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共處一室

這趙昇平時素來寡言少語,就算來了自個兒家,也多半只與錦榮錦華親近些,這幾天來,跟自己說過的話,十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所以,當趙昇冷不丁這麽問了一句的時候,齊錦繡愣了片刻,而後才笑着道:“沒有去哪裏,就是帶着錦華去了大伯家一趟。原是算好時間的,沒想到回來的時候甜寶還是哭了,倒是叫大娘跟二爺費心了。”

趙昇站在原處沒有動,許是剛打完鐵的緣故,精致如斧削般的臉上還挂着汗珠,男人呼吸略微粗重,火氣也旺,隔得有些距離,齊錦繡還是感受到了他身上那團子熱氣。但見他沒進去,只依舊筆挺站着,齊錦繡倒是有些尴尬。

“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趙昇開口問了一句,繼而舉步朝齊錦繡走來,在離她只一步遠的地方停在,黑眸定在她臉上,只嚴肅道,“我可否幫你找到你的家人?”

齊錦繡本能往後退一步,別過頭去幹笑一聲,才又說:“我來的地方,離這裏很遠,趙二爺幫不到我。”稍稍頓了頓,又道,“不過趙二爺真是願意幫我的話,往後有得是機會,倒是不急于這一時。”

趙昇沉默片刻,眉心深蹙,又問道:“我知道你不是繡繡,但一直不明白,就算她去了,你何故會變成了她?”他薄唇緊抿,顯然此刻提起真正的齊錦繡來,他心情還是激動的,“我在想,若是有一日,你回了你該回的地方,繡繡她……會不會再回來?”

他的這個問題,齊錦繡也回答不上來,雖然她在現代兼職寫小說會天馬行空亂開腦洞,但是自己穿越進書來已經夠離奇的了,她哪裏知道,将來會如何?不過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算一步罷了。

“我也不清楚,或許吧,哪日我離開了,真正的齊錦繡說不定就能回來。”說罷,她擡眸望向趙昇,唇角笑意更深了些,“所以,趙二爺不必過于灰心,開開心心活每一天,說不定哪天奇跡就出現了。”

“錦榮與我說,你待他們很好。”趙昇眸光柔和了些,“就沖這一點,哪日若是需要我幫忙,我趙昇必是赴湯蹈火。”

“趙二爺的話,我記着了。”見他臉色好了些,齊錦繡眨了眨眼睛,猶豫着開口道,“那天在沈家門口的時候,我瞧得出來,葉姑娘是真的将二爺看得重的。而且,大娘也是真心喜歡這葉姑娘。二爺跟葉姑娘都到了年歲,二爺不考慮,怕是大娘也會着急。”

提起這葉絨絨,趙昇沒有任何反應,只默然道:“你放心吧,我還要等繡繡回來,不會娶旁人為妻。”

齊錦繡道:“二爺果真是重情義之人,不過,您要怎麽說服大娘?”

趙昇眸光深邃,一雙眼睛黑漆漆的,裏面仿若藏了許多秘密,叫人琢磨不透。他沉默着看了齊錦繡會兒子,才又說:“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你話中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你并非繡繡這件事,只有我一個人會知道,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我娘。”

齊錦繡松了口氣,擡眸沖趙昇笑,眉眼彎彎的,燦爛又活潑。

“二爺才是聰明人,我什麽都沒明說,二爺就将我心思猜透了。”齊錦繡颠了颠懷裏的大閨女,抱着的時間長了,她覺得手酸,便換了個姿勢抱,還是不忘趁機會拍馬屁,“今天聽王院長那意思,似是二爺書念得比沈彥清好,趙二爺是有本事有想法的人,雖則如今混跡市井,被人喚做混混,但将來,一定會有大作為。我想,肯定不會比沈彥清差。”

趙昇沉默着望着眼前這個女人,但見她笑得甜蜜又燦爛,仿若心情很好似的,趙昇跟着心情也好了些。聽她提起沈彥清,趙昇挑了挑濃眉,好奇問道,“沈彥清鄉試整個湖州第三,年輕有為,将來必是前途無量,你跟着他,必然能夠妻憑夫貴,又何故和離?”

