着。他的背影看上去如此蕭瑟，整個人都透着孤獨寒涼的氣息。大頭三人遠遠看着他，卻沒有一個敢上前。

屋裏，阿蠻面色凝重，她取下銀針，一字一句，緩慢地讓蕭玖璃看清自己說的話，“阿九，看來是我低估了你服的毒藥，施針只能暫時壓制，若再過兩個時辰拿不到那藥，無法對症下藥的話，你就會失明。再過兩個時辰，你就會七竅流血而亡。”

“阿蠻，我只剩四個時辰的時間了麽？”蕭玖璃一愣，随即笑了，伸手拉拉阿蠻的手，“你幫我把殿下喚進來吧，我想和他說說話。”

“傻丫頭。”阿蠻的眼眶一下就紅了，她拍拍蕭玖璃的手，“殿下他很愛你，你們會在一起的，不要放棄！我這就去給你配藥！”

“嗯！”蕭玖璃點點頭，強忍淚意，竭力讓自己保持微笑。

不一會兒，白逸羽走了進來。他走得很慢，眸光死死凝在蕭玖璃身上，只覺得每走一步，心就被淩遲一次，她明明在沖着他笑，可他卻覺得自己被凍在了嚴冬，再也走不到春天。

終于，兩雙手握到了一起，白逸羽什麽都沒說，只是用指腹慢慢撫過蕭玖璃的臉，一點一點，帶着濃濃的愛和無盡眷戀，似要将她的一颦一笑全都刻在心底。

末了，白逸羽将蕭玖璃擁在懷中，低下頭，吻住那沒有半點血色的唇瓣，帶着酒氣的唇舌溫柔缱绻，再也舍不得将她放開，恨不得一吻就地老天荒，恨不得一吻就海枯石爛。

園子裏，馬耳他們攔住阿蠻追問蕭玖璃的情況，阿蠻搖着頭低語，“很糟糕，做好最壞的打算吧！”

大頭和銀魚聞言堪堪退後兩步，一臉的悲恸，馬耳則拽着阿蠻不放，低吼着，“你不是說可以救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