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人比人氣死人

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婆特意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換上過年才會穿的半舊粗棉布藍褂，讓自己不會顯得太過寒酸。家裏實在沒有什麽能帶上的東西，至少現在是真的沒有。老太婆只能空着兩只手，硌峭着小腳慢悠悠的向李媒婆家裏走，邊走邊想：“這個死李老太婆從年輕就給人做媒，這麽多年下來也不知道拿了別人多少好處。別人家裏大人、小孩都吃不飽穿不暖的，個個面黃肌瘦，就她家的小孩、大人跟養豬似的，一個個圓滾滾的。她家可是3個兒子呢，大的也就比丁河大個一兩歲，小的比丁河要小六七歲呢，可是他們家的兒媳婦早就娶齊全了，還都給她家生了大胖小子。這人比人真能氣死個人，她這麽個死老太婆，怎麽就那麽好命呢！

一邊胡思亂想着，不知不覺就到了李媒婆的家門口了。

李媒婆家就是有錢啊，早在兩年前就拉了院牆了，大門也是關的嚴嚴實實。聽說她家裏養了羊，每到過年過節的時候還能吃上羊肉，想想就讓人流口水呢！

去年就有人盯上他們家的羊了，被偷走了一只。疼的李媒婆三天沒吃飯，村東頭跑到村西頭，村南頭又跑到村北頭，罵了個痛快。現在白天晚上的把門關的那麽嚴實，估計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本來給兒子說親是有面子的事，但是對于丁老太太來講這件事越保密越好。萬一成不了，傳出去了自己面子挂不住啊！本想偷偷摸摸的把事情給辦了，但現在門關着，也只好叫門了。聲音小了還叫不應，丁老太太張大了嘴賣力的喊起門來。

“李嬸子…快開門啊！”喊了十幾聲都沒人應，只聽到他們家的羊咩咩叫了幾聲，似乎在回應着她。

這來都來了，叫也叫了，可是叫不應，該怎麽辦呢？“如果就這麽面都沒見着回去，老頭子問起來肯定饒不了我呀！”丁老太太心裏想着：“不能就這麽回去”。

想到這裏，丁老太太又大叫了幾聲，這次她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有人應聲了。

“誰啊？來了！”是李媒婆的聲音，接着傳來一串輕盈的腳步聲。丁老太太心想：“你個死老太婆，原來你還沒死啊，現在才聽見！”

裏面應了聲之後，門很快便打開了，李媒婆探出了頭。

“哎呦喂，這不是丁河他娘嗎？你怎麽跑來了，快進屋來！”李媒婆看到丁老太太熱情招呼道。

丁老太硌峭着小腳走了進來，看到別人家寬敞的院子，還真的養了一群的羊，心頭一陣羨慕又嫉妒。

轉念又想起自己這次來的目的，忙說道：“李嬸子，我今天過來，是有件事跟你商量。”

“什麽事，你說，我們娘兩個有什麽話你盡管說就是。”李老太嘴上說着客套話，心裏明白找她的人除了說媒，恐怕也別無其他了吧！

丁老太太面帶怯意，但咬咬牙還是說了。

“嬸子，我們家河老大不小了，該給她找個媳婦了。你看有沒有合适的人家，給找一個吧。不然他這輩子就得打光棍了！”丁老太說着抹起了眼淚。

家裏雖然是窮，但是男大當婚，自己跟老頭子有這份責任呢！一輩子沒吃好、沒穿好，如果兒子連個媳婦都找不着，自己百年之後，有什麽臉面見死去的列祖列宗啊！

李媒婆平日裏給大家的印象是一個熱心腸的人，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大家心裏都清楚，她也是為了自己的生意，有誰家兒子要找媳婦，女兒到了找婆家的年紀，都是第一個想到她。這幾年她的好處是沒少得，日子也過得比一般人家好，自然在物質方面早已高人一等。人一旦有了高人一等的本領，就難免開始看不起不如自己的人。

丁老太這一家是出了名的窮啊，經常揭不開鍋。丁老頭三年至少有兩年出來借糧食，都快成了全村的笑話了，但是，丁老頭不在乎，丁老太面子薄。因為怕人笑話、瞧不起，幹脆很少出門。出頭露面的事就都交給丁老頭了。不過，兒子找媳婦這件事，丁老太太是怎麽也難推給自己的老頭子了。

李媒婆拉着丁老太的手走進正屋，讓丁老太坐下慢慢聊。

“丁河找媳婦這件事，得慢慢來。一時半會我也想不到合适的人家。這樣吧，我給你留心着點，有了合适的我再告訴你。”這話聽着像是接下了這樁生意，又像是沒接，丁老太心裏有點不踏實。若是，李媒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她家兒子眼看就要30歲的人了，等不起呀！

“嬸子，河都快30了，等不了太久了。你看能不能給個準信，我跟老頭子也能安個心。”丁老太低聲下氣的央求着。

李媒婆有點面露難色，停頓了片刻，說道：“河兒他娘，不是我不願意幫你，你知道現在找媳婦是要出彩禮的。不然，誰願意把姑娘嫁過來啊！養了那麽多年的女兒，可不是白養的啊。你想想，從出生長到嫁人的年紀，這得浪費了多少糧食啊！這個本錢要是收不回來，那是萬萬不能答應的！”李媒婆一口氣說出了心裏話。

這個問題丁老太也不是沒考慮過，是啊！女兒将來都是別人家的人，嫁給誰家也不能是白嫁的，婆家是得出點血本才行呢！可是，他們家糧食連自己吃都不夠，拿什麽給別人呀！丁老太愁得唉聲嘆氣，李媒婆一時也想不出什麽好話來安慰。這就是現實啊，他家窮，活該兒子一輩子打光棍，跟她李媒婆也沒半毛錢關系！

丁老太又抹起了眼淚，可她似乎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兩個老太婆面對面坐着，誰都不再說話。似乎又過了很久，丁老太終于又開了口。

“嬸子，我家老頭子說了，只要能給我們家河兒找個人家，該出的彩禮，還有該孝敬你的，我們都會給。”

李媒婆聽到這話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悠悠的把它吐出來，似乎是在盤算着什麽。丁老太眼睛直鈎鈎的望着她，等着她開口。

“你們家的情況我都清楚，彩禮你是拿不出什麽像樣的東西來的。不過….”李媒婆欲言又止，仿佛已經想到了解決辦法，又不好開口。