齊錦繡撓了撓腦袋,心裏想着,一來這沈彥清将來結局不好,富貴是富貴過,但好日子也過不了幾年。二來,沈彥清心中也沒有齊錦繡,他愛着的人是白氏,她可不想自虐。三來,雖然他不喜歡這個身子的原主,但畢竟名義上是夫妻,是夫妻肯定要行夫妻之事,他若是想對自己怎樣怎樣,自己能拒絕嗎?

當然理由她是不能夠與趙昇說的,便只道:“他将來再富貴,可于我來說都是陌生人,我也不會因為貪圖他的富貴從而委屈了自己。再說,我占了齊姑娘身子,總該為她做些什麽,錦榮錦華太可憐了,我想好好照顧他們。”

“你很善良……”趙昇應了一句,再望向齊錦繡的時候,眸光柔和了很多,“放心吧,就算錦榮來年考不進一等甲班,他的一應學雜費都由我來出。你回來,錦榮錦華開心了不少,我很感謝你。”

齊錦繡只笑了笑,沒再說話。

兩人正沉默之際,小院子的門被人推開,齊錦繡扭頭望去,就見一個高大男子并一對老夫妻走進來。那男子瞧着二十出頭,健碩高大,面微黑,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齊錦繡目測了下,覺得他比趙昇還要高一些,怕是得近一米九。

此青年雖則頭一回見,不過,待得瞧見劉氏的時候,齊錦繡就猜得這三人的身份了。

“大伯,大伯娘,這麽晚了怎麽還過來,快進屋坐。”齊錦繡招呼着,就抱着甜寶迎了去,然後将兩位長輩請到堂屋去。

劉氏滿臉堆着笑意,望着齊錦繡道:“你大伯跟大哥哥才回來,伯娘就跟他們說了那事情,這可是大事,你大伯要親自過來一趟,好好問問你情況。”說罷,便虛眯着眼睛四周打量起來,驚訝道,“錦繡回來了,就是不一樣,家裏幹淨整潔了很多,倒是有個家的樣子了。”

聽說大伯一家來了,錦榮錦華也都出來了,兩人安安靜靜站在姐姐身邊。

齊錦繡會做人,但聽劉氏說齊老大父子是回了家就過來的,忙吩咐小荷道:“去熱了鍋,做幾樣菜,好好招待大伯跟伯娘。”

小荷見家裏來了這些人,着實熱鬧,也開心,脆生生應着就去了。

劉氏道:“不擱這吃,是怕來晚了你們要休息,這才趕着來的。錦繡,今兒下午你給買的肉還在呢,不必忙活了。”

齊錦繡道:“小荷燒菜不錯,你們也嘗嘗。”又對錦榮道,“去倒些熱水來。”

齊老大夫妻坐在上位,齊錦繡等人則左右兩排坐着,齊老大是個又黑又瘦的老頭,他沉默片刻,這才開口道:“錦繡,你說的那事情,你伯娘與我說了,現在過來,想知道你到底是咋想的,這鋪子,還能活過來嗎?”

“大伯要是信得過我的話,便讓我放手去做,我想,該是不會讓大伯跟伯娘失望。”齊錦繡道,“聽伯娘說,大伯十分瞧中這成衣鋪子,錦繡心中有數,做出這個決定,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旁人要經營這鋪子,我是不願意,不過,若是錦繡你想做的話,大伯相信你。”齊老大望着侄女兒,黑瘦的一張臉皺着,頗為痛苦道,“也是大伯沒本事,你爹娘不在了,大伯不但沒能夠好好照顧你們三個,竟連錦盛的親事都為難。”

