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白三郎有喜

季黎明過來的時候,荀久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小表妹,可還吃得慣我們府上的食物?”一進來,季黎明就眉飛色舞地問道。

“馬馬虎虎吧!”荀久接過婢子遞來的巾子擦了嘴,又順帶漱口洗了手。

伺候她的婢子們聞言皆面面相觑,心中直覺荀久不知好歹,都統府的大廚都是赫赫有名的,做出來的菜色可媲美宮中禦膳房,今夜念在她是貴賓,又得了二少的吩咐同時出動六位大廚為她烹制的夜宵竟然就換來一句“馬馬虎虎”?!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後皆把餘光往二少那邊瞟。

豈料季黎明不怒反笑,“季府的廚娘們的确是比不得秦王府的角義,你且将就着些。”

季黎明這一說,衆人都釋然了,原來這姑娘是提前嘗過了神廚角義的菜肴,難怪會覺得都統府的夜宵馬馬虎虎。

秦王府的五大護衛,坊間各有傳言,可畢竟見過的人少之又少,所以關于他們的事跡也只能用“神秘”二字概括,但其中最為鼎鼎大名的便是神廚角義。

童謠傳唱“嘗盡人間百食味,難抵啖君一碗粥”說的便是角義出手的東西,哪怕只是一碗薄粥,也能讓人食髓知味。

久姑娘一個剛被抄家的孤女竟能嘗到神廚角義的菜肴?

婢子們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臉色也緩和了幾分。

荀久一見衆人收斂的神色,便知她們定是想到了秦王府的角義。

實際上,她也挺想念角義……的菜。

只可惜,大神都是有脾氣的,扶笙高冷禁欲也就罷了,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脾氣古怪。

若不是“扛樹告狀”一事,她還以為神廚是個溫潤好相處的主兒。

頃刻回籠了思緒,荀久沖着季黎明笑笑,“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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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一夜,你累了吧?”季黎明看她一眼,挑挑眉,“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房間,準備了溫水給你沐浴,這就帶你過去。”

荀久眼眸一晃,“這等小事,哪能勞煩你親自來,随便喚個小丫鬟帶我過去變成。”

她現在身份尴尬,季家越是對她好,越能給她拉仇恨。

“那怎麽行?”季黎明過來拉她,“若是讓老爺子知道我怠慢了你,我鐵定得被他指着鼻子罵。”

“那行,你前方引路。”荀久靈巧地避開他的觸碰,再不反駁,畢竟折騰了這一晚上,她早就累了。

到了指定房間,在婢子的伺候下沐浴完,荀久一覺睡到自然醒。

大概是受了季黎明的囑咐,這期間沒有任何人來打擾。

聽到動靜,外面立即有婢子的聲音傳來,“姑娘可是起床了?”

荀久“嗯”了一聲,立即有三四位婢子魚貫而入,銅盆中端了清水,托盤裏擺放巾栉,有條不紊地過來為她梳洗。

原本想拒絕,但荀久覺得既然有人伺候,倒沒必要那麽矯情,反正她又不打算在季府常住,誰曉得這種福今後還能否享到。

梳洗穿戴好,荀久又去汀蘭苑替二夫人請了脈,這才跟着季黎明來到季老爺子的世安院。

季博然大概五十歲左右,留着花白胡須,身子卻健朗得很,精神矍铄,一雙深邃的老眼精光熠熠。

見到荀久進來,他揮手屏退了仆從,看了一眼帶着荀久進來的季黎明,順道擺擺手,“小明你也出去。”

季黎明原想開口,卻見荀久幾不可察地沖他搖搖頭,他心領神會過後将到達嘴邊的話咽回去,作揖之後退了出去。

“請坐。”季博然指了指下首空位,對着荀久微微一笑。

座椅旁的每一張小幾上都擺放着茶具,明顯是一早就準備讓她“必須敬茶”。

荀久了悟過後微微翹了翹唇,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季博然看她一眼,緩緩開口,“你父親……的确該死。”

正在倒茶的荀久動作一頓,在她的料想中,季老爺子怎麽也得說上一句武俠小說最喜歡的開場白“你可知我為何找你來”,然而事實證明,這個老頭比她想象中還要直白,他完全不客套,一上來就宣告了她父親的死罪。

荀久放下茶壺擡起杯子一飲而盡。

這個動作在長輩面前極其不禮貌,果然,季博然有片刻怔愣。

荀久餘光掃見了他的反應,她放下杯子,開門見山,“既然你以二夫人的喘症引我來季府,那我也不拐彎抹角,随便認親戚這種事,我做不來,相信季老爺子也不會強迫別人做。”

“我是在護你。”從荀久的語氣,季博然聽得出今日定是喝不到她敬的孫女茶了,他索性給自己倒了一杯,淺啜一口。

“出于你和我爹的交情?”荀久看向他,眼神似笑非笑。

季博然微抿着嘴巴,不置可否。

荀久嗤笑一聲,“你口口聲聲打着為別人好的旗號,可有想過或許對我來說是種傷害?”

季博然默了默,許久才道:“我曾答應過你爹,會好好照顧你。”

荀久冷笑,“我不認為一個親手将我爹送上黃泉路的劊子手會有多大的善心能善待他的女兒。”

“皇命難違。”季博然長長一嘆,“怪只怪,你父親為人太過恪守死板,不懂變通。”

荀久眉心一蹙,“白三郎不過就是個剛剛入宮的男妃而已,他何德何能讓女帝賠上一個太醫院使的家族性命?”

“你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簡單?”季博然睨她一眼。

“不然?”荀久眸光動了動,聽季博然這語氣,似乎這件事真如她所料另有內幕。

季博然又是片刻緘默,将杯中茶飲完這才道:“前夜你父親入宮,不僅為白三郎紮針,還為女皇陛下請了脈。”

荀久淡淡喝茶一言不發,豎直耳朵聽着。

季博然又道:“過後,他言女皇陛下有喜。”

一口茶嗆在嗓子裏,荀久咳了好半晌才緩過氣來,不解地看向季博然,“女帝懷了身孕,這不是大喜嗎?為何要賜死我父親?”

季博然頓了頓,接着道:“除了女帝之外,他還為白三郎也號出了喜脈。”

“噗——”若說剛才得知女帝有喜的那口茶是嗆的,那麽現在這口茶就是噴的。

“白三郎是個女人?”荀久覺得若非這樣根本無法解釋。

在她的記憶中,荀謙的醫術鮮有人能敵,不可能連喜脈都弄錯。

“如假包換的男人。”季博然注視着她的神色。

“男人怎麽會有喜脈?”荀久深深皺眉,“老爺子可莫要扯謊騙我。”

“這恐怕,得下去問你父親。”季博然不緊不慢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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