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秦王殿下駕到

內城東華門外,設有殡宮。

皇帝、皇後和貴妃薨逝以後通常會在宮中停靈三日然後小出殡——即将靈柩從宮殿移到殡宮。

小出殡以後,再從殡宮大出殡直到陵寝。

白三郎生前妃位低,但因深得女帝寵愛,死後獲谥號“崇安”,追封為貴君。女帝有意按照貴妃禮厚葬入皇陵,豈料遭到了朝中老臣的頻頻反對。

此事僵持了數日,終于由秦王扶笙出面調解,他認為自停靈之日起的喪禮均能以貴妃禮待之,但在安葬方面,應按照僰人的習俗進行懸棺,方才是對白貴君的莫大尊重。

此言出口的時候,滿殿争論不休的老臣甚至是女帝都沉默了。

畢竟這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完美體現了白三郎的貴君威儀,尊重了他們僰人的懸棺習俗,又避免了男妓葬入皇陵有違儀典的尴尬。

保全了面子的老臣們閉了嘴巴,擡袖抹了滿嘴的吐沫星子,順便遮去因争論而臉紅脖子粗的尴尬,再順便表彰了秦王殿下深明大義的美好品質後捋着山羊胡優哉游哉出了奉天殿。

換了妝容披甲執銳跟在季黎明身後準備趁殡宮換防偷偷溜進去看白三郎的荀久一路上都在回味着小明跟她說的這些話。

難怪她在秦王府的時候,扶笙總是頻繁進宮,原來是為了安葬白三郎這件事。

想通了之後,她不由得在心中為那個傲嬌又腹黑毒舌的男人點了一百零八個贊。

雖然很讨厭他傲嬌,更讨厭他毒舌,但不得不承認,這個人極其聰睿,再尴尬難解的問題到了他手裏似乎都有迎刃而解的簡便方法。

“小明,你說這個時候秦王應該不會出現在殡宮吧?”

自從出門那一刻,荀久心中就有些忐忑,畢竟這是個以權為尊的封建社會,她做的又是虧心事,萬一真被抓住了,脖子上這顆腦袋還能否安然跟着身子回來,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

季黎明停了腳步,吩咐後面的禁衛軍繼續往前走,他則單獨将荀久拽到一邊,壓低了聲音寬慰她:“你放心吧,如今天色已晚,依照我對子楚的了解,他此時不是在沐浴,就是在準備沐浴。總之不可能出現在殡宮的。”

荀久一嗆,好半晌緩過氣來,嘴角一抽,“你倒是挺了解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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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我可是他發小。”季黎明得意地揚了揚眉梢,随即喟然一嘆,“不過可惜的是,我只知道子楚喜歡吃什麽,喜歡用什麽,喜歡在何時沐浴,何時就寝,你卻連他身上哪裏有顆痣都一清二楚。”

荀久:“……所以你這是醋了?”

“有點。”小明抓抓腦袋,“我就覺得吧,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我都沒見過他沐浴,你剛來就從頭看到腳,這也太不公平了。”

荀久扶額。

除了魔王光滑細膩的上身肌理,她能說其餘的什麽也沒看見麽?

早知道機會這麽難得,她應該直接掉進浴桶的。

季黎明偏頭,見荀久似是有些“為難尴尬”的神情,他笑着拍拍她的肩,“不過也你說了子楚不行,那我就放心了,容貌比不過他,那方面我總得雄壯一回。”

荀久:“……”

她突然覺得脊背有點冷,就好像白天跟着季黎明騎馬離開仿佛有人在背後盯着她一樣。

哆嗦了一下,荀久催促季黎明,“趕緊走吧,待會兒讓人看見,破壞了我的研屍大計我跟你拼命!”

季黎明閉了嘴,帶着荀久迅速跟上前面的隊伍,不多時一隊人來到東華門外的殡宮。

此時正值換防時辰。

季黎明上前去跟前一班的禁衛軍頭領打了個招呼,那人有些訝異今夜竟然是季二少親自來換防。

季黎明早就料想到他會有此反應,趕緊将“白貴君即将出殡應當加強守衛不容半分差錯免得引女帝發怒損傷龍體”之類的客套話變着花樣不帶重複一口氣說了上千字。

領頭禁軍聽得雙眼冒圈圈,但已經到了換防時辰,他們那一班禁衛軍不可以再繼續停留,勉強裝作聽懂了的樣子,他迅速帶着那班禁衛軍離開。

荀久一直跟在季黎明身後,得見前面那班禁衛軍離開,她趕緊低聲問:“我現在能進去了嗎?”

季黎明後退一步挨近荀久身邊附在她耳畔低聲道:“禁衛軍是走了,可殡宮裏面還有跪靈的男妃,這些人是引不走的,待會兒我會安排你進去巡視,白三郎的遺體擺放在最裏面的冰床上,還未入殓,你可以趁機看到,但是切記不能伸手去摸,否則讓男妃們發現把你當刺客抓起來,到時候我可沒辦法保證你的安危。”

荀久搗蒜般點點頭,心中卻在忖度白三郎的屍體竟然到了現在還未入殓,而且放在冰床上保證了遺體不腐爛,對她來說,這是個查清楚真相的絕妙時機。

可這時機,怎麽感覺太巧了點?

不待她考慮完,季黎明已經安排好了所有的部署,走過來沖她微微颔首。

荀久會意過後站直身子邁開步子朝着殿內走去。

放眼望去,裏面跪的全是品階低下的男妃,清一色的素白孝服,人人低垂着頭盯着眼下一尺三寸地,看不清楚全貌。

整個大殿都是美男!

荀久看了一眼。

再看一眼……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然後她擡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心跳有些加快,後背汗毛豎起。

莫不是她魔怔了?鬼附身了?為啥米這些男人的側面輪廓看上去這麽像?

如果只是粗略瞟一眼,估計會覺得這些都是某個人的複制産品。

可以想象一下,在殡宮這種陰森的地方,一幫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站在你面前是什麽樣的感覺?

荀久頓時覺得呼吸不夠用,她很想往回跑,可擡眼處卻見白三郎的遺體就擺放在最前面冒着寒氣的冰床上,她又将準備逃跑的腳收了回來。

一步步挪向冰床。

目光剛剛觸及到白三郎慘白卻絕對驚豔的側顏,外面便有侍者高聲唱名:“秦王殿下駕到——”

唔,目測某人要被拆穿,畢竟偷看美男的罪孽太過深重,殿下會怎麽懲罰捏,怎麽懲罰捏?

ps:正文裏面的“僰人懸棺”(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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