說罷,他只沉沉嘆息一聲,繼而垂下腦袋。

齊錦繡還沒說話,劉氏便冷了臉氣沖沖道:“你以為老三就能耐?還不是當年老爺子偏心他,只将什麽好的都給他們母子。你的那位後娘,可真好本事,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可被她管得死死的,哪裏還記得你親娘?可憐了我那婆母,跟老爺子一道共患難走過來的,到了能享福的時候,卻是一天福沒享,就走了。這一應家業,倒是便宜了旁人,說起這個,我便生氣。”

“你別說話!”齊老大冷冷訓斥自己婆娘一聲,似是有些生氣。

齊錦繡忙道:“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了,大伯伯娘,還是說說鋪子的事情吧。”齊錦繡打圓場道,“我之前跟伯娘說了,接手這間鋪子,願意出二十兩,再多給五兩算給大哥哥成親的禮錢。不過,大伯伯娘怕是不能再住在鋪子裏,我是打算将鋪子整個布置都重新設計。”

“錦繡,你說的這些我不懂,不過,既然你願意做,就安心去做,咱們不拘着。”劉氏樂呵呵的,搓了搓手,有些難為情,但還是說,“眼下的确盛哥兒娶媳婦急着要銀子,不然的話,那鋪子你想做就做,也不能跟你要銀子啊。”

“不能要那麽多。”齊老大默默開口,“那鋪子裏面的東西,包括衣裳布匹,一應量具等等,左不過五兩。錦繡,你就給五兩。”

“五兩怎麽夠盛哥兒娶媳婦?不買宅子,怎麽說也得多加聘禮,再賃個像樣點的宅子才行。這五兩,哪裏夠。”

“我說五兩就五兩,你別那麽多廢話!”齊老大依舊不松口,只氣呼呼道,“錦繡如今帶着三個娃,再給你那些銀子,她怎麽活?咱家再窮,也不能刮他們的,你休想占這個便宜。”

眼睜睜瞧着到手的鴨子就要飛了,劉氏心中着急,氣得直哭。

齊錦繡尴尬得很,只站起身來道:“大伯也別怪伯娘,這個價,是我自己說的。若是大伯不收這個錢的話,那鋪子我也指定不能接。再說,為着這事情再鬧得你們不愉快,我那生意也做不好。錢的事情,就這麽定了吧,大伯不必再說。”

劉氏道:“錦繡,你也別怪伯娘見錢眼開,這實在是盛哥兒再耽誤不得了。”

錦榮捧了水來,給兩位長輩倒上,聽得這話,則側眸瞧着自己堂兄笑:“大哥哥有意中人,我知道,那位姐姐我遠遠見過。”

劉氏抹淚,笑起來:“得了銀子,就托了媒人去姑娘家提親去。”

齊錦盛默不吭聲坐在一旁,聽得此話,一雙眼睛都放光。沉默了會兒,齊錦盛才開口道:“這銀子,算是我借大妹妹的,來日一定還上。”

“大哥哥說哪裏的話,都是一家人,不必說外道話。”見事情已然定了下來,齊錦繡既激動又興奮。事情算是談完了,剛好外頭小荷端了飯菜進來,齊錦繡趕忙招呼齊老大一家吃晚飯。待得齊老大一家走後,錦榮這才進屋念書去,而一直坐在一邊默默不言的趙昇,也一并進了屋。

甜寶早睡下了,錦華熬不住困,齊錦繡讓小荷陪着去睡,而她自己則捧了紙筆到錦榮屋子蹭光去。

長長一條案上,錦榮坐在一頭認真看書,趙昇坐在中間看着錦榮,齊錦繡則坐在另一邊案頭,一直低着頭,手上抓了一只細毛筆,在泛黃的紙上寫寫畫畫。姐弟兩人各忙各的,都很認真,反倒顯得坐在中間的趙昇有些無所事事了。

錦榮大多時候都是自己默默背書,或者自己做珠算,鮮少有問趙昇的。趙昇覺得頗為無聊了些,便撇頭朝齊錦繡這邊看過來,卻見她用筆在紙上畫了好些個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的人,趙昇驚訝于她的才華,